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风道人又绕着他走了一圈,行至窗前,道:“你看这窗外的花草树木,年复一年地生长,又在四季更替中枯萎,徒儿,人的寿命有限,你修仙并非是为了长生,而是为了了却心愿。”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又停了下來,沒有再说下去,若是个聪明的,自然也知道他要说的究竟是什么,若是个愚钝的,即便说得再清楚也是枉然。
容世景也上前了几步,窗外的花儿如今开得正艳,旁边的树木却已经枯萎,心中了然,接着他的话说道:“师父所言徒儿定当铭记于心,不论日后如何,徒儿也不会丢了本心。”
他本也就不是为了能长生而來,不过是心里有遗憾,若是还能再见到欢儿,那么如今所做的一切便就是有意义的。
记得还在人界的时候便听说过有些个修仙之人最终会走上歪路,不是身死就是堕落成魔,只是他并不觉得他也会变得那样,似乎他这一生就是为了欢儿而活,若是沒了欢儿,旁的荣华富贵又与他何干?不过是些生不带來死不带去的冷东西罢了。
“嗯,记在心里便好,”还算是个有悟性的,又见天色也不早了,这个时辰即便是修仙的人也已经歇下了,他自己倒是不要紧,虽说不是什么上神,却好歹也算是个仙人,只是徒弟还是个凡人,想到这里,便道:“为师所要问的也都已经问过了,天色已晚,你便回去歇息吧。”
他本是还在等着师父说的另一件事的,此刻却听他如此说,便也就点了点头,道:“请师父安,徒儿告退。”
也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是否与人界的差不多,他也沒有拜过师父,这会儿也就只好想了个可以用的措词,并沒有多想。
“这些个人界的规矩日后就不要在昆仑山沿用了,随意些就好。”池风道人摆了摆手,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徒儿谨记。”虽说是随意些,但到底也算是长辈,礼貌不能沒有。
见他如此,池风道人也就只好随他去了,他这个人并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只是看着这个徒弟似乎是个读书人的模样,一身的书卷气,便就不为难他了,点头道:“去吧。”
容世景转了身,缓步从容地走出了内室,刚出了琼仙阁,便又遇上了方才的那名吹箫女子,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就打算独自离开。
女子却拦住了他,道:“公子且慢,我是奉了世尊之命护送公子回去的,若是公子独自离开,世尊那儿怕是不好交代。”
她说得是一脸轻松,就好像并不在乎会被责罚一样。
“是姑娘不好交代吧。”容世景淡淡地笑了笑,这个女子虽说年纪是大了些,却不想竟也是个牙尖嘴利的,倒是他小觑了她了。
被他这么一说,女子脸上闪过恼怒,却也只是一瞬的时间,便又恢复了平静,道:“公子既然知道,就还请公子莫要与我为难,再者,公子也不认得路。”
不过是才走了一遍路,她便就很自然地认为他是不可能记得路的。
“哦,姑娘这般确定我不认得路,不如试上一试?”不是他要说大话,而是这段路虽说的确是只走过一次,却也还是记下了的。
“试就试,能有什么不敢的,”女子骄傲得很,哪里容得下他这般轻视了去,当下就答应了下來,又道:“先说好,若是你不认得路怎么办?可得有个赌注才行。”
否则的话,她岂不是太沒有颜面了?
都说死要面子活受罪,如今用在这个女子身上,倒是一点儿也不假。
容世景唇角轻勾,若说先前还觉得她的箫声不错,此刻却是觉得也不过如此,这样一个不肯服输又好争的女子,又还能有多好?
“若是我输了,日后便再不会踏入这昆仑山半步,若是姑娘输了,,”故意停顿了下,见她一脸焦急的模样,这才接着说:“便还请姑娘从此以后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可敢?”
这个赌注着实是大了些,女子斟酌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不要赌了的好,谁知道他会不会真的记忆力超群,若是那样的话,她岂不是就输定了?
“算了,公子既然自己认得路,便请前头走吧。”虽说她也不愿出现在他面前,可是昆仑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难免哪一日就又碰见了,若真的要永远都碰不见,不就是等于让她自行离开昆仑山么?还真是个狡猾的人!
“呵。”容世景轻笑了一声,带了些不屑的味道,不敢赌却还要说,以为他好欺负么?
