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必达一觉醒来,看窗外阳光明媚,心里好生欢喜,忙叫醒路忠,说道:”路忠,今日天气晴朗,正好适合游玩,你快去开封府找彩云,让她问问林夕今日是否有空?“路忠骨碌睁开眼睛,笑嘻嘻的说道:”好啊!人多才热闹哩!俺这就去!“说罢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兔子也似的跑去开封府。到了府门说明来意,把门兵士进去通报,不多久彩云便来了,问道:”武公子今日要去游玩哩?“路忠欢喜答道:”是呀,俺家公子特来让我找你,让你问问你家小姐有空吗?“彩云笑着说道:”小姐刚才已经和我说了,说今日没甚事,在府里也闲来无聊,可以和你家公子同游!“路忠拍着手道:”太好了。。。太好了!咱俩也可以同游了!“彩云害羞的说道:”想的倒美,我才不和你同游哩!”快步跑进府门,又转头说道:”让你家公子准备准备,我家小姐马上就到!”说罢一溜烟的不见了踪影。
路忠回去把彩云的话说与必达,必达说道:“我已经装束停当,只待林夕来!”过了一阵,只听急促脚步声,一会便听见敲门,路忠问道:“谁呀?”门外传来说道:“送饭的!”路忠朝必达一脸诡笑道:“多半是彩云!”必达笑着说道:“是她没错了!”路忠走去门口,故意说道:“我家公子吩咐了,非是男的小二哥能进,女的小二哥一律不开门!”外面的听见这般说,不觉急了道:“好你个阿忠!知道是我还不开门,看一会怎么收拾你!”路忠这才打开门让彩云进了来,彩云瞪了一眼路忠,对着必达说道:“公子,我家小姐已在楼下等候公子了!”必达说道:“走!下楼去!”路忠、彩云也跟着下了楼。见到林夕,必达说道:“我看今日天气晴好,就让路忠去叫你同游,多有打扰,还请见谅则个!”林夕微微一笑道:“不妨,本来我也闲来无事,出去走走反能强身健体!今日我先带你去城里四处看看,看完城里再去城外走走!也不枉来这京城一趟!”必达说道:“如此有劳吕姑娘了”林夕说道:“吕姑娘听着怪怪的,莫如小夕好听!”必达笑着说道:“那我还是叫你小夕吧!”。
四人欢欢喜喜,径向城里去。或是看名人古迹,或是尝风味小吃,或是街头观杂耍,或是戏院听书戏,如此来来往往,不觉过了五六日。必达说道:“早闻东京繁华热闹,这几日真的是切身体会了!”林夕说道:“这还只在城里,明日里在同你去城外也走走!也有许多清幽美景哩!”必达道:“多谢小夕一片心意,只恐在此逗留日久,舅父舅母挂忧!还是明日里启程回去了吧!”林夕说道:“既如此也不强留你!只明日晌午时务必要去府里走一遭,也好为思源哥饯行!”必达道:“小夕一片诚意,必达不敢推却!明日晌午时定会前往!”林夕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明日我在家专候思源哥!”必达道:“定不失约!你也劳累了好几日了,快些个回去歇息歇息吧!”林夕说道:“也好,你也早早的睡了吧!”说罢转身走去轿旁,彩云扶着上了轿子。轿夫自抬着向开封府去了。
必达站在客栈门口,直到看不见林夕的轿子方才转过身来。必达说道:“路忠,这天兀的尚早,你且陪我去市槽走一遭,也好给舅父、舅母买些礼物回去。”路忠笑着说道:“少爷真是有心的人!也不枉了老爷夫人恁般疼爱你!”必达只略微一笑,抬脚向着闹市去了。两人东走西串,来来去去,不一会功夫,路忠两只手早被塞得满满的了,或是提着,或是抱着,慌慌张张跟在必达身后。必达又买了些许事物,眼看自己的两手也都没了空闲,方才回了状元楼。两人吃过晚饭便早早睡去了。
