夕阳西下,很快就近黄昏。
“呼,怎么这招式这样奇怪?只是师父还在生气的吧,都没有出来过。”梅林中,少女双颊染了红晕,并非是怀春心事,而是有些累了,也有赌气导致的缘故。
挽了个剑花,腰身微微向后,歪着头旋转了一圈,剑气扫过的地方都落了下来,堆积了一层又一层的枯枝。
这处梅林位置偏僻了些,很少有人来过,又是在清欢郡主后院的,更是不会有人敢来这儿了。
少女执剑穿梭在一株株梅树下,所过之处必有落叶或是枯枝,衣袂翩飞,神采飞扬,宛若游历人间的清莲仙子,不,更应说是碧波女神。
不远处的树上,俊美少年就着树枝而坐,欣赏了一会儿少女练剑的模样,觉得很是新奇,这样的剑法是他没有见过的,只是美则美矣,却不像是用来杀敌的,反倒更像是一种舞姿。
“姑娘的舞姿果然是倾城又倾国,在下有幸一睹,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心里莫名地觉得这个少女很熟悉,摇头,自嘲一笑,分明就从未见过,哪里来的熟悉?
阮清欢招式一顿,收回了剑,看向来人,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心底涌出,可是眼前的男子他没有见过,特别还是他这种天神般俊美的容颜。
不过,想起他说自己是在练习舞姿,便有些看他不顺眼了,笔直地站在那里,细细地瞧了他几眼,竟是狠不下心来,有些别扭,道:“公子容颜无双,怎么说出的话却是不大中听?莫非好看的男子都喜欢这样与人交谈?也算是受教了。”
少年嘴角微微地抽了几下,这个少女绝对是舌灿莲花之才!
从容地朝她走了过去,于她身前三尺处停下,微微一笑,竟是别样的绝代风姿,听他说道:“在下只是夸赞姑娘舞姿世无双,又怎会是在笑话姑娘呢?不过,姑娘能喜欢在下的容貌,在下深感欣慰。”
呵,她喜欢他的容貌?阮清欢轻蔑地笑了笑,说:“比你好看的大有人在,公子认为我是喜欢看你的容貌而不是在想着如何让你没脸面再出来晃?唔,看来又是个只以皮相取人的人,果然不能多看。”
论毒舌,她若称第二,谁又能做那个第一?
少年准备好的一番话都被她给逼着咽了回去,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少女倾世,淡淡的余晖只做了她的衬托,虽不是好意的笑容,却添了分风情,撩人心脾。
只是,以她的装束应该是哪一家的小姐,北冥国的京都女子不都是端庄贤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么?于这般美景中习武,不该是闺阁女子会做的才对。
无端地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个少女,也是如眼前女子一样,神采飞扬,不将一切收入眼中。
“姑娘美貌,定不会是那种蛇蝎女子。”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似乎不管怎么回答都是对眼前仙子般的少女的一种亵渎。
“呵,”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阮清欢低眉笑了起来,突然觉得这个男子并不会对有自己带来什么危害,便戏谑地反问了句:“若我说,我便是你口中说的蛇蝎女子呢?”
蛇蝎么?唔,形容自己也是贴切的,毕竟她的手染了这么多的鲜血。
少年蹙了眉,他不认为她会是那样的人,即便真的是,那她所杀之人也是最有应得的吧,毕竟,她是如此的美好,若非他心里已住了个人,怕是他也会恋上这样的女子。
“若真是,在下也不会畏惧姑娘,因为在下不会对姑娘构成威胁。”这番话,他说得很认真,这么多年了,除了那次与她的相逢,很少会同不相干的人说话。
阮清欢没有接话,也没有再去看他,只是抬头看了眼昏暗的天,便要离开。
临行前,步子微顿,声音很轻但不至于会听不见:“公子也不是那种搭讪之人,这梅林,不是你可以来的地方!”