便也就不再理会这个女子,提了一盏灯笼,径自朝前走去了。
女子在他身后跺了跺脚,觉得很是沒有颜面,却还是不得不跟在他后边,不敢跟丢了,但也沒有跟得很近。
将萧宁淑带回了恒景帝宫后,却不见师父在,便就又回了流鸢殿。
百无聊赖地拖着腮帮子,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她好饿啊,可是主人却好像一点儿也不饿的样子,该怎么办?
萧宁淑是吃惯了五谷了,虽说她也算是一个小神仙,但是她还是比较喜欢食物的味道。
又看了眼对着海之蓝发呆的主人,觉得很是沮丧,道:“主人,,”
她不知道可不可以说出來,作为一个神仙却还这么贪吃,主人会不会不高兴呢?她心里着实是苦恼,想说却又担心主人会怎么想,真的是好烦恼。
“嗯?”阮清欢沒有回头,依旧玩着海之蓝,只是扁着的小嘴儿却出卖了她的心情,她又想起阿澈师兄了,还有落落,只是如今大业未成,她还不能回去。
主人还是盯着那个海之蓝看,萧宁淑就纳闷了,那个东西就真的有那么好看么?只是她现在也顾不上其他的,就想着要吃东西,再不吃她可就要饿死了!便起身走上前去,摇了摇阮清欢的胳膊,道:“主人,我,我,,”
话到嘴边,她竟然又开不了口了,这要她怎么说?好难为情啊。
咦,宁淑怎么突然就支支吾吾了呢?心里不解,便回过头去,见她愁眉苦脸的,便道:“嗯,怎么了么?”
收起了海之蓝,端坐着看向她,等着她的话。
算了,再怎么样也还是要吃东西的!面子里子算什么?她不认识,只认识好吃的食物。
“我饿了。”短短的三个字,配上她紧皱的眉头,和一脸的委屈,活脱脱的一副被谁欺负了似的模样。
饶是再淡定如阮清欢,听到她这话也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來,很是欢快的样子。
她还以为宁淑怎么了,却不想竟然只是因为饿了,可还真是个贪吃的啊,不过这样也好,她也觉得有些怀念人界的食物了呢。
萧宁淑却是不管这么多,见主人竟然笑话自己,便也在她身侧坐下,却是隔了一个位子,颇有些赌气的味道。
“主人,我就是喜欢吃的,你不要笑我!”像极了一个小孩子似的,不过若真说起來她也还真就是一个沒有长大的小孩子,眼神可怜兮兮的,叫人不忍心拒绝她。
阮清欢看着她嘟起的小嘴儿,不由觉得好笑,便道:“我可沒笑话你,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想要吃些什么?”
她竟从不知道碧玉箫也这么喜欢吃东西,不都说碧玉是浑然天成的产物,只需要日月精华及天地灵气的么?怎么化作人形的宁淑就这般不同呢?不过这本也就不是什么有伤风雅的事儿,她也正好可以露一手。
咦,主人不是笑话她呀,又听到她问自己想吃什么,萧宁淑立马就來了精神,歪着头坐在那儿想了又想,却还是不知道主人可以给她什么吃的,反正她是不挑食的,什么都可以吃。
看她那绞尽脑汁也沒想出个什么來的样子,阮清欢又被她逗乐了,努力地不让自己笑得太夸张,道:“可又想好要吃什么沒?若是沒有还想好的话,,”
不等她的话说完,竖着耳朵听的萧宁淑立马就打断了她的话,连忙道:“想好了想好了,主人,我想好了!”
那模样,就好像是有人要和她抢什么宝贝一样,让人啼笑皆非。
“我又沒说沒想好就不让你吃了,这么着急做什么?不知道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呢,”阮清欢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小萝莉啊,可还真的是叫人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收回了思绪,又道:“呐,既然你想到了,那就说吧,本來我还想说一会儿去做些好吃的,不过现在看來你也不需要,那就按你说的吧。”
她是存了心地想要逗逗她的,谁叫她这么迷糊呢?不知觉地嘴角就上扬了起來,一副好心情的样子。
哼哼,主人肯定是想要那么说來着的,只不过是见她自己说了出來才改了口的,萧宁淑在心里暗暗地想着,不过在听到她后面的话时又突然焉儿了,耷拉着脑袋,靠近她坐着,扯着她的袖口,委屈地道:“主人,不要这样嘛,我就只知道青菜和萝卜,其他的都不知道,还是别按我说的了,就按照主人你喜欢的做就好,好不好嘛主人?”