必达一觉醒来,已是巳时中牌时分,是日正好是四月初八。必达将手揉了揉眼睛,却不见了路忠,于是轻声喊道:“路忠。。。路忠,你哪里去来?”叫了几声也没人应,心里自寻思:“莫不是趁我熟睡时偷偷去找彩云了!这个路忠啊!”说罢起床穿好衣服,推开门下楼去了。必达走到楼下,便听见一阵说话声,循声望去,不是别人,正是路忠和彩云,两人一递一句说的正欢。必达听了一会,方才咳嗽了几声,只装作没瞧见一般。路忠不经意抬头看时,却是必达,心中不觉慌乱,忙站起身来说道:“少。。。少爷,你醒了!快来这边坐!”彩云笑着说道:“公子,是小姐吩咐我这里专等公子醒来的!”必达打诨道:“我看你是来找阿忠哥的吧?是吧阿忠!”看见彩云满脸通红,路忠忙说道:“少爷,你又取笑我了!彩云已来多时了,适才你没醒,故而不敢叫醒你,俺又没甚事,就下来陪她一起等,这不刚说两句话,你就下了楼了!”必达听罢哈哈大笑道:“阿忠哥,你这张嘴啊都是灵便!”彩云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出发了吧?”必达说道:“好啊!”又吩咐路忠道:“你去楼上把昨晚给林小姐买的东西一并带来!”不移时,路忠便捧着一个红木盒子下了楼,三人离了状元楼向开封府走去了。
到了开封府,彩云引必达去了后衙大厅,尔后领路忠去侧房酒食物管带自不在话下。必达进了大厅,吕公孺夫妇已在座席等候,林夕起身相迎。林夕问道:“思源哥,昨晚睡的可好!”必达道:“一夜安眠!”说罢走来拜见吕公孺、李夫人,叙礼已罢,分宾主坐定。必达将红木盒子递给林夕说道:“别无甚物,只这小小礼物,还请收下!”林夕对着必达微微甜笑,便双手接了过来,打开看时却是一幅字画,只见上面画着高山流水,行云飞鸟,卷首细草书着两行字:高山流水觅知音,明山秀水喜相逢。林夕看罢喜从中来,欢喜道:“这幅字画真好看,多谢思源哥了!”说罢取下一块宝玉,递与必达说道:“有来无往非礼也!你送我字画,我送你美玉!”吕公孺夫妇却是吃了一惊,两人相视了一回,并未言语。必达道:“如此珍贵的美玉我岂能收下!还是送别的吧!”林夕娇嗔道:“你送人家字画人家就爽快的收下了!我送你一块玉,却这般磨磨蹭蹭!”必达怕惹的林夕不悦,便接过玉说道:“既如此,我收下便是了!”两人重新回原处坐定。李夫人道:“这些菜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快些个尝尝,合口也未?”必达吃了几口,夸赞道:“色香味俱全,伯母真是好手艺!”李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只说道:“好。。好,喜欢就好!”待到酒过三巡,李夫人道:“公子,你可知适才夕儿送你的那块玉隐情否?”林夕看了一眼李夫人,撒娇道:“娘!”李夫人笑将起来,说道:“那块玉乃是夕儿定情信物!打小就带在身上不离左右!”必达听罢一脸不安道:“这。。。这,这快玉我是万万收不得了!”吕公孺问道:“公子莫非别有内情?”必达站起身来道:“请伯父、伯母恕罪,必达早已经指定姻缘,再过一两年便要成亲了!”说罢将玉递还林夕说道:“这块玉你还是好生收着吧!我对姑娘就宛如亲妹妹一般,别无它意!”林夕听罢满脸羞涩,一声不再言语。吕公孺说道:“既如此,也不能强勉!这也足见公子是有情有义之人!公子气节更令老夫佩服,来,你我同饮一杯!”李夫人也强欢喜道:“无妨,缘分在于天定,不可强求,快,快趁热多吃些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必达道:“多谢伯父伯母教诲谅解!必达终生不忘!”几人又吃了一阵酒菜,必达便起身告辞,林夕起身相送。