不等他反应过来,阮清欢已消失在这昏沉沉的夜色中,仿佛方才所见,不过是南柯一梦。
少年苦笑,他是借了养病为由才能出来的,何况是长途跋涉,为的不过是来寻一个女子,却又在遇到这个少女后魔怔了。
“殿下。”暗处走出一名男子,模样很年轻,个头也算高大,恭敬地走到少年身边。
“回去吧。”少年摆摆手,这个时候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也没了心思再听,因为他得到的消息是她失踪数月。
男子微微皱眉,很明显,殿下此刻是没心情的,不过他要说的事很重要,也是殿下一心想要知道的,壮着胆子,拱手道:“殿下,属下有清欢郡主的消息了!”
天知道他的腿在颤抖,殿下喜怒无常,虽然一副温和无害的面孔,实际上却是杀伐果断,作为跟随殿下多年的暗卫,他仍是不敢触了他的逆鳞。
男子的话一出口,少年的身子猛然一怔,眉宇间是说不出的急躁。
“说!”真的有欢儿的消息了么?这五年来,他一直克制着自己,等着她长大,然后来找她,只是他来了她却失踪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心死的么?又添了句:“若是坏消息,就不要说了。”
呵,他不敢听到不好的消息,上一世他没能护她周全,这一世他又弄丢了她,果然,命运总喜欢捉弄他们。
“属下无意中听到了淮南王与西凉太子的谈话,清欢郡主,已经回来了。”男子嘴角抽搐,心里满是不可置信,这个宛若天神一般的主子,也会有他不敢知道的事么?
似是发现了男子的所思所想,少年凌厉的目光扫过来,直直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看个通透,许久,才道:“确定?”
努力地压制着自己不要太激动,整个东璃国,除了父皇母后及两位亲妹妹,他谁也信不过。
男子吓得冷汗直冒,好一会儿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重重地点头,道:“属下确定!”
殿下这是发现了什么了吗?这样渗人的目光让他有些举棋不定,就怕走错一步棋,便是满盘皆输。
不知怎么的,脑海中浮出方才练剑的少女,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清晰。
眯着双眼,不再去想,等着他的下文。
男子将一副画像递给他,低眉顺眼的样子,尽量不再暴露,说:“殿下请看,画中之人就是清欢郡主如今的模样。”
接过画卷,缓缓地解开系着的绳子,一点一点地打开,摊平。
“欢儿!”看到画中人的那一刻,忍不住瞪大了双眼,轻呼一声,竟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原来她就是自己等了这么久的人儿,只是没有想到,五年的时间,彼此的容貌都不再熟悉,她比五年前更美了,举手投足之间,无一不是风华绝代。
想着上一世与她的一点一滴,嘴角微微上扬,即便没有结局,也足够留念一生了,只是这一世,第一次相遇时他们是斗嘴,再次相遇却是彼此不相识。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人,却偏偏就这样擦肩而过,当真是天意弄人。
“你下去吧,无事不要出现。”轻叹一声,虽然知道了她就是欢儿,本应该是开心的,可是又想起方才的夹枪带棒话语,不禁有些担心。
“是,殿下。”男子应了一声,转眼就消失不见,隐入了暗处。
丞相府,后院。
避开巡夜的侍卫,偷偷地来到一处破旧的屋子前,扔出一个小石头,只听得石头落地声。
“娘。”叶浅语看着来人,轻轻地叫了句,丞相府家规森严,是断然不会允许有人这个时候还没有睡的,所以没有办法,只好与她母亲在这里说事了。
“真是的,你爹爹又不会真把你怎么样,用得着在这里说么?”叶夫人抱怨了声,捂着鼻子,很是闻不惯这里的味道,又说:“语儿,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虽然不满女儿把自己约来这里,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真要训她,她也是不舍的。
叶浅语细长的柳眉微蹙,不满母亲的态度,嗔道:“娘,你这说得是什么话?女儿还会骗你不成?若是不愿意,女儿也不会勉强!”
她知道,自从自己被人污了清白后,娘嘴上虽然说相信自己是被人陷害的,但心里是一定会有疙瘩的,这些她都可以不介意,只是为什么连母女间最基本的信任也消逝得无影无踪了呢?
