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听到她肚子咕噜一声,转移话题道,“我听到小侄子在喊饿了哦。”
他带她离开房间,开门就是原木基调的客厅和餐厅,外面还是寒天,里面却是暖暖的色调。是她产生幻觉了吗?这房子的装潢和格局,真有几分茉公馆的味道。
“先吃,吃完我再告诉你。”
茉含身体还很差,没恢复嗅觉味觉,不知饭香味。她一口接一口吞了下去。饼皮卷烤鸭,沾着酱夹着葱,吃得嘴边都是麻酱料,还依然狼吞虎咽,一点不衬隽丽的佳人外形。
填言坐在对面,咽了咽口水,虽然暗地里查了这个亲生妹妹不少事,但也不知道她的吃相竟是这样。还好生的优雅,吃也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快快吃,倒不显得粗鲁。
不一会儿肉都吃的个精光。填言给她倒了一杯温性的大麦茶,茉含抬了一眼,“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下去。
“唔……”填言直直身子,准备说点什么,茉含一埋头,又接着拿起一块饼皮就着大葱,蘸蘸酱咽了下去。
“慢慢吃,不够还有……”填言改口。
把几个盘子都清扫了一遍,茉含才挺着微鼓的肚子,“不是要照顾我吗?孕妇都吃得多,就饭量这件事,你不介意吧?”
“介意什么?小的时候,你可经常跟我抢吃的。”
茉含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男人一双带着谑意又不乏真诚的黑眸,小的时候……?原本在茉公馆生活的时候,有过几个小伙伴,但都随着她的生活变迁成了陌路人。有几个还能知道她的?
“茉含,我是你哥哥。”
十个月后,茉含躺在洁白的大床上。生产很顺利,不出十分钟就传来婴儿的啼哭。
“恭喜先生!茉小姐生了个女儿!”
茉含气喘吁吁,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好在怀胎时候养的丰润,面上还留有光泽。
“女儿……好。”看着那张漂亮的小脸,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从自己身体里分离出来的小家伙,手指头小的像软暖通透的橡皮糖。
“我看过不了多久,这世上又要多一抹倾国倾城的佳人绝影。”填言坐在床边,眼里满是怜爱。茉家基因和烨言的绝色相结合,生的还是女儿,长大以后该有多漂亮。
想到这里不禁蹙眉,“我已经开始为准备排队娶我家外甥女的家伙们感到惋惜了。”
“那是自然,茉家的女儿,岂是别人随随便便能骗走的?”
填言揉了揉茉含的长发,“要像她爸跟她妈,那倒是都只有骗财骗色的份!”
填言试探性的看了茉含一眼,茉含还满足上翘的唇角就微垂下去,用略微低沉的语气对填言说:“哥,你答应我,我和孩子的事,先不要让他知道。”
“八个月前你就这么求过我,现在孩子生出来,你还让我瞒着,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瞒下去,他这辈子都别想知道?”
填言语气轻巧,虽然小生气但看她的眼神都是宠溺,茉含不瞒他说,的确……她想让时间盖过一切。时间一长,她做个单身母亲单惯了,就不再需要他了。
“你告诉我华宋,”茉含说着顿下来,不习惯的改口道:“烨言的身份,也该给我自由选择的权利。我只认识华宋,不认识烨言,谁会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厮守呢?”
尔虞我诈的日子过够了,更何况她现在武功尽失,手腕的力气微弱得只能提提笔,她要怎么和他一起回顾当初的事,承担两个人的未来……恐怕她再也做不到。
两个注定没办法坦诚相见的人,还怎么在一起?
更何况,Master淮城基地一战,他们这个圈子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她和他,已经在那场战役里被默下了诅咒,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他们本就没有过去,还怎么回到过去?
填言也不纠结,一个能为妹妹豁出性命的男人,如果他有本事找到她,把她从他身边揪出去,他也不觉得他就没有资格做他的妹夫。
但他也不会主动去帮这个妹夫的忙,宵门生活和任务分离的历久规矩,会让盟员的家属吃不少闷头苦倒是真的。
填言轻捏她的鼻尖,“就算你变成老姑婆了还不想见他,哥也不勉强你!你有我就够了。”看了看紧闭着眼睛糯糯含嘴巴的小不点,用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语气补了句:“还有她。”
“我变成老姑婆,一定也是优雅又好看的老姑婆。”茉含撅撅嘴,“嘿,当舅舅的,不给外甥女取个名字吗?”