彩云、路忠已在府门口等候多时,看见必达走了过来,不觉徒添忧愁,路忠说道:“俺明个就要回山东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还能再见到你!”彩云伤心道:“阿忠哥,你。。。你多保重!有空了记得来看看俺!”路忠只看着彩云不说话。必达停住脚步道:“小夕,明日一早我便和路忠离京回山东!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今生能遇到你吾愿足矣!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林夕早已泪眼模糊,轻声说道:“思源哥哥,你好生保重!常寄书信与我!今生我只为你一人而活!”说罢泣难成声,必达道:“小夕,休这般说!你貌美如仙,日后定能寻到如意郎君,万不可如此!切记切记!”说罢转身便大踏步出了府门,背后听见林夕轻声喊叫:“思源哥。。。思源哥!”路忠这里也辞别了彩云,随着必达大踏步回状元楼去。
两人睡到天将晓时,便翻来覆去再难成眠,于是便起身收拾行囊,待收拾齐备,路忠背着书箱,必达结算了住宿、酒肉钱,径直出城去了。必达回山东去了且不提,单说林夕自必达走后,整日忧心忡忡,闷闷不乐,没过几日便卧病在床,亲戚朋友也都来看视。王唐这日得闲,也来了开封府。吕公孺见了,不觉心中甚喜道:“这不是王大知贡举吗?甚风把你吹来了?”王唐笑呵呵道:“你这马驴府,若不是我那林夕侄女得了病恙,你到我来看你这糟老头?竟做白日梦了!”李夫人从内室走出来,一脸忧伤道:“是王伯来了,哎!你来了正好!非你劝不动她了!整个人都没了魂魄似的!”说罢眼泪直流。王唐说道:“婶子莫哭,事出皆有因,若是心病还须心病医啊!让老夫去劝她一劝!”说罢跟着林夫人进了内室。林夫人道:“小夕,你王伯伯看你来了!”林夕听见是王唐来了,才勉强转过头来。王唐看她面容憔悴,心中不觉伤悲,坐在床边说道:“小夕,你恁般活泼姑娘,今日如何却作这般?”林夕只泪水滴流,默默无语。王唐问道:“只道你为情所伤,此人姓甚名谁?你说出来伯父自为你去寻他来!”李夫人插话道:“那人是山东人士,来京赶考,二人便相识了,之后也请来家吃了两顿饭,林夕把定情的信物交与他,却不知道他已经配许,我说知他,他才说已有了心上人,把玉又交还了小夕,小夕自打他走后,每日不思茶饭,以致于此!”说罢啼哭起来。王唐问道:“他是和名姓?”林夫人道:“姓武名必达!”王唐道:“武必达。。。武必达!”孟可的想起来,却是那日科考时第一个交卷的举子,心里寻思:“却是那个无礼之人!倒也是风流倜傥!”王唐劝林夕说道:“小夕,莫生气了!伯父答应你,不出两月定叫你见到那必达!”林夕欲坐起身来,轻声问道:“伯父说的可是真的?”王唐笑着说道:“伯父甚么时候骗过你?你须好好将养身子,不然他来见了你如此枯槁,心中有何可喜?”林夕说道:“知道了,王伯父!我会好好听伯父的话的!”几人又闲叙了一阵,王唐方才告辞离开。王唐自心里寻思:“这个必达虽说气盛,但却有真才实学,我本欲不让他上榜也好叫他吃些磨难,不曾想这小子偏却遇到了小夕,看小夕情面,好歹与他留个名单也罢!”
