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天是一间酒楼，从嘉靖年间创立至今，风风雨雨几十年，一直屹立不倒。
最大最宽敞的的雅间内，睿王朱平安正在和一群黄毛绿眼的人坐在一块。
新近成立的海外商会会长的罗卜茨和一群洋商们眼巴巴望着他，绿油油的眼神就跟见饿了好几天的狼也似。
被当成肉的朱平安一无所觉，笑得阳光灿烂，勾引得几位贵妇心花荡漾，打开精致的小扇子捂着嘴笑。
“诸位，都在市舶司登了记是吧？”
“殿下的旨意，我们大家那敢不支持。”
罗卜茨陪着笑脸玩太极，心里却高度警惕，别人不知他知道，这眼前这个少年的厉害地方多着呢。
别看笑得人畜无害的，保不齐下一秒他把你卖了，你还在帮他数钱呢。
“很好。”朱平安拍了下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做生意公平公正公开，互惠互利才能细水长流。”
“这个当然。”罗卜茨笑得见牙不见眼，沉吟了一下决定开口，
“咱们这次来，是想向殿下问下贸易优先权这个事。”
贸易优先权这个洋气的说法当然出自朱平安的手笔。自从福建广州二地海港开放自由贸易消息传出后，这几处港口在几天之内已被四方八方蜂拥而来船只占满了。
市舶司那里，晚上都彻夜办公好几天了。这一下，本来还想拿拿乔的洋商们坐不住了——大明的丝绸、瓷器、中药、刺绣，还有神仙榻和平安椅，这些东西都是宝啊，无论在那个国家都是火爆之极抢手货，毫不客气的用供不应求四字来形容，有些东西甚至有价无市。
如今大量商船拥来贸易，如果没有一定的规矩，就等着冲突纠纷吧，朱平安可不想让贸易口岸变成战火纷飞之地，于是贸易优先权应运而生了。
说起来简单，只要拿到这个优先权的商船，可以在同等机会下取得优先交易的权利。
这个想法一出台，比如老谋深算如南居益，精明似鬼如宋小宝，全都拍案叫绝。
太高了，这一手！
当然了，想拿到这个优先权，先决条件是得放点血。
对于这个优先权，老牌洋商是欢迎的，但对放血，就不怎么乐意了。
朱平安一点没急，他看准了一点——这些人不急那是因为这些年来吃独食吃成习惯了。
他相信这种习惯很快会被蜂拥而来的商船打击到得点滴不存，这才有了天外天的一聚。
优先权的好处显而易见，做为第一批可以享受到这个特权的的人群，他们清楚的知道这背后隐藏着多大的商机，从长远上看有百利却无一弊。
只要有了这个优先权，船帆一动就是黄金万两。
“殿下，您开个价吧。”
罗卜茨终于将话题拉到点子上，朱平安笑了。
看着他的笑，不知为什么，罗卜茨头皮发麻心跳如擂，说不出来忐忑。
“你看，说钱多伤感情。”
伤你个头，罗卜茨嘴都快笑歪了，心道装什么装，虚伪？
没等他腹诽完，朱平安慢悠悠又道：“我这个人一向直来直去，不用那些虚头八脑的。这样吧，想必你们早就合计过了，报个价给我吧。”
讨价还价，先出价的一方必定是要吃亏的，出高了的必定要压，但若是出低了想再高更是不可能。
一句话就被朱平安压了个先头的罗卜茨叹了口气——真是太难对付了。不过那又怎么样呢，罗卜茨打量了一眼朱平安，自已给自已打了打气：不就是为了多敲几个钱呢，来啊来啊——
老子是有准备来的，也是有底线的！
“经过我们佛朗机商团共同商议，愿出白银二百万两，取得贵国贸易优先权。”
朱平安笑了，摇了下头，这个报价离他的心理价位差了很多。
“太低了。”他面无表情的说。
再看罗卜茨笑得有些勉强了，犹豫了一下：“那——就再加一百万两！”
朱平安挑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满脸“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罗卜茨脸上见汗了，脸色已经变得颇为难看。三百万两了他自问很有诚意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小王爷胃口大的出奇。
“那么，请殿下开个价吧。”罗卜茨把心一横，他倒要看看这个小王爷到底想怎么样！
或许看出他的想法，朱平安不再罗嗦，亮出了底牌。
“呕，上帝！”望出对方伸出四个白玉一样手指头，罗卜茨惨叫一声，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然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气急败坏的脱口道：“别闹了，四百万两？殿下你有没有搞错！”
谁稀罕和你闹，朱平安嗤了一声：“觉得多了？”
罗卜茨再也不想装了，红头胀脸的大喊大叫：“这不可能，我们商团最多只能出三百万两，殿下的开的价，恕我们无能为力！”
“稍安勿燥，小心心脏。”朱平安伸手压了压，示意也坐好。
几个洋商上来把罗卜茨压到椅子上坐好，等他呼哧呼哧喘匀了气，“四百万两很多么？”朱平安笑了起来。
“罗卜茨，不要以我不知道，你们从大明拉走的一船货物回到国内，轻轻松松便可以获得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利润，这一点你们比谁心里都有数。我在和你们交个实底，取得优先贸易权的商队，大明可以开放更多的商品来与你们交易，这将会带来什么橛丰厚的利润，我就不用多说了吧。”
罗卜茨不吭气了，臭着一张脸，表情依旧沉重。
朱平安就当没看见：“我想问问，你们商团这次有多少人参与了这次议价？”
罗卜茨警觉得望向朱平安，后者幽深如井的静静的望着他，一脸都是你没必要说谎，说了也没用，我都知道的。
“一百多户吧——”罗卜茨忽然生出一种大势将去无奈感。
四百万两——按一百多户按平均算的话，一家最多四万两。
朱平安笑得灿烂，一摊手，一脸的无辜：“你看，多么？”
南宫英雄与宋小宝一众明人一齐摇头，才四万两啊——真的不多呢。
罗卜茨无力的瞪着他，就象泄了气的皮球，然而这些并没有什么用，他的眼神被对方风轻云淡地卷了回来。
“好吧，四百万就四百万！”
天知道罗卜茨在说完这句话都眼冒金星了，在大明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割肉剔骨，真特么的疼啊——什么叫四万两不多，船有大小好不好，象他们这样大船肯定不能只拿平均数好不好？
罗卜茨在心里咆哮，嘴上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还能再说什么呢？
坐在一旁自始至终没吭过气的南宫英雄、宋小宝等一众人口水都淌下来了——几句话的功夫，四百万两就来了？
面对罗卜茨的确认，朱平安再次摇了摇头，“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