唔,沒想到小萝莉看似一副很单纯的模样,实际上却是这般会说软话啊。
阮清欢故意盯着她看,做出一副考虑状,直到吊足了她的胃口才说道:“也行,那你就快去小厨房等着,我一会儿就來。”
她还得找些佐料,不然岂不是很沒味道?恒景帝宫的食材她是见识过的,除了主菜,其他别的香料什么的几乎找不到,记得从前的时候后山那里种了一大片,也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有,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或许是沒有了的,只是她还是想去找找看。
虽然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要让她先去小厨房等着,却也沒有问为什么,主人都这么说了,就不可能会食言的,也就答应了下來,甜甜地笑着,点头道:“好,主人快些來,宁淑好饿。”
说完便就一溜烟儿地跑了,速度也算是快,阮清欢不禁笑了笑,便往后山飞去了。
已是深夜了,宫殿外是一片漆黑,她也忘了要提一盏灯笼出來,这会儿是一片茫然,这么黑她要怎么找香料,又不能施展仙术,毕竟她若是在这里施展了仙术就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的,同出一宗却各有不同。
微微地咬了咬下唇,忽然想起來即便她不能用仙术也可以用海之蓝來照明,便从怀里掏了出來,刚拿出來周围就明亮了起來,像是一颗夜明珠般,却比夜明珠好看多了。
一只手握着海之蓝,一只手去扒开那些杂草,找了半天却是什么也沒有找到,不禁有些丧气,看來这里的香料早就已经枯萎了,她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却在转身的一瞬,发现了脚边的一丛幼嫩的青葱,再看过去,青葱边上还种了一片的香菜,还有小辣椒,一丛一丛的,想來是有人來打理过的。
嘴角微微咧开,淡淡一笑,弯下腰去将这三种香料各采了一大把,放在背上的竹篓里,站起身很沒形象地伸了个懒腰,便要飞回流鸢殿。
“鸢儿?”冥世珩刚从仙帝处议事回來,便踱步來了这里,却不想竟然看见了自己的小徒弟,只是她这么个背着竹篓的模样倒是生动多了,便低低地笑了笑,走上前去,问道:“怎么这么晚了还出來?”
阮清欢却像是被定住了般,不知道怎么动了,他怎么也会來这里?原以为他今夜定然是有事去了,大抵是不会回來了的,却偏偏在这里遇上了。
“师父,徒儿今日,,”这件事该怎么才能圆过去?宁淑毕竟是不一般的,再者湘妃也知道她是去了流鸢宫的,若是撒谎反倒叫人怀疑,想了想,便道:“徒儿今日去宛若姐姐那里时,宛若姐姐忙着接驾,就告诉了徒儿一个好玩儿的地方,徒儿就去了,只是那里好像有个东西挡着的,徒儿进不去,不过在那个地方的附近却发现了一支碧玉箫,便将它捡了回來,却不想竟是已经化成人形了的,也是因为她饿了,徒儿这才出來采些香料的。”
手心已经出了汗,也不知道她这样说他会不会相信,只是除了这样说她也沒别的法子了,总不能现在就撕破脸。
冥世珩一双凤眸微微眯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虽然清楚她说的不完全是真的,却也沒有说破,只是道:“那个地方可是神女峰?”
却是不解湘妃为何要告诉鸢儿神女峰这个地方,她应该知道神女峰是谁的地方的才对,却也担心鸢儿会不会受到伤害,毕竟那个结界是他也进不去的。
想來是相信了的,阮清欢不由得松了口气,却在听到他说出神女峰的时候,一颗心又吊了起來,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道:“师父,宛若姐姐说的就是神女峰,徒儿到了那里的时候还看到有一座很漂亮的宫殿,却怎么也进不去。”
又抬头看了看了他,沒有一刻比现在更紧张了,若是一旦被识破,她该怎么做?
“日后不要再去那里了,回去吧。”看样子鸢儿并不知道那里是流鸢的宫殿,他就放心多了,自然地将她背上的竹篓取下,捏了个诀,便缩成了一个饭粒大小的迷你型竹篓,放在手心里。
“嗯。”阮清欢轻轻地应了句,便沒再说话了,小手依旧被他牵着,却觉得沒有从前那般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