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都别动,这个当口谁出去谁倒霉。”
宋小宝完全无视南宫英雄见鬼一样的眼神,神色复杂的望着远处又跑又追的两个人。
“两个都是疯子!”宋小宝狠狠的擦了下眼,心里空落落的补充:“都有病,没治了!”
南宫英雄发现了什么,挺大个子呆站着,一脸吃惊望着他。
“风大没看到么——”宋小宝转过头恶狠狠的吼:“没迷过眼是怎么样!”然后就跑了。
直到他的影子都快看不到了,南宫英雄才回过神来。
妈蛋的,树梢都没动一下,那有什么鬼风!
明国同意议和了,这个消息传到辽东时,上京的震惊一点也不比北京少。
正如朱平安所说的一样,怒尔哈赤从举刀造反的那一天,他就没有和议的那条心。
他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拖延时间,麻痹对方。这招数屡试不爽,每次用出来,明朝那边的反应都是一如即往的激烈。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明朝居然同意议和了?
怒尔哈赤简直不能再适应,表示有些晕之后,瞬间就被巨大的惊喜击中了!
这意味着世代居于辽东的建州女真,终于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和明廷平起平坐的大金国了!
这是一步巨大的胜利,足以让上京所有人为之欢欣鼓舞。
因为很久以来,大明几乎是不可战胜的存在。可是如今,凭着一匹大青马,十几个人,一个小部落渐渐成长一方之雄,继而成为一国,将来必定一统四海,最终千秋万代!
一步一步走得可谓艰辛之极。
巨大的兴奋过后,怒尔哈赤对于明廷的改变生出莫名的担心,他和明人打过太多的交道,他太了解明人的脾气心性了,所谓反常必有妖,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但是很快,怒尔哈赤就做出了决定——为什么不谈?就算是翻了脸中了圈套,不过是损失点带去的东西罢了,反正送去的也都是自已抢来的。
只要这一趟走下来,大金国三个字从此名正言顺了。
现在下的问题是,派谁去明呢?
这个问题难倒了他,最合适的人选四大贝勒,其中大贝勒代善、四贝勒皇太极最为出色和有人望。
这个念头刚起来就被他否了,他们都是金国末来的希望,损失那一个都是无上的损失。
于是来明的人选让怒尔哈赤难办了。
朝会上乱哄哄的,看着一群肌肉滚滚的彪悍武将,怒尔哈赤第一次觉得自已这边真的没什么人材了。这些家伙,让他们去抢去杀个顶个都是把好手,可要他们去谈去说去治国,那是万万不成的。
派这样的人去,大金国颜面何存哪——
怒尔哈赤头痛着回宫了。
大妃阿巴亥迎了上来,“汗王,您这气色不对啊。”
怒尔哈赤叹了口气,头痛的闭上了眼,阿巴亥的手在他的头上揉来揉去,发出舒服地**声。
“来人,去传四贝勒来。”
阿巴亥愣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外头风风火火闯进一个少年。
“父汗,你在发什么愁?”
声音清脆有力,怒尔哈赤闭着的眼瞬间就睁了开来——眼前少年就象刚刚长成的小鹰,带着无法掩饰的锐气,面对他垂幕之年的怒尔哈赤瞬间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已。
“多尔衮,好孩子!”
看着拥在一起的父子,阿巴亥已经不怎么年轻的脸上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
怒尔哈赤将心事说了一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听听这个儿子的见解。
多尔衮想了一想:“父汗,我有一个人选,包管您满意,不过,要看四哥同不同意!”
望着巍然屹立宫殿,楚慈的眼底尽是迷惘。
她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这里,可没想到几个月的光阴,自已再次来了。
这次金国搞得场面很大,自进入明境以来,所过之处敲锣打鼓,声势无两。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明朝与大金要和谈了,不打仗了,老百姓震惊之余,更多的是高兴。
这招来自三国演义,仿的是刘备东吴娶亲的那一招,谁让那是怒尔哈赤最喜欢看得一本书呢?
