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定了吧。”魏忠贤的狠狠将手中的茶杯掼向地上,响声如惊雷,炸得在场每个人不寒而栗。
“清君侧!”
“清君侧!”
随着一声声带着无尽压抑的吼声,每个人的脸因为激动兴奋变得狰狞恐怖。
魏忠贤做出如此决定,并非空穴来风,这几次他接连求见过几次天启,甚至有一次长跪宫门,痛哭流涕了半天,天启始终都没有见他。
皇帝的态度让他万念俱灰,更让无比恐惧。
这让他油然生出一种感觉——末日到了,山倒了。
人就是这样,永远不甘放弃手中所有的,因为得到的并不容易。
所以,才有了这样一次会议。
然而兹事体大,不可不慎。论调定下,下边就是讨论怎么实施的问题。
魏忠贤环顾四方,不由得牙又是一阵痒,拜那个睿王所赐,上次锦衣卫之乱后,睿王借机开始一场清洗,象五彪中的左都督田尔耕、右都督孙云鹤、还有许显纯和杨寰等人手中的兵权全都被撤或架空,只有都督同知崔应元没动,不过他手里的兵权也属有限。
想要清君侧,光指望着一个孙云鹤是不行了——这一点通过压力山大的孙大人砸到脚面上的汗珠子就知道了。
对于这一点,吴淳夫明显早有考量,他踏上一步,“魏公,路有两条,不知您打算选那一条?”
魏忠贤哂了一声:“那两条?”
吴淳夫:“第一条,暗杀!选高手数十人,或者内监也可,潜入宫中刺杀睿王。”
他的提议惹起四下里一阵不停的议论,然而附和者甚少。
能站在这里的人,那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吴淳夫能想到的,他们早想到了。
可是睿王是那么刺杀的么?你说死士,一到入了夜,宫禁放下,大点的苍蝇蚊子都飞不进去,还死士数十人?做梦呢吧?至于太监下毒,这个就更不可能,据说睿王慈庆宫防守森严,每道膳食都有专人尝毒,用这招,徒惹人笑罢了。
魏忠贤声色不动:“第二条呢?”
吴淳夫目光一阵闪动,居然没有马上开口。
众人骚动了一阵,渐渐静了下来。有不少人心想这个家伙如此阴险老道,不可能出这种近乎儿戏的幼稚法子。前面的不过是铺垫,**必定在后边。
吴淳夫慢吞吞的开了口:“魏公,下官认为,就算干掉了睿王,也不见得有什么用。”
这句话乍听没有什么意思,可只要往细里一想,便是惊雷万里,惊心动魄都不足以形容了。
魏忠贤的脸刷得一下就白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许显纯捏了下手,“吴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淳夫看向魏忠贤一眼,意味深长的道:“各位,你们都动下脑子,就算是除掉了睿王,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么?”
在座所有人的瞬间秒懂了他的意思,室中顿时一片死静,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兴奋的。
许显纯只觉得嗓子里有象是烧了一团火,嘶着嗓子道:“你这是——想谋反啊?”
“嗤——”吴淳夫不屑的望了他一眼:“许大人若无这个胆子,趁早不要参加了,众所周知,咱们魏公已经几个月没有见到皇上,下官听说自天坛受伤以来,皇上受伤一直末愈,乾清宫除了医官与皇后还有睿王可以进,别人谁也不许进。”说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各们可以想一下,这正常么?”
他的话不多,却带着极大的暗示与挑逗性,当下就有人开始应喝:“吴大人的意思,陛下已经病重?”
吴淳夫一笑:“或许可以更重一些。”
在场的人算是都听明白了,吴淳夫的意思是当今皇上的情况不外乎两种,一是伤重,二是死亡。这个已经不重要,无论那一种,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睿王现在正在胁天子辖制百官,当然,将胁字换成绑架也没什么不可以。
所有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起来了,如果真如吴淳夫所说,那么这次的清君侧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一片乱嘈嘈中,被魏忠贤的一声断喝打断了。
“清完君侧呢?”
吴淳夫一躬到地:“那就看在魏公的意思了。”
这又是一个问题,魏忠贤比谁都清楚,什么病重啊驾崩啊都是******是借口,无论怎么说也改变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所做的事就是在谋反!
谋反有两种,一种是谋朝篡位,干掉皇上自已当皇帝,对于这一点,魏忠贤想了一下便直接否绝了。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监当皇帝,不如让他直接吃点砒霜得了。
那就只剩下第二条路了,拥人再立。
这一是一条最保牢最安稳的路,扶植一个新皇,总比旧皇要好操控的多。
魏忠贤想到这里,一掌啪得一声拍在案上。
“寿康宫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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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平安依旧忙得厉害,因为再过一月,就是天启皇帝二十二岁的生辰到了。
天子生辰,号称万寿,在这个四处是灾的年月里,这次的万寿节本来不应该大操大办。
拜三令的平稳推行,所谓有钱好办事,国内赈灾济困的事情正在有序的开展着,再加上朝鲜一战已近尾声,大捷的消息连报,让这个翻了半拉子的船竟然晃晃悠悠的转危为安了。
这种情况下,适当的办一办,对于提升民心凝聚士气也不是没有好处。
亲自去过一趟坤宁宫出来,朱平安依旧在想着张皇后说的那几句话:“如果有一天,到了事情紧急之时,万万不可推辞!”
张皇后说的这几句话,完全是没头没脑的,但她的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与郑重。
郑重到朱平安不敢忽视以待,他知道张皇后说的是个什么意思,所以他也没有答应,而是默默的退了出来。
他不敢看张皇后因为失望而失去神采的眼睛——
一路缓缓而行,御水池前他停下了脚步,他的手紧紧的抓住汉白玉的栏杆一动不动。随侍们还以为睿王殿下下在观鱼呢,岂不知他是因为那阵熟悉的晕眩感又来了——
池水中映出一张少年俊秀的脸,唯独不怎么协调是那张惨白的脸。
他自嘲的笑了笑,自已都这个样了,那里还敢谈什么末来,更不敢许什么承诺了。只求能在下一次睁开眼的时候,能把该办的事情办完,自已就谢天谢地了。
他前脚回到慈庆宫,南宫英雄后脚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