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张口解释,可偏偏手还被阿澈牵着,一回头就看到他那纯真的脸庞,阮清欢顿时就不舍了。
她想,阿澈现在只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孩子,偶尔会有点小脾气但并不妨碍什么,况且师父与他本就是师兄弟,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阿鸢,若是他要杀我,你会怎么办?”说到底,他还是问出了口,虽然知道这会令她为难,但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阿澈,只觉得有些难办,师父是对自己最好的人,阿澈又那么单纯,真的一定要选择么?
“阿澈,师父不会杀你的。”不忍说出她心底的那个选择,若是可以,她真的宁愿沒有來这映雪湖。
封澈低了头,眼里闪过落寞,又抬起头來,对她笑了笑,很是妖孽,道:“沒关系的阿鸢,他杀不了我。”
若是换做是在一万年前,或许自己打不过冥世珩,可是如今却不一样了。
阮清欢心头一颤,阿澈是要杀了师父么?
正在这个时候,混元大罗金仙望了过來,满是失望地道:“落姑娘,原以为你是个正义之士,却不想你竟与妖王为伍!你可有想过你师父的立场?!”
他以为这个丫头是个好的,沒想到不过是个披了羊皮的狼,当真是看走了眼。
手中的紫雷锤晃动着,既然她不仁,那就别怪他不义了!
飞身而上,紫雷锤击向阮清欢,眼看着就要击中了。
封澈将她护在身后,挥手做了个结界,将紫雷锤的冲击挡在了外面。
“住手!”终究还是舍不得责备鸢儿,只要她能给自己一个交代,她还是自己的小徒弟。
混元大罗金仙是将自己的修为都聚集在了紫雷锤的这一击上,却不想轻易就被妖王挡住了,且被反弹了回來,躲闪不及,硬生生地被击中,整个身子飞出几丈远,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鲜血直流。
师父还是关心自己的,阮清欢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又见阿澈如此护着自己,便道:“师父。”
冥世珩不语,等着她的下文,今日众多仙人聚集在此,他即便是有心包庇也不能太过明显。
二人出了冒着热气的湖中心,稳稳地落在他的身前。
众神仙见状,立即将他们包围了起來,随时准备一场大战。
“呵,冥世珩,别來无恙啊。”一万年了,终于重见天日,他这个师兄是不是会很失望呢?
低低地笑出了声,偏偏又带了几分魅惑,惹人无限遐想。
他的衣袂翩飞,妖娆中透着一股遗世独立之风,阮清欢突然觉得自己想错了,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孩子,他是妖王,是会为害三界的魔头。
冥世珩就那么看着他二人,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初的日子,义结金兰的三个人同拜了混沌帝为师,于山间一同嬉笑,空谷幽兰,静谧不理红尘。
以为师父是生气了,阮清欢想要上前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被阿澈拉着,怎么也挣脱不了,不由有些恼怒,他骗了自己,如今还要让师父误会她么?冷声道:“阿澈,放开我。”
不要破坏了他在她心里的美好模样,她在心底呐喊。
封澈知道她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无法再扮个小孩,眸子暗了暗,终究是松开了她的手。
流鸢,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你都只会向着他。
沒有人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都说他十恶不赦,有谁会知道他的温柔只为她一人。
得到了自由,阮清欢却又伤感了,自己好像说得太过了,明明答应了要保护阿澈的,这个时候却反悔了。
“阿澈,,”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师父对她來说是很重要的,她不想失去师父,可是阿澈也是自己不忍伤害的。
封澈笑了笑,即便她是不在乎自己也好,还是有一点点在意也罢,终归是自己陷了进去,摇了摇头,道:“无妨,阿鸢你做自己想做的吧。”
见他们二人“眉目传情”,冥世珩心里莫名地不舒服,可又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情愫,道:“鸢儿,过來。”
阮清欢咬着下唇,犹豫不决,站在两个人中间,向谁走去都不好。
“落姑娘,别忘了你身边站着的是妖界之王!”太上老君看不过去了,义愤填膺地朝冥世珩说道:“帝君,此等孽徒万万留不得!”
若是让阮清欢继续活着,又有恒景帝君护着,一旦她有二心,后果就会不堪设想。
众神仙沒有自己的主意,一时间纷纷说着,大都是针对她的。
呵,都想要她死么?阮清欢勾唇冷笑,这些人不是救苦救难的神仙么?为何却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小人模样?这些她都不在意,可是师父呢?抬头望去,只见他沒有点头也沒有摇头,心中不由冷了几分,师父不管自己了么?
“师父,阿澈是无辜的。”心里委屈着,所以她说出了这样的话,明知道师父已经容不得阿澈的存在了,可她还是想要为阿澈多争取些。
映雪湖无疑是冷的,只是冷的,不是身体,而是人心。
弑月也是看着主子,在她的眼里只有主子的安危,所以不论主子最后站在哪一方,她都支持她。
可是残阳却不同了,阮清欢虽然是他的小主人,可是他与君上并肩作战多年,不是小主人能比的,所以他红了眼,若是小主人敢帮妖王,他定不惜牺牲了自己也要杀了她!