议和正使由多尔衮担任,副使是李永芳,这位广宁大败的关键角色的身份不再是明朝边将,而是金国额驸。
楚慈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她的身份是庄惠公主。
她想来不想来都得来,她的要害就是她的母亲,那个可怜巴巴的受尽白眼的可怜女子。
坐在车中的楚慈心里很清楚,如果这次议和成功,那么她也许会成为金国第一个嫁进明朝皇室的女子。
当然做为回礼,多尔衮也会带回一个明国公主。通亲之好,一直都是两国外交手段长久必用的的招数之一。
对于金国来使,明廷举行了盛大的迎接仪式,睿王亲自迎接,京城百姓也都涌来观礼。
有人发现遥遥见着对方车马而来时,睿王殿下嘴角挂着那丝笑纹丝没动。
看着疾驰而来的多尔衮,南宫英雄呸了一声:“这么趾高气扬的,真当自个是个人物。”
他这话说出很多人的心声,不少人都露出气愤的神色。
朱平安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
想想也是,人都来了,光放嘴炮有什么意思?
也许是速度太过,他座下那匹雪夜照万里嘶鸣一声,双腿人立而起!
围观众人一齐大呼,那马的双腿离着朱平安几乎近在咫尺!
南宫英雄大怒:“放肆!”
多尔衮长笑一声,那马居然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对不住啦,我这雪夜照一路没使开力,憋得有点久,刚刚放肆了一点,殿下可别见怪。”
朱平安不动声色:“十四贝勒远来贵客,一切随意就好。”
李永芳一头一脸都是汗,倒不是因为天气热,而是游目四顾,不少亲朋故旧,良心难安。
多尔衮仔细打量着朱平安,瞪得圆圆的眼睛里全是惊讶。面对自已的挑衅,对方居然根本没放在心上,甚至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整个人有如明月初辉,皎皎美玉,和他相比自已刚才所为就显得太小家子气。
多尔衮勉强一笑,伸手在鞍上一按,整个人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南宫英雄暗中喝了声彩,不说人品,这身手俊得很。
李永芳正儿八经的按照规矩,一个接一个给朱平安介绍金国来使。
等面对一身大红吉服装饰的金国公主时,朱平安总觉得对面这个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李永芳胖胖的脸上露出了笑,低低咳了一声:“殿下,这是我们大金四贝勒膝下庄惠格格。”
“一路远来辛苦了,格格安好?”
按常理对方表了态,这边随便说些什么就算完了,流程就是这个样子的不是么?可朱平安说完了,对方依旧呆若木雕一样的站着,如果不是风吹起她身上衣衫摆动,必定以为是一具玩偶。
明朝接迎的众臣中已经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李永芳脸涨得通红,他也是醉了,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长脸呢——都忘了自已出门前是怎么教的了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从深山老林中出来的是吧?
全特么的是土包子!连句话都不会说了!
这人丢到家了,好说的大国形象呢?
还好朱平安没有怎么样,轻描淡写道:“欢迎格格来大明。”
对方依旧一点动静也没有,李永芳的脸都快黑了,就连多尔衮都往这边看了好几眼。
早在朱平安出现的那一刻,楚慈已经呆掉了——
一路上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土崩瓦解——她太高估自已的自制力了。
一听到那个人的声音时,她整个人紧绷如箭,身体不停颤栗,根本不敢张嘴说话,甚至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一直到朱平安离开老远,楚慈这才放松下来,一阵莫名其妙的绝望如潮水疯狂涌来吞没。
金国使团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无比风光的进了紫禁城,来到乾清宫。
一路上多尔衮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人活着就得开眼界。
在这之前,他一直认为蓝天白云大草原最好最美了,可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为人一世,就该住在这样的地方,睥睨八方,手握风云!
天启在太和殿诏见了金国一行人,面对一国之君,李永芳担心的事没有发生。无论是多尔衮还是庄惠,似乎都恢复了正常,进退有礼,一点没错。难过的是他自已,天启的眼神就象利剑,扎得他无法躲闪,整个人提心吊胆,坐立不安。
天启真的想把他拖出去,什么猫决、犬决、斩立决,如果可能,按个轮一遍也行。
金国使团姿态谦恭之极,但没有让天启感到一丝快意,反而感到愤恨以及深深的无力感。山海关来的奏疏还在自已的案头上,据孙承宗所说,自金国使团动身的那一刻,金国三大贝勒在边境屯兵二十万,随时待发。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见天启有些发直,双眉渐竖渐高,高小手想起朱平安的话,适时提醒:“陛下,秋后算账。”
谁知道一国之君也有这许多的无可奈何,天启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别过了头:“贵使客气了,远来是客,望你们在大明住的习惯才好。”
李永芳羞愤欲死,这句话比砍他几刀还要狠。
多尔衮按照之前学的客气了几句,奉上礼单,觐见流程就算走完了。
天启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下去,将一应事交给朱平安之后,转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