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自己也跟陆池城一样,把泪痣当成她和瑟瑟外貌上唯一的差别。虽然她的泪痣也是与生俱来的,但从没有在陆池城和芳晓眼前露出过。他们能把她和瑟瑟区分开来的辨别标准,大概就是眼睛这颗黑点点了。
林亦凡恍惚闪过一缕精光,明白芳晓刚才在黯然神伤些什么了。大概是这幅面貌让她又想起前主子。
只是这姑娘思念也太泛滥,还跟她说起“这些年、当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真把她当成瑟瑟了?
到底她和瑟瑟,是有多像?
林亦凡摸摸左眼眼角的地方,泪痣一小颗,平平的点在眼角处。一年多前成功从宵翎那里出师,宵翎就吩咐了锟言给她涂上特殊的遮瑕膏,一般液体稀释不了。
她有请求过宵翎干脆给她点掉,但宵翎没有这么做,只是告诉她这颗泪痣可以给她的姿色增分不少。却不知道宵翎总想着迟早有一天她将不属于逍遥帮,会回归翁可岚希望她过上的普通人生活,自是不想剥夺她天赐的胎记。
她到陆池城身边这么久,就算掉进急湍,锟言制的遮瑕膏都没化掉过,出了场车祸不知道为什么就暴露出来?
锟言说过这种物质最忌E溶液,而E溶液可用于医疗,想必手术中恰好用到,把她的遮瑕膏也给卸了。
真是马有失蹄啊……
上完厕所出来,芳晓就守在门口,体贴的把她接出来,扶到床上躺下。
林亦凡说:“我有点困,你带球球先回去,我要睡会儿。”
“小姐……”芳晓有几分失落,林亦凡耳里听来这句小姐更像在叫瑟瑟,而不是叫她,直接躺好就闭了眼睛。
什么滋味这么酸?
“妈咪,妈咪不要球球了吗?”球球糯糯的粘着林亦凡,撅着小嘴问,见林亦凡不说话,又用乞求的语气说:“球球也可以陪妈咪睡觉,不吵妈咪啊!”
这孩子一跟自己撒娇,林亦凡就受不了,好在这时一个熟悉温润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球球听妈咪的话,妈咪才心情好,心情好好得快,才能早点回家陪球球啊!”
烨言踏着飘逸的步伐走了进来,已是入冬时分,他穿着厚厚的长外套,宽大披肩包裹细长的脖子和下巴的地方,显得身型颀长消瘦。因为在外面受了冷,脸上的白皙更显几分。
“漂亮叔叔!”球球扑腾过去,烨言把球球哄高兴了,才让芳晓把他带回去。
林亦凡心里有几分堵,但见芳晓和球球离开时候还挂着不舍,也难免自责。毕竟瑟瑟对芳晓来说是最亲的人,她可以因为陆池城吃瑟瑟的醋,又怎能为难一个小女孩?
但想想,不袒露自己的冷淡,又怎能释得了怀?
想来想去头就疼,干脆不想了,翻了个身背对烨言假寐。
屋里开了暖风,烨言不紧不慢的把大披肩摘下来放在床头的凳子上,用一贯风轻云淡的语气道:“听说你和姓陆的闹别扭,把人家丢路上,活该撞车?”
“……”这叫什么慰问病人的话,林亦凡鼻息哼出一口气,不理他。
“我听茉含说,他是带你去试婚纱。试婚纱都能试出车祸来,你也不嫌事大!”
“你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林亦凡蹙了蹙眉头,不耐放道:“说完了可以走吧?我要睡觉。”
“我来是为了支开你那宝贝儿子,有个人想你,想看你了。”
林亦凡生出一丝狐疑,灵敏的耳朵听见有人迈着寻常人听不见的脚步进了病房。转身,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
虽然逆着光看不清来人的面孔,但凭这健美的体型轮廓和傲人身高,还有面料高档的着衣风范,林亦凡也猜到是谁。
“大哥?”对这个大哥谁都保有几分敬畏,不单因为他是宵翎最钟爱的徒弟,更是因为他是宵门的技术骨干,没了他做的武器,谁也别想轻轻松松偷天盗地就不被人发现。
林亦凡要起身,锟言迈着修长的双腿,不几步已经走到床沿,扶她微微抬高坐好,又稳了稳因为起伏而摇晃的点滴。
这些细微的动作在他做来从容得体,令人很想直接躺倒作懒散状。
也难怪,宵翎喝多了酒胃不好时都是大哥一手照料的,锟言的温暖在宵门几个徒弟中水准不可否置。
“你怎么有空过来?”林亦凡问锟言。
锟言暖暖的掌心伸向她的小脸,大拇指在她左眼眼角划了划,无奈的说:“你三哥说你伤到脑颅,我想着脑颅手术少不了用E溶剂做药剂,说不定给你涂的遮瑕膏会被稀释掉,果然如此。”
“那怎么办?你要不帮我再涂一层,把它复原了?”
