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这一打量间，便听着那小婢女捂着额角抱怨，“怎的走路呀？真是没长眼！”她见回头的是红玉和白瑛两人，一张脸遮了纱，只露出眼睛晶亮，带了泪意，她向自己身侧的夫人告状，“夫人，你瞧，又是这两人，先前在门口就那番冲撞，也不晓得是哪家调教出来的，一点规矩也没有！”
白瑛本怀了歉意，要实打实的告罪，哪晓得还没张嘴，便被人抢了白，这般羞辱，她处处憋屈，怄得不行，却碍着这地儿，硬是强忍着，索性不打算搭理这年纪轻轻的小娘子。
还不如心疼食盒里被撞了的月团，也不晓得撞散了没有。
红玉看着白瑛，跟白瑛处了这段时间，她隐约察觉到，白瑛这是倔脾气又上来了。
红玉不露声色，主动出面替她道了歉，并且暗暗在手腕上下了力，一手捞住白瑛胳臂，让白瑛也随了她一起旁退到一旁，让出了更为宽敞的道。
红玉请了她们一行人先行。
“行了行了。”那夫人也没计较，安抚了自己婢女几句，由机灵的侍者引了走在前面。
“夫人你瞧瞧，可不得把我额头磕坏了！”婢女撒娇，把额头凑给人看，絮絮叨叨，委委屈屈的跟前走，“瞧着那粗使婆子，也没个轻重，怎地这地儿也能跑来。”
“小娘皮……”白瑛终于忍不了，抬步要上前，想着撕烂那蕊儿的嘴巴。
红玉还架着她，晓得白瑛脾性，反扯着她，咳嗽一声，提高音量，“夫人，我们也走吧。”
提醒白瑛身份，也提醒前面的人。
果不其然，前面的几个背影皆是一滞。
为首的夫人出声喝停了婢女的埋怨，“蕊了，够了！”
声音总算带了不可违矩的威严，她面幂动了动，侧身往后看了一眼，正好看见白瑛狠掐着红玉的右手臂。
红玉察觉，立即用左臂挡在右臂之上，遮掩住了白瑛对她的动作，也遮住了那夫人探寻的目光。
等红玉白瑛上了楼，那夫人已经进了自己的阁子，寻不见了。
红玉才算落了口气。
“可叫我们好等！”两人进了阁子，王渊停杯望过来，“左等右等没见人，我还道是那跑路的小厮儿坏了事，想着要再打发一人去请！”
白瑛一脸坏色，没理会王渊，张眼看见韩世忠，开口便问，“你作何给那赶车的五两银子？”
韩世忠愣神，本来离席站起来的身子僵了一下。
“五两银子得买多少嚼谷，你抬手就给出去了！家里日子尚且过得紧巴巴，哪有在外头这样充阔的理！你真是不管家不省事！”白瑛心疼的抱怨。
场面有些尴尬，韩世忠暗叹，无奈，张嘴却不知要怎么回，“你……”
“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的，省得你以后大手大脚！我要回去了！”白瑛并不理会他说什么，她把手里的月团食盒往桌面上搁。
王渊急了，“哎，弟妹，今儿大节气特意请了你来的！”他胡子上沾着酒，抖了抖，“这丰乐楼可是好地方，今日中秋要能占个位子，可得提前半个多月！”
“若不是今儿官家那顿中秋宴，把人都给召进宫了，这阁子还轮不到我呢！人都来了，怎么还能走！”
阁堂华丽开阔，王渊赶紧招了酒倌儿，再置了新桌，“等会儿我找了马车，再送你们回去。”他看了眼面色僵硬的韩世忠，又对着白瑛补了句，“这回叫车不用给钱的，弟妹你放宽了心！”
红玉听着，嘴角暗暗一抽，她只道白瑛是个石磨打铁，实打实过日子的人，就是不晓得王渊也这样嘴巴欠，不会说话。
分席而坐，韩世忠同王渊一桌，白瑛和红玉一席。韩世忠让人把女桌的酒给撤了，换上了时下热饮。
菜色精美，白瑛看着桌面，脸色没好起来，反而惨淡更甚。她把先前搁给韩世忠的食盒抱回了怀里，不撒手，也不举箸，就干坐着。
王渊闷极，心道那白氏不懂事，败了兴味，又碍着韩世忠面子，不便多言。他装作没看见白瑛的不豫，招呼过红玉之后，便自顾自吃酒。
他捡回最初的话头，同韩世忠叨念，“韩兄弟，你也别在这拧着了，仗打不打，还是今儿在宫里赏月吃宴的人说了算，咱这辈子，没多少要动脑筋的事，上面下来的命令，咱就干！利索一些！”
王渊本着提点兄弟的意味，稍稍压低声音道，“我听到风声了啊，中秋一过，募兵训练的事情，怕是要落到你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