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的伤势的确很严重,这一点微生冥并没有骗他。【无弹窗.】接下来的几日里,卓君尘除了每日按照穆子苏安排的时间药浴之外,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别月居中陪伴师尊。
除却杜衡来诊治的时候,沈寒枫会让卓君尘回避之外,其余时候师徒二人都是呆在一处。只不过沈寒枫大部分时候,不是在闭目养神,便是在昏睡。
师尊的精神变得很不好,即便是清醒时候,也是恹恹的。卓君尘分外担心师尊的状况,只是私下里,不管他怎么追问杜衡,杜衡都是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心中焦急之余,卓君尘其实也免了不少尴尬。泰云山上那一番旖旎,他自己记得不太分明,但是师尊当时清明的眼神,他却记得格外清楚。
师尊对此避而不谈,多半是以为他当时走火入魔,所以并未放在心上吧。
这些揣测被卓君尘放在心里,连同原本打算告诉师尊的微生冥的事情一道。如今师尊的模样,说出这件事只是叫他多操心罢了,卓君尘颇为乐观地想,距离化神期他还有这么长的路要走,微生冥的事情,也不必太过着急。
自那日之后,微生冥也不知发生了些什么,再不曾出现过。这些时日,卓君尘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往常他修炼极为刻苦,现在却是抛却了十几年来的习惯一般,能不修炼便不修炼,体内的那根幽冥鞭,更是碰也不碰。只是即便如此,他的修为还是以一种看似缓慢的速度增长着,体内灵气仿佛自有意识,沟通天地,自发地便运转起来。卓君尘心知,这多半是微生冥搞的鬼,或许是想潜移默化地将自己的肉身改造的更为适合魔族。
“师尊累了?”卓君尘放下手中诵读的典籍,看向坐在床边的沈寒枫,师尊眉间的疲惫之色看起来更重了几分。因为忧心微生冥的事情,卓君尘私底下问穆子苏借了不少同魔族有关的医书。他身上的魔气,是穆子苏早就知道的,所以也没什么怀疑。卓君尘为免师尊养病无聊,偶尔会挑些无关紧要的篇章念给师尊听。
沈寒枫强撑着精神,眼帘却忍不住垂下来:“无妨,你若是不累,继续念便是。”
卓君尘心中一叹,走到师尊床边。外袍原本便只是披在沈寒枫肩上的,卓君尘随手取下,便扶着沈寒枫躺下:“师尊既然倦了,便好好休息吧。阿尘在旁边守着。”
沈寒枫微微抬眼看他,点了点头便阖上了眼。卓君尘替他压好被角,听着师尊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悠长,目光不自觉在师尊的睡颜上流连。
开始的那几日,卓君尘发现但凡有人在身边,师尊便总是睡不好,一点点小动静都会极为敏锐地醒来。如今也不知是不是习惯了他在身边的状况,师尊能睡得颇为安稳,清醒时候的神智也更清明一些。
伸手小心地替师尊拂去一缕挡在额前的鬓发,卓君尘之间却不小心抚上了师尊的额头。触手的皮肤温热光滑,如上好的暖玉,散落身边略显凌乱的白发,衬得师尊的容颜更为精致苍白。纤长的眼睫遮住平日里清明冷漠的双眼,在眼下流出两块细小的阴影。
卓君尘知道自己的动作逾矩了,可是手上的触感太过美好,手指忍不住便顺着师尊的眉眼轻滑下来。从昳丽的眉眼,到高挺的鼻梁,再到鲜红艳丽双唇……手指抚过师尊颈间精致漂亮的喉结时,卓君尘的动作停下来。
他收回手,惊觉自己的呼吸声已变得十分急促。卓君尘看着师尊毫无防备的模样,心中更是生出几分自厌自责来。正如那日微生冥所说,师尊对他这么好,他却对师尊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全然是对师尊的亵渎玷污。
拳头紧握,卓君尘闭眼将脑中那些绮思全都驱逐出去。他起身想出门冷静一番,半掩着的房门却突然被推开。杜衡推门进来,看了一眼神情奇怪的师侄,又站头看了看床上睡着的沈寒枫:“你师尊睡下了?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沈寒枫对他可没有对卓君尘这么放心,即便睡得再沉,他进门几息之后,沈寒枫都会醒过来。
说话间,卓君尘看着师尊眉头皱了皱,睁开眼时眼中一瞬迷蒙便立刻清醒了许多。
“师尊,师伯来了。”卓君尘低声道。沈寒枫点了点头,刚醒的时候,他看起来会好很多,也无需旁人帮忙,便自己披上了白色的外袍。
杜衡也不同他们多废话,坐上床沿便替沈寒枫看看他今日的状况。卓君尘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给杜衡合沈寒枫留下足够的空间。
看着卓君尘细心地关好房门,杜衡的眼神闪烁。方才他来的时候,正巧从虚掩的门缝里,看清卓君尘对沈寒枫的动作。卓君尘抚过沈寒枫面庞之后,脸上的神情自贪恋热爱变到悔恨复杂,自然也都落入他眼底。这绝不是一个弟子看着师尊的孺慕敬仰,反倒是像道侣之间的鹣鲽情深一般。
杜衡看明白这种眼神,却更是胆战心惊。要是这件事被有心人知道宣扬出去,不需那人再多做什么手脚,便足够沈寒枫身败名裂。
沈寒枫虽精神不济,却并未因此变得迟钝,登时便发觉杜衡有些异样:“杜衡?”