秋风将吹起的金黄落叶刮起,填言沉凝了一会儿,“就叫佳期吧。”
同在金叶满地的淮城,东南郊宵门的基地正式封闭。几个人的默契搭建出来的密道,几百平方米大的地下住宅和会议室,经过几天几夜的功夫化为灰烬,恢复成原始土壤该有的样子。
锟言一手打造的基地,此次也不远千里从澳洲赶过来复原。其实他亲自前来的目的还是为了让他们小妹认清楚鳌路的头项任务彻底结束,他们不可能再留在淮城,基地早该废弃。
要不是林亦凡僵持的坚守了十个月,这个地下工作室早就不存在了。
高级定制的私人飞机机舱里,尺寸刚好可以将座位铺张成舒适的大床。貂皮毛毯微微隆起,床头飘散着一头乌黑如同瀑布的长发。
“睡一会儿,我们就到家了。”锟言走进来,坐在高等舱位的沙发上,轻摇红酒杯。进来之前已经把厚外套架在舱位外的衣帽间,以免外面带进来的寒气影响到机舱的温度。
现在的林亦凡,可是很怕冷。
“家?……”林亦凡重复的呢喃大哥的话,纤细如葱白的手指轻轻划过舱窗,最后一眼看这个名叫淮城的地方。
浓密黑亮的睫毛无力的抬起又合上,阳光透过舱窗照在她精致的小脸,脸的一半陷入阴影中,显出她分明的脸轮。也衬得肤色更白。
锟言接着道:“是啊,到澳大利亚去。我们先会见师父,跟他老人家打完招呼,我再带你去周游列国。我仗着你们几个里面数我年长,也跟师父混吃混喝去了不少地方。你除了跟我们去过几个小国打打酱油,基本只在淮城呆的时间最长,趁这次任务结束,我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个,对你调养身体大有益处。”
林亦凡头也没回,用慵懒随意的声调道:“反正我的时间还很长,我就把自己托付给你了,你带我慢慢走。”
离开出生的地方,离开原本有他的城市,她的时间的确太长。长得她常常恐惧接下来的几十年该怎么走完。
锟言欣慰一笑:“乐意说话就好,你不知道Master基地一战结束之后,那一次我来见你,你的样子简直比鬼还可怕!”
“不许你说妈咪像鬼!你才像鬼!”一个黑溜小不点从毛毯里腾的冒出来,气汹汹的朝锟言一吼,声音细软。
“嘿你个小不点,大人说话小孩不可以插嘴。”锟言说。
“爹地说了,球球在家里有发言权的!有什么不能插嘴!”
林亦凡抱着球球的手掌紧了紧,锟言从背后看,注意到她脸往下埋得更深。除了球球,谁不知道“爹地”两个字刺痛谁的心。
锟言赶紧转移话题:“球球,锟舅舅现在可是你和妈咪的旅游基金,顶锟舅舅的嘴,小心我把你娘俩卖了当盘缠!”
球球转了转眼珠子,“可是球球吃很多诶,谁要了不就亏了?”
“卖个赔钱货还能挣银子,一举两得不更好?”
舱外传来一个稳重温和的声音,接着槿言迈步进来,“这孩子机灵得很,谁拐谁还不一定呢。”
听到槿言的声音,林亦凡揭下厚厚的貂毛,从床上出来。
十个月的调养期过去她还是没有恢复到以前的体力,机舱已经调到春末初夏的温度,她还是没有多少血色。削瘦的锁骨和肩膀虽然好看却令人怜惜,两条细长腿没有一丝赘肉。
“你打算去多久?”林亦凡问槿言。
槿言怀揣一个圆润通透的白玉壶子,做工考究,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林亦凡手轻轻抚在上面,的确是很好的白玉。
“你说芳晓还是个孩子,跟玉一样玲珑透亮。我把她放在里面,带她回邬桥。”槿言说,“除了师父派遣,我会一直在那里陪她。”
林亦凡微微抿嘴,虚弱得好像抿一下唇都要用力。她低声自语:“有个东西留下来,还算有个念想。那个人为什么忍心,什么都没留……”
“为什么?大概因为,你注定还不能放弃!”槿言郑重的看着林亦凡,相对他的紧张,林亦凡倒是放松很多:“不用担心,我的命是你拼了九牛二虎之力救回来,肯定得好好用着。”
当初她以为自己暴毙无疑,结果活了下来。她和陆池城是被槿言一起抬上手术台的,陆池城没有救活。当时宵门和虎穴的人得知Master基地一战的事,前来救援,混战中陆池城的尸首也丢了踪迹。她守在淮城十个月,打听不到半点消息。
槿言只告诉她,她之所以没被炸碎是因为体内的记忆晶片吸了微型炸弹的磁性,致使孔于珍在她体内植入的危险炸弹失了效用,没被引爆。
其实真正吸磁的不是操纵记忆的晶片,而是Master一直在寻找的不死晶片,如果不是这个东西的存在,鳌路也不会陷入那样的纷争,陆池城也不会死的下落不明。
如果让林亦凡知道所有帮派都虎视眈眈的至宝就在自己体内,只怕她会对陆池城的死抱有更大的负担。
槿言走之前看了眼锟言本想吩咐什么,球球就交叉两只小短胳膊:“提醒她每天吃药,药快用完了提前联系槿舅舅,槿舅舅我说的对吧?”
槿言哑口,“球球,学会嚼舌根了啊?谁教你的?”
“什么嚼舌根?这叫读心术,对吧锟舅舅?”
锟言对球球抛出一个华丽的媚眼:“球球,不如你拜锟舅舅为师,锟舅舅教你学艺……”
林亦凡白了锟言一样,然后把球球的小软身子往床上一捞。
“球球,”
“妈咪怎么了?”
“给妈咪暖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