再说必达两个,一路上夙兴夜寐,饥渴餐饮,若遇到名人古迹便驻足观赏,有山川河流也不免游玩两天,如此走走停停,不觉过了二十多日,早到了五月初天气。于路无话。回到路家庄时,路太公让下人准备酒菜,为必达洗尘接风不在话下。
路太公让必达坐在身旁,问道:“必达,这次赴京赶考有望也无?”必达微微笑着说道:“会舅父的话,那科考的题目正是我平日里攻研的,故而一气呵成,早早交了答卷出了考场!”耿舅母道:“好!这是老天有眼啊!也该是你合运的时候了!”必达道:“现在言之尚早,只待皇榜发来!”说罢对路忠说道:“把我从京城买的东西拿来!”路忠去不多时便背着一个包裹出来,必达解开来,拿出一个精致木盒,递给路太公道:“舅父,你看看这个京城的紫砂壶比你的如何?”路太公忙打开来看,连声称赞道:“好。。。好东西啊!色泽光鲜,手感质朴,可比俺那个老壶好上千倍啊!”路忠从锦布袋里取出一副钗头,镂着纯银凤舞,递给耿夫人道:“舅母,这是送给您老人家的,也不知舅母喜欢否?”路芳接过来给耿夫人戴了上,又去拿来铜镜照看,耿夫人看罢欢喜的了不得,说道:“俺活这大半辈子了,啥首饰不曾见过?金的、银的也都尽有,只这幅却别样精巧,必达真是有心了!”必达笑着说道:“只要舅母喜欢便好!”说罢拿出两盒水粉胭脂,并一把老黄牛角梳,送给媛媛道:“表妹,我特意在京城买了这些,你看是你平日里用的吗?”媛媛接过来把看了一回说道:“这水粉只京城才有的买,咱这里端不会有的!”说罢用梳子梳了梳头,说道:“这牛角梳就是舒服,产自江南,有活血疏络之效!”路强不满道:“表弟,你却偏心了不是?大家都有礼物,缘何没俺的?”必达笑着说道:“这个小包袱里便是买给你和表嫂的!”说罢递将过去。路强拆开看时,大叫道:“。。。,好酒,好酒啊!”在看包袱里面也是些脂粉首饰之类的,都拿与许氏了。当晚,众人围坐在桌旁,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听必达连日来的过往经历,直至酩酊大醉方才各自回房。
时光荏苒,须臾已是五月初十。必达自归来路家庄,每日心神难宁,时时去庄门外翘首企盼,去不见京城来使,不免更添忧郁。路太公、耿夫人看了也都自心疼,只盼望京城早早来报。是日,必达吃过饭早饭,又来门口闲走,来回走了几趟,正欲回庄,却听得马蹄声响,必达慌忙抬头去看,只见一个公人背着信笼径奔路家庄来。那公人看见必达,下了马走来问道:“这里可是路太公庄上?”必达道:“正是,不知公人所谓何事?”公人道:“我是朝廷信使,朝廷让我送信与武学村武必达,却见他家大门紧闭,问村邻都说他见在路太公庄上,不知有无?”必达忙说道:“我便是!”公人道:“如此甚好!”说罢将书信递给必达道:“恭喜中了贡士,这是朝廷告贡信函,命你即刻进发赶赴京城,下月初六参见殿试,不得有误!”必达欢喜道:“有劳公人了,一路鞍马劳顿,快请进庄喝些茶水!”路虎在门口听见,连忙走上前来替公人牵马去马坊,路忠早跑出后厅告知路太公、耿夫人了。必达引着公人来到大厅,路太公叙礼已罢,吩咐准备好酒好菜款待。公人酒足饭饱便要回京,路太公命人取出五两银子送于盘缠,那公人收下欢天喜地自先回京城去了。
送走公人,路太公道:“必达啊,今番算是中了贡士,进了朝廷见了天子可要事事小心谨慎!当讲便讲,不当讲的万万不可多说!”必达道:“请舅父放心,舅父的教诲必达都记在心里了!”耿夫人拿来一件新衣服道:“这次要进京去见天子,也要穿的体体面面的!”必达接过道:“多谢舅母!”正说着,只见路强急匆匆跑了来,大声说道:“表弟,上次去京城只因俺要处理庄上事,这几日正闲来无事,好歹俺也去京城看视看视!”路太公道:“都这般大人还恁样贪玩!你去了庄上事物谁人打理?”耿夫人道:“强儿长这么达还没去过京城哩,这次也正好跟他表弟一块去看看,你作甚便阻拦?庄上事你自看觑便了!”路太公道:“就看你娘情分上,也让你去游走一遭吧!只是路途遥远,还须现在整理衣物便出发了吧!”必达、路强收拾了随身物件,路忠用担挑了,三人辞别路太公他们,便迤逦向京城去了。