杜衡回过神,松开手道:“今日倒是见好了些许,不过聊胜于无罢了。我昨夜琢磨了一个方子,或许能对你的伤有些用处,不过还缺了几味草药。我已经叫子苏去弟子堂问了,过不了多久,应当便会有消息。”
沈寒枫以为他是思索药方才走了神,是以也没有多问。一直候在门外的卓君尘,却是将这句话听了进去。平日里,杜衡都会给房间落下禁制,今日却是心思一乱便忘记了。
杜衡好歹是一峰之主,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在沈寒枫身边,探望完之后,便匆匆离开了。临走前,杜衡还嘱咐卓君尘,别忘了找穆子苏取药。虽然有了新的药方,但是在草药找齐之前,旧的方子还不能落下。
“子苏,师伯今日让你去寻得那几味药如何了?”卓君尘自别月居回来之后,便敲开了穆子苏的房门。
今日正赶上战峰排名的日子,来灵药峰的弟子不在少数,穆子苏也是忙得够呛。听卓君尘问起,穆子苏想了一会才记起这件事。
穆子苏道:“弟子堂的管事查了库房,倒是找齐了几种药,只是缺一味凤尾琉璃草。”见卓君尘皱起了眉,穆子苏解释道,“凤尾琉璃草自采摘之日起,药效便只能保持半月,没有任何贮藏的办法。况且这凤尾琉璃草对生长之地的要求极高,本就少见,师尊又点名了要千年以上的,器峰拿不出来也是正常。”
卓君尘道:“那师伯的药方里,这味仙草就不能用别的代替吗?”
穆子苏摇摇头:“我看了师尊列的药方,凤尾琉璃草乃是主药,药效又颇为奇特,反正我是想不出能有哪种灵草可以代替的。”
卓君尘心中更是一沉,穆子苏有杜衡悉心调·教,于药理之事上,见识已算颇为不俗。杜师伯明知凤尾琉璃草极为难得,却还是将这味药开出来,多半是极为重要了。
穆子苏见他心绪低落,拍拍他的肩膀开解道:“你也不必这么担心,总会有法子的。凤尾琉璃草只是少见,况且药效实则鸡肋的很,总会寻得到踪迹。”
说话间,房门被人轻叩了几下,一个含笑的声音问道:“二位师弟,打搅了。”
二人抬头,门口战百川连信鸿二人站着,说话的正是多日未见的连信鸿。
为防有人寻不见他,穆子苏进门时便没关上门,连信鸿二人在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才打断他们的话。
穆子苏同他们俩已算是极为熟悉了,含笑道:“二位师兄已经回来了?不会是刚回来便上了战峰比斗吧?”
战百川与连信鸿对视一眼,二人一同进门,也不用穆子苏招呼,便自发围着桌子坐下,连信鸿还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可不是,风尘仆仆地回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一身,便被战师兄拖上了比斗台,还挂了彩。”说着连信鸿扬了扬手,左手上果然缠了几圈纱布,还隐隐渗出血丝。
穆子苏房中便常备有药箱伤药,给连信鸿处理伤口的动作极为利落:“这伤少说也有半天了,连师兄你便带着伤在比斗台上撑了那么久?”
连信鸿摆摆手道:“左手上的伤,又不妨碍使剑。况且宗门大比就在近日,我都这么久没同人切磋了,手势都要生疏了。”
穆子苏哼了一声没说话,他自然是不明白这些战峰弟子为何对比斗如此狂热。
连信鸿也不说破,转头对沉默许久的卓君尘道:“卓师弟看来极为苦闷,需不需要师兄开解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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