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伴着惨嚎声越来越近,眼尖的已经看到雪地的尽头处亮起了一双双惨碧色的光。
“不好,是狼啊!”——已有不少金兵惊叫了起来。
这个当口怎么会有狼群出现?狼性悍狠狡诈,从不轻易惹人——然而这些狼一个个吡牙裂嘴,直欲见了不共戴天的死敌!
多尔衮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他连发火的时间都没有了,顺手将手中肉摔到巴图的脸上,吼道:“还等什么,马上准备迎敌!”
巴图哆嗦着连爬带滚的去了。
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随着一声凄厉惨嚎,无数黑影裹着风雪已扑了上来!
“狼来了,大家小心!”
小心是对的,但小心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狼性凶猛残暴,却是动物中少有的最重视种族团结的团伙。平时联手出击捕猎,就算是老虎也得闻风远避不敢招惹。
于是堪称惨烈的一幕发生了——无数个黑影张开利口露出钢牙,被袭的人只一个愣神,不是被咬了咽喉,或是被咬住腿,瞬间鲜血四溅,惨嚎遍地。
多尔衮眼都红了,挥舞马刀大喝:“都别慌,快上马!”他一边喊,一边奋力用刀劈砍,长刀过处,几条黑狼瞬间毙命。
金兵回过神来纷纷上马,果然有效,那些狼再彪悍也跳不那么高,气得长嚎不住!
不知是不是错觉,多尔衮听到远方传来了一片回应声——
特么的,这些狼居然还有后援!
多尔衮牙都快咬碎了,他举起长刀,狠狠的劈了一条蹿起咬向他的大狼——
没想到长刀劈到狼牙上,居然硬生生弹了回来。那狼滚倒在地,张着血盆大嘴疯狂打滚,看来是痛得狠了。
“杀,全杀光!”
随着上马的金兵越来越多,狼的优势逐渐丧失——那个多尔衮一刀没有劈死的大黑狼仰首嚎叫,既短又凄厉,闻者无不惊心动魄。
所有狼一齐回声,似在回应。然后金兵就发现了不对劲了,狼群改变了战术!
它们改变了战术,其实说白了就是将目标由人改成了马!一个个踩着风钻到马腹下,敏捷的避开马蹄,利抓一挥,便是开膛破肚!
战马惨嘶一声,发了疯连跑带颠,马背上的金兵又惊又怒,全力约束,然后再好的马术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对等的屠杀。
一匹战马受惊不算什么,但是成千上百匹战马受惊,造成的后果是恐怖的。
无计其数的金兵从疯狂的马背下掉了下来,不是死于马蹄践踏,就是死于狼吻,下场凄惨无比。
很快,寒风中尽是血腥气味,地上尽是鲜血碎肉。
修罗地狱是什么样的,没有一个人看到,但想必也不过如此。
多尔衮已经快疯了,这一战他做了十分的准备,百分的防护还有万心的小心,可万万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想出如此的招数——如此的匪夷所思!
他绝望的看向不远处阎王寨: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时候,对方也该出手了。
阎王寨城楼上,毛文龙、南宫英雄、宋小宝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彼此脸上难得都是一个意思——握草,这也行!
南宫英雄惊叹之余不忘卖弄:“这些狼大王还真不是盖的,抢了他们一窝狼崽子可真不容易!不是我吹,若不是动作快,你们都不准能见到我啦。”
毛文龙叹为观止的叹了口气,从遇到朱平安开始,他那点屡受打击只剩下一点点的可怜的自骄自矜,在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后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了。
此时有人告诉他朱平安会撒豆成兵,剪纸为马的法术,他也会十成十的相信。
“别等着了,出去吧。”
多尔衮如愿以偿的证明了他的想法是对的。
他看到了阎王寨拥出一片骑兵,然后看到了箭如飞蝗——确实是如飞蝗,因为不需要准头,只管射出去就行了。
狼群对于这群半道杀出来家伙同样愤怒,但它们的尖牙利爪在近战中无人能敌,但对上利箭就只有伸头等死的份了。在丢下无数具狼尸后,它们终于不得不后退了。
然而飞蝗依旧在持续——
屠杀依旧在继续——
“爷,咱们顶不住了,撤吧!”说话的是巴图。如果不是听到他的声音多尔衮都不敢认,浑身是血、半条胳膊没了,也不知是被马踩得还是狼咬的。
多尔衮并没有听他的,一脚将他踹到一旁,手中长刀一举:“撤你妈,给我全力反攻!”
他在吼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个都认为自个疯了——
三万精兵,末立寸功,就这样折损了大半!
还活着干什么呀?
他操起长刀,疯子一样向潮水一样扑来的明军扑了过去。
然而英雄并不是这样做的,一个人的力量在面对百人千人万人时,微弱的可以忽略不计。
“朱平安,我要与你决一死战!”
然而,他的声音很快卡住了,一只狼牙笔直的朝着他的咽喉飞来。
而此时,他的长刀正与一个明军长枪压在一块——就这么完了么?
多尔衮脑子里一片空白——
到天黑透的时候,阎王寨前一场恶战终于结束了。
三万金兵俘了一万多,死了一万多,伤者无计其数。与金兵相比,明军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当这个统计结果出来的时候,毛文龙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他和怒尔哈赤和金兵打了半辈子,从来没有过如此的大胜!
这绝对可以永载史册!此役就算和宁远大捷相比,也毫不逊色。试问近几十年来,只有金兵碾压明军如蚁,何尝有象现在这样碾压金兵如土之时?
南宫英雄和宋小宝呆呆看着这位有破虏封号的总镇总兵一会哭一会笑——哭是自然的,每个人都激动的想哭,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笑。
南宫英雄实在忍不住过去了问了一嘴,这位毛总兵拉着他的手如同唱戏一样一波三折:“发啦啊!大明律有定,一个鞑狗人头五十两啊——”
在场所有人一齐切了一声:你够了。
此时,朱平安的临时书房里,多尔衮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茫然的坐了起来,四下打量了一下。
窗下书桌前,安安静静的坐着一个少年。
“这是那?”身上火辣辣正在痛的伤口让多尔衮低抽了一口气。
“你猜,这能是在那呢?”
窗下那个少年低低笑了一声,放下手中毛笔,抬起了头。
双眸在灯火下闪闪发光,但脸色却比案上的纸更苍白。
“十四贝勒,咱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