必达走后,媛媛每日便和路芳一起在庄门口等候。六月初天气兀自清凉,只是这六月底,天气燥热异常,怎见得这热燥?但见:
树上蝉鸣锣鼓响,
门口狼狗气吭吭,
池塘鹅鸭水底漾,
柴跺公鸡纳乘凉。
路芳一边察汗一边抱怨道:“姑爷都去那般久了,做甚还不回还?”媛媛道:“京城离这里远着哩,路上少说也要行二十日!”路芳问道:“小姐,你说姑爷考上状元了也未?”媛媛道:“这个很难说,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表哥虽说中了贡士,若从几百人中被皇上选中,那须是才华出众才可!”两人正说着,只听不远处锣鼓喧天,路芳说道:“却有作怪!今个儿又不逢年过节的,作甚这般吵闹?”媛媛道:“怕是江湖上耍棒卖膏药的吧!”两人正说着,却见路忠气喘吁吁跑来,说道:“中了。。。中了!”路芳怪道:“中啥了?这般秃舌?”路忠说道:“武少爷中了一甲探花!”媛媛道:“探花?终没中的状元!怎么不见表哥回来啊?”路忠说道:“这锣鼓响处便是!”媛媛欢喜道:“表哥回来了!你快去通知老爷夫人!”说完领着路芳便去迎接。
刚走的数十步,只见前方黑压压一带人群,最前面走着四个兵士,分站两排,每人手中各举公牌,一边是肃静,另一边是回避。四人身后是二十彩服军兵,个个腰系红带,手执长枪。中间捧着一个身穿紫色朝服,头戴黑璞头,腰间束宝玉腰带,骑着赤练马的翩翩公子。此人近左却也是一个骑马的大汉,身穿锦衣红袍,头戴官帽,腰间跨一口青龙宝剑,脸上一团欢喜。紧跟在后面的又是二十个彩服官军,都佩戴着长剑。围观的人不计其数,只见人头攒动,直跟着看。媛媛走的近了,大喊道:“表哥。。。表哥,大哥。。。大哥!”必达看见媛媛,便勒住了马,下令停了锣鼓,路强扶着必达下了马,来到媛媛近前,一脸忧郁道:“表妹,我没考中状元,令你失望了!”媛媛道:“表哥虽是探花,也列于一甲!官职不论大小,能为名谋福才是最好!”必达道:“表妹教训的是!”忽然听见吹拉弹奏声,必达抬头看时却是路太公领着一班人,敲锣打鼓直来迎接。必达快步走上前去,掀起衣角,跪倒在地纳头便拜道:“舅父,舅母在上,请受必达一拜!”路太公夫妻两口也连忙跪倒在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折煞俺也!你如今做了官家,就是朝廷的人了,不可再轻易下跪!”必达忙扶起路太公、耿夫人。一旁看的人议论道:“这个当官的就是路太公的亲外甥!这些年都是路太公贴己他!”另一人说道:“这下路太公也算是熬到头了,听说他家千金早就许配给这个当官的了,只说等到考了状元便成亲哩!”也有庄户人家向路太公贺喜道:“太公,你家外甥当上了大官!也多亏了你这当娘舅的!平日里送米送粮,今番也算是功德圆满了!”路太公欢喜道:“必达打小聪明,这都是早就注定的了!”说罢高声对围观的村民喊说道:“乡亲们,今个儿俺家必达高中,你每都来庆贺!只管进庄来吃茶饮酒!”村民听了无不欢喜,簇拥着必达、路太公进了庄。
路太公吩咐杀猪宰羊,大摆三日筵席,官兵、吹弹班子也都入庄坐席,也有本庄、邻村的上户人家前来贺喜。席间,必达说道:“今日不光是我中了探花,表哥也有了职务!”路太公看了一眼路强说道:“强儿能做甚职务?”路强不悦道:“爹也太小看俺了!俺现在好歹也是开封府带刀护卫!”耿夫人道:“敢怕是说酒话哩!”路强一听众人不信,急忙说道:“你每不信,听俺细说!表弟与开封府府尹吕大人的女儿熟稔,他带俺同去开封府拜访吕大人,俺因贪酒多饮了几杯,略微的醉了,趁着酒劲耍了一回平生功夫,谁曾想吕大人对俺甚是称赞,于是便让俺做了开封府带刀护卫!过几日俺便要回去京城当值了!”路太公道:“啊呀!你好好的不在家处理庄上事物,跑去开封府做甚护卫?”必达道:“舅父,庄上你自请人搭理便是,表哥在开封府当值,前途无限啊!”路太公道:“既如此也罢!庄上俺和你舅母自料理吧!”媛媛一声也没言语。