叶夫人讪讪一笑,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经大脑思考,对女儿是一种伤害,便说:“是娘不对,娘也是昏了头了。”
见女儿还是不理自己,只是冷哼了声,心里边有些难过,她做这些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她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女儿?可是女儿,却不领情啊!
“需要娘做什么,娘都愿意去做,只要语儿不要不理娘。”叶夫人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虽然女儿清白没了,但到底身份还是摆在那里的,这年头,娶妻娶妻,娶的不过就是个权贵人家的势力,所以她也不是特别在乎这些个事儿了,只要女儿还能嫁的出去,她这个当娘的也就放心了。
叶浅语这才脸色好了些,不咸不淡地嗯了声,说:“女儿与长宁公主商量好了,就请绝杀殿的人来,杀了那个贱人绰绰有余!至于银子,公主来出。”
叶夫人点点头,为了女儿她什么都敢去做,只是她却没有想过,她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么?所以说,人大概是自私的吧。
有句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细细想来,还真是那么个理儿。
母女俩达成协议后就散了,叶夫人没有回房里,而是安排了个美貌的丫鬟进去伺候叶丞相,而她自己,则是换了一身便衣,匆匆出府去了。
入了夜的京都,是寂静的,一些摊位东倒西歪地摆在那儿,有些则是连布条也忘了撕的,想来是天越来越冷了,都不愿动手的缘故吧。
窜进一条巷子里,往另一道门出去,七绕八绕的,这才找到了那家不怎么起眼的商铺,见铺子打烊了正要关门,忙出声道:“且慢,小哥儿且慢!”
负责关门的小厮看了她一眼,认出了对方,便催促着让她进来,道:“夫人快请进。”
待进了铺子,小厮在前头带路,叶夫人便跟着他走,直到进了一间漆黑的屋子才停下来。
“夫人,我家爷就在里边,奴才告退。“小厮也算是个安分的主,见她点了头就出去了。
推开那扇有些年份了的门,走了进去,灯盏突然就亮了。
“哎哟,真真是吓死我了!”叶夫人捂着胸口,嗔了句,看向屋内中年男子的目光却是炽热无比,双眸微眯,媚眼如丝。
中年男子欣然接受,将她往怀中一带,坐到了自己的腿上,吻了吻她的后颈,美妙的感觉令他回味无穷,又捏了捏她的柔软,笑说:“怎么,也有我的柔儿害怕的时候?”
叶夫人姓周,闺名柔儿,听着他的话,娇羞一笑,道:“去你的!人家是来找你说事的。”
中年男子笑得更加不怀好意了,手也不安分起来,直到她求饶才肯放过她。
“好了不闹你了,又是为了那个什么清欢郡主的事?”中年男子仍抱着她,心情显然是愉悦的。
“可不就是为了那个小贱人嘛!志德,咱女儿可是被她害得清白都没了,这口气你可得为我们母女出了。”叶夫人靠在他宽阔的胸膛里,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他。
一路尾随着母亲而来的叶浅语忍不住惊呼一声,连忙捂住嘴,眼睛瞪得比珠子还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不是爹爹的女儿,而是这个令人看了就倒胃口的猥琐男的女儿!眼泪滑落,她接受不了这样这样的事实。
“谁?!”路志德心里一惊,赶忙喝了声,追出屋去,却没有发现有人,半信半疑地回了房,将门锁上。
叶浅语从柱子后面走出,双拳紧握,最后看了眼这间屋子,及窗户上映出来的一男一女,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悄然离去。
“怎么了,抓住那人了没?”叶夫人见他回来了,忙迎上去问了声,心里面是很担心的。
路志德摇摇头,面色凝重,但在看到她外露的肌肤后,眼睛又亮了起来,不顾她的焦急,拦腰抱起,往卧榻走去,嘴里承诺道:“柔儿放心,那儿小贱人,为夫已经让人去和绝杀殿的人说了,绝对活不到明日下午!”
叶夫人想到阮清欢明日就会死了的画面,也就不那么在意刚才有人偷听的事了,胡乱嗯了声,便拉下了帷帐,一室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