锟言勾起一边唇角,不确定道:“你那个小女仆还有认的儿子都见过你现在的样子,再涂不把他们搞晕了?一会儿有颗痣一会儿没的。”
“我可不觉得见这一面就能记得有多深,他们问起,我就说看错了呗。”林亦凡不以为然。
烨言把嘴里吹出的泡泡糖“嘚”的打破,自信满满的说:“别人我不敢说,有一个人我敢打包票,一定跟刻印似的把你多出来的泪痣,早刻在这里跟这里了!”他指了指脑袋和心脏的位置。
“谁啊?”林亦凡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你手术后昏迷了十几个小时,姓陆的一步都没离开,一直到芳晓进来前不久才走。”
“你都说我昏迷了十几个小时,我当然不知道。”林亦凡嘴硬的应道,心里倒生出“还算他有点良心”的宽慰感。但也微微有点心疼。
人就是这样,对方只要给个台阶下,就会把自己之前做过不管是对还是错的事,都归结为自己不对的地方。比如现在,林亦凡忽然觉得自己就那样把车开出去,晾陆池城在路边是很不对的做法。
烨言又说:“要我说,掩盖就是掩饰,陆池城都已经盯着你看了那么久,不可能相信你说一个胎记说没就没,顺其自然吧!”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盯着我看了?”林亦凡试探的问,陆池城一直盯着她看?想到他看她的眼神,脸上不禁又泛出一阵火辣。惨白的小脸漾起两坨淡淡的嫩红。
“你倒是能睡,茉含都被你吓坏了,前后来了三次,我也陪着来了两次,没一次姓陆的不是坐在这里盯着你看的,连我们进来他都不知道,那模样简直比望夫石还要可怜!”
屁股黏在椅子上十几个小时,那种难受的感觉林亦凡无法想象。宵翎教他们运功的时候,也要保持一个姿势好几个小时,越练到高的境界,端端的姿势需要保持的时间越长,每每突破一层境界都能让她累得想死。简直可以说死了一回。
陆池城竟保持同个姿势一直守在她身边?什么都不做,恐怕比他们一直保持运功也好不到哪里去吧!林亦凡突然说不上话了。
“你们聊,我去走廊吹吹风。”烨言说完,便走出去顺带把门带上。
说去吹吹风,不如说给他们把风。锟言还没在头项任务的情境里出现,要被突然闯进来的谁看到,又是节外生枝一桩事。陆池城这个醋缸子,要发现林亦凡身边又多了个风度翩翩君子郎,不又得把醋缸子给砸个稀巴烂。
林亦凡面色不好,锟言用宽慰的语气道:“既然这样,不如就这样露出来,后天生出来的痣总比突然生出来又消下去来得可信。”
“可以的话,我不想要。”林亦凡嘟着嘴,“陆池城有个旧情人,据说跟我长得很像,脸上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
锟言善解人意的笑笑:“你是怕,他对你的心思不过念在旧情人的份上?”
林亦凡差点点头,恍惚意识到自己掉进锟言的陷进,说:“谁怕了?我才不怕!”
锟言唇角的笑意淡了下去,面色带着几分严肃,“你向来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随风来随风去,过往不提。从小到大我也没见你生过气,还真是少见。”
林亦凡听出了大哥口吻的戒意,这才把思绪转入正轨。
宵翎教过他们许许多多道理,和身为盟员要秉承的原则,也不乏教他们历练心性。
在宵门,不看破世俗纷繁,难以抵御神盗得来的功利的诱惑,他们自小就被宵翎培养出超凡的淡泊意念。不千锤百炼磨砺出宽宏的胸怀,难以突破千难万阻。
受的苦头多了,习惯了巨人肩膀抬起的视野,自然豁达。
然而回想起靠近陆池城身边的时光,多少次她都为这个男人的一眸一眉牵动千思万绪。
锟言语气温和,却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林亦凡很想问他:“大哥,你想说什么?”想知道自己的恶劣心思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看穿,却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锟言抢先了发话:“到底你对他是怎样的感情,没理出个头绪之前,我不建议你将任务进行下去。”
“不!”林亦凡想都没想,“这是我的头项任务,我不会放弃的。”
“说你变得不会控制情绪,没错吧?”锟言拿起手指头,虚虚的在她脑门前方比出弹钢镚的手势,要不是她受伤脑袋还绑着纱布,他可真会弹下去。
林亦凡还当着以为大哥要给她个小小从惩戒,紧闭着眼睛待受肉疼,半晌没感知到有手指头敲打,睁开眼睛时,床前早已没有了大哥的身影。
许久不见,大哥消失匿迹的功夫越发长进啊!而她怎么这么不争气?
她居然在不该爱的时候,遇到了爱情。锟言教过她情债是最棘手的,她果然还是逃不过美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