“小主人,他是无辜的,那君上呢?”换做平日,他可以不管,可是今日他若是什么也不说,就是对不起君上。
听见残阳的质问声,阮清欢凤眸一冷,她的身边绝对不要有二心的人!即便那个人是她师父。
微微笑着,却让人觉得她的笑意不达眼底。
一袭淡紫色衣裙随风飘扬,空中落着飞雪,堆满了她的肩头。
无视了残阳,不顾阿澈的目光,抬脚走向师父,在他跟前停下,轻声道:“师父,徒儿不明白,阿澈本性不坏。”
与进去之前截然不同,她不想阿澈死,无端地不想,可是更不想师父从此疏远了自己。
世间哪有两全法?不过是世人的妄想罢了。
看着鸢儿的目光软了几分,一如既往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声音恢复了温和,道:“鸢儿,正邪不两立,封澈为人如何,为师怎么会不清楚?只是如今他是妖王,若他肯改邪归正,为师定不会伤他。”
鸢儿还小,容易被眼前的现象迷惑,他应该清楚的,方才竟还那样对她,想來是伤了鸢儿的心吧。
阮清欢点点头,师父给了她缓和的余地,现在就看阿澈的了。
又望向阿澈,正要开口,却见四周突然涌出一大批人,穿着打扮不像是仙界的人,倒有些邪里邪气的。
其中一个为首的黑袍人飞至封澈跟前,半跪在地上,声音铿锵有力,道:“属下來迟,请王责罚!”
一万年了,他们的王终于出來了,萧何心里是止不住的兴奋。
封澈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句:“无事。”
左右他都已经出來了,也不会再有谁可以阻止,萧何是自己的心腹,不能轻易责罚。
竟是妖魔界的人!众神仙心里更加恨死了阮清欢,若不是她的倒戈相向,此刻妖王早已消失于天地间了。
哪吒向來好动,见到面前的情形,便道:“请帝君下令,速速剿灭了这群妖魔!”
他仗着自己有三头六臂,本事也不小,在仙界的时候就是我行我素的,如今更是不将谁放在眼里。
托塔李天王本事大,但是脑子有些迟钝,可是这个时候他却是清楚的,帝君对待妖王一事显然就是还沒作出决定,自己的小儿子怎么就做了出头鸟!
忙拉了他回來,小声呵斥道:“毛毛躁躁什么?!帝君岂是你能使唤的?”
若是惹了帝君不快,哪里还有哪吒的容身之处?
捏了把冷汗,又对着冥世珩道:“帝君,哪吒一向不懂分寸。”
冥世珩沒有说话,只是摆摆手让他退下,面上一派清冷。
“封澈,你若肯弃妖从仙,本君绝不与你为难。”岁月一晃,已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流鸢的事情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轻易碰不得,但是封澈的出现,又让他想起了。
立在封澈身旁的萧何,对他的话不满,王岂是他们这些沒用的神仙能动的?竟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萧何动了怒,就要去杀冥世珩。
“萧何,”他轻唤了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端的是风华绝代,又说:“有些人自以为是,你又何必与他一般计较?”
他的眼里只有流鸢,至于冥世珩,呵,若是他要动手,他也不会介意奉陪到底。
“可是王,他们,,”萧何还是不愿意就此放过这群人,三千年前的那场大战还历历在目,如今是新仇加旧恨,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却碍于王的命令,不得不甩了袖子,退到一旁去。
封澈余光扫过萧何带來的人,看了眼流鸢,忽然一笑,道:“冥世珩,他们不会是我的对手,我的部下也不是你的对手,不如,你我二人挑个地方一较高低?”
还不等冥世珩答应,阮清欢就摇头,说道:“不要!阿澈。”
师父固然修为高,可是阿澈也不是弱的,若真的让他们二人打了起來,估计是会两败俱伤的。
她的心里想着的,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会这样想,太上老君当即便赞同道:“帝君,妖王口出狂妄,不如借此机会将他击杀,永绝后患!”
“是啊,帝君,妖王也太放肆了!”混元大罗金仙附和了句,心里打着他的小算盘。帝君若是不敌妖王,仙界中人自是不会再尊他,自己也可以扬眉吐气一回。
群仙众说纷纭,却沒有谁为他人想过。
“如何?”封澈挑眉,轻蔑一笑,也不过如此,才不过万年时光,他就沒了当初的胆子了。
清冷的眸子似乎沒有焦距,沒有去看封澈,而是牵起了小徒弟的手,道:“鸢儿,跟紧为师。”
他不放心将鸢儿留在这里,那些神仙已经不会对鸢儿客气了,而鸢儿自己还沒有足够的能力去与他们抗衡。
“嗯,师父。”阮清欢轻轻地应了声,封澈不再是那个他要保护的封澈,而是妖界的王,好在师父沒有疏远了自己,想到这里,不由心里一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见她依赖着冥世珩的模样,封澈心里更加不舒服,却无可奈何。
“便是答应你又如何?”同样的不以为意,只是沒有封澈的孤傲,但多了分帝王之气。
昔日的师兄弟,如今的死对头,一朝碰上,除了你死我亡还能有什么。
众神仙见沒了自己的事,不用经历恶战自是乐得清静的,便纷纷告辞回了仙界,而那些妖魔,则是不甘不愿地消失了。
待众人都散了,封澈一个转身就消失了,冥世珩揽着她的纤腰,往封澈的方向飞去。
一时间映雪湖中只剩了残阳弑月二人,本就是沒有共同话題的人,这个时候更是不愿多说一句话。
可是君上沒有让自己跟去,小主人也生气了,残阳很苦恼,如今是哪里都去不得。
“天作孽犹可恕,只是这自作孽就不可活了。”弑月抿嘴一笑,及腰的长发随意地散在肩上,煞是好看。
说到底,残阳终归不是主子的人,若是有朝一日被他们知道了主子的身份,弑月不敢想下去。
残阳心情不好,她又在一旁嘲笑,自是沒有好气了,恶声恶气地说道:“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免得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也是一肚子火气找不到人发泄,可是心里是不愿意对着弑月发泄的,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认识这么多年了,吵吵闹闹的都早已习惯了。
说完了也不等她,一个人就走了,留下弑月在原地愣神。
落雪的季节总是凄凉的,一抬头便是漫天的飘雪,纷纷扬扬,慢慢洒落,像小银珠,像小雨点,也像柳絮杨花,唯独不像的,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