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后,面对武藤一雄,苏映月不惊不恼,气质连贯地进入书房。既入乡就得随俗,武藤一雄不请她,她便自己找了一张空褥垫来坐下。
“武腾先生,映月不远千里来拜访,您应该上一杯茶吧。”苏映月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的是日语。
昨天夜里武藤一雄在电话里告诉霂修砚说她跟武藤家的渊源挺深,想想看确实如此。1994年武藤一雄便带着妻儿开拓中国市场并在此定居,日后他在中国的第一庄生意便是与父亲苏煜轩合作达成。儿时苏映月常陪父亲出入各大生意场所,对于武藤一雄自是熟稔的很。
武藤一雄不削一笑,因为与苏煜轩合作频繁,武藤一雄对苏映月也甚是欣赏,亲自教她日语。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小丫头的日语还这么溜。
日本人恪守规矩礼仪,纵使武藤一雄憎恨苏映月但待客礼不能少,没一会儿管家端来茶给苏映月。
那茶苏映月没喝,想必武藤一雄也不会让她安心的喝。
书房门关闭之后,武藤一雄从书桌前起身,下阶梯,一步步来到苏映月面前,对着她鬼魅一笑,而后一把掐住苏映月的脖子:“我真佩服你的勇气,纵使知道死路一条,还是来了。”
苏映月被掐住脖子导致呼吸不畅,眼圈立刻就红了,但她接下来的举动却吓着了武藤一雄。
他早就已经派人查清楚,苏映月此番是孤身一人,这里是他的府邸,她单枪匹马,没有任何依靠,他要她死,很简单。
但就在这样被他掐住的情况下,苏映月却笑了,笑声令人胆寒。
武藤一雄没有想到苏映月竟然会握住他的手,助他一臂之力掐死自己。闭上眼睛:“你恨我,无非是因为02年下半年,我逼得武藤株式会社几近倒闭,现在你要杀我,一报还一报罢了,只是你真舍得武藤家族,在你还活着的时候就预见他的摔落灭亡?”
武藤一雄自诩城府很深,但现在他却看不透眼前这个苏映月。为何明明被他逼到死角处于劣势的她,竟还能这般镇定自若?
“你就不怕死吗?”
“怕与不怕,现在都轮不得我做决定,”苏映月说,“现在看来,我的命捏在武腾先生手里,但武藤家族的命运却是我说了算!”
这样的心里在苏映月踏入武藤府邸就做好了准备,她赌自己一定平安无事。
果然,武藤一雄甩开了苏映月,留她跌在一旁喘息。
武藤一雄负手而立:“说吧,你是来替霂修砚当说客的。苏映月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做父债子偿,既然霂修砚是你的丈夫,那就妻债夫还!”
冷风灌入鼻腔,苏映月实在想笑,但嗓子难受不已,只好摸到条几上的茶喝了一口。在武藤一雄盛怒之时却心平气和称赞:“好茶”
这口''好茶''让武藤一雄蹙了眉。
值得一提的是苏映月茶艺不错,当武藤一雄闻水声转过来时却看见苏映月轻舀茶汤悠一派闲自在,不知的人还以为苏映月今日是到武藤一雄府上品茶来了。
手中的煮茶动作不停,苏映月却开口说话了:“武藤先生,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从未说过要为霂修砚求情,相反,假如能借武腾先生的手让cm集团倒闭,这样的话我在商场就会少一个劲敌,我该求武腾先生尽早动手才是。”
茶汤煮好,苏映月盛了一碗,抹茶绿茶汤颜色喜人,有笑容晕在苏映月唇角,苏映月抬眸:“一旦cm集团倒闭,市场将会大乱,倒时我在趁机抢手,联合多家集团企业一起瓜分cm集团,对我而言都不会是损失。”
茶香溢散之后才是静待茶韵淡出,苏映月端起品了品,妙哉,日式茶道果然高出一等。
在武藤一雄愈发焦躁的情绪中,苏映月继续没有说完的话:“武腾先生的根基并不在中国。cm集团却是建立在中国经济市场中心地带,短短几年内便渗透亚洲主要经济干线,延伸海外市场,集团内部固若金汤,轻易动摇不得。半年前,我将月集团作为嫁妆与cm集团联姻,我离他这么近,日日与朝夕相处都探不得半点口风,心急得很。武腾先生若是想动cm,不如我们两个联手,事成之后我将cm原有股份分你一半,就当是我还了当年的债。”
武藤一雄当时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来,在日本人的信念里男人的尊严尤为重要,而引鱼上钩需要的是耐心,鱼食已经撒出去了,剩下的时间苏映月只需静静等武藤异性思想发酵反应。
意料之中,武藤一雄说:“苏映月若是当初你继承了苏氏集团,恐怕我们都要死于你手……最毒妇人心!”
离开武藤府邸时苏映月松了一口气,她将手放在肚皮上,小声安慰:“女儿,你别听他们胡说,妈妈不坏,一点都不坏。”
“映月。”
苏映月转身,尹美惠在叫她,她停下脚步,等着尹美惠急匆匆向她走来。
廊檐下,她与尹美惠面对面站着,后者似是被日本规矩定格或驯化,一身和服,双手温顺放在胸前,却用一双极不温善的眼睛将她打量。
忽然扬手就是一巴掌。
苏映月觉得自己这几天运气有些背,前几天刚被父亲打过的嘴角,现在又被尹美惠打了,他们一个下手比一个重。
苏映月捂着脸,脑海里却闪过夜半她沉睡时,霂修砚拿着棉签如何小心翼翼帮她处理伤口的模样,若此刻那人在场,不晓得会发怎样大的脾气。
可惜了!
尹美惠打她不是没有原因的,唯一的儿子去世,身为母亲尹美惠怎能不将怨怒迁罪于她,所以这一巴掌她忍了,谁叫她也是母亲呢。
可接下来尹美惠的话却让苏映月寒了眼眸,尹美惠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隔着厚厚的呢大衣开口:“苏映月你怀孕了吧?怀孕的女子跟平常女子是有差异的,我能看出来。我还看出来,从你进书房门的那一刻你就开始给武藤一雄设陷阱,逼得他一步步转变方向跟霂修砚合作来达成你的目标。苏映月我打你,是因为我不相信你何时真心对待过一个人!”
“我是否真心对待谁,与武藤夫人没有任何关系。”
原以为尹美惠妻从夫志后再也没了思想,却不想她竟还是一个通透的人,将一切看得明白。
苏映月略微点头:“告辞了。”
天空忽然下了大雨,苏映月走在雨幕里,听着尹美惠的哭声自身后传来,竟是别样凄惨。
无怪苏映月狠心,只是世事多讽刺,她不是神,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