一连过了三日,至晚,宴席散时,必达扑通跪倒在地,惊得路太公、耿夫人不知所措,慌忙问道:“必达,你这是何故?”必达道:“小甥有一心愿,还请舅父成全!”路太公道:“有甚话但说无妨!”必达道:“不知舅父还曾记得苗若否?”路太公道:“一个苦命的妇人!俺不曾忘!”必达道:“此次我能高中,皆是苗若显灵,临考前晚,她托梦与我,她本是忠义娘娘,请我去一座庙堂,那庙堂便是忠义娘娘庙,堂内布局摆设我现在都记得清楚。并送我八字箴言!”说罢从袖口取出一张折纸来,打开递给路太公看。路太公接过来念到:“遇木出仕途,结爰功业立。”路太公问道:“这。。。这是何解?”必达说道:“小甥只悟的前半句,后半句尚不可知!”耿夫人道:“快说来听听!”必达道:“遇木出仕途,这句话就是说如果我遇到与木相关的人也好,物也罢,就能高中走入仕途。”路太公问道:“应验了也未?”必达道:“舅父,果真应验了!我刚去京城就结识了一个林姑娘,后来才知道她乃开封府府尹吕公孺的千金。她虽是姓吕,但却唤作林夕,这个林字就有两个木,今番就果真中了探花,还被皇上钦点为江浙水司监擦使!”路太公道:“如此说来倒是灵验了!”必达道:“必达有意为苗若修建忠义娘娘庙,不知舅父心下如何?”路太公微微笑着道:“这是做功德的勾当,舅父岂有阻拦之理!你只放心去修建便是,所需钱银俺愿一力承担!”必达听罢不胜欢喜,连连称谢路太公、耿夫人。
又住了几日,必达只为早早修建庙堂,便辞别了路太公回武学村去了。必达中举早在武学村家喻户晓,人人称道。必达回到武学村,告知乡邻要为苗若修建庙堂,村民无不欢喜,那些上户人家将去银子做修建花费,本村的筑墙工匠齐齐的聚拢来,只待开工修建。必达带人去祖坟丈量土地,请来画师将梦中庙堂形状画在纸上,又让和尚做了法事,尔后吩咐工匠按照画图动工修建。必达吩咐以了,心里寻思:“这修筑庙堂少说也须三五个月,当初皇上让我及早上任,治理河域,可是耽搁不得!我且去赴任,这里慢慢修建就是了!只是武孬殁了,大郎、武松投了他姑姑家,若儿在时我就说过要让这俩娃过上好日子,今番不去找他们回来更待何时?”想到这,便找来一个老诚村汉,去城里接大郎两个回来。这个村汉去了清河县城,过了两日方才回返,空身来见必达。必达问道:“老哥,为甚不见大郎他们?”那村汉道:“俺一进城就去大郎姑姑家了,见到大郎姑姑对她说知倍细,她告诉俺说大郎、二郎并未曾来过,也并不知道武孬已死。俺又在城里找寻了一天,也不曾找的半个人影儿!”必达听罢,悲从中来,打赏了那村汉,让他自回家去了。
必达准备了祭祀用物,一个人踏着月色去了苗若坟头。来到碑前,必达将出果品摆放列齐,拿来纸钱烧了,点着一把香插在香炉内,抱着苗若石碑放声大哭。从酉时直哭道戌时,不觉涕泪滴流,声音嘶哑,看看发不得声来,这才慢慢低了下来,一面哭泣一面诉说心中无限往事。必达哭着说道:“若儿,没想到去年端午那场大雨,竟然害了你性命!若不是天要下雨,我也不想着帮你早早割完了麦子,也就不会和你一同避雨在那茅草庵子里了!你我不同在茅草庵,武孬那厮也就不会打骂与你,你们夫妻也就不会生出那许多波澜,兴许他就不会拿你做赌注了。。。。。。”说道这,必达更觉得惭愧无比,紧紧的抱着那块石碑嘶喊道:“我悔呀。。。悔呀!悔不当初,悔不该和你说那许多心事,以致让你左右为难!整日忧郁,以致身亡!我悔当初不应独自一人回这村来祭祀父母,倘或带你一起回来,看看大郎、二郎他们你的心也放的宽些!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呀!”说罢又是一阵痛苦。尔后说道:“若儿,你安心吧,我会继续让人四处寻找大郎、武松的,找到他们之后就让他们跟随在我身边,再也不会受苦受难了!如今我终于中了探花,虽说未中状元,但也位居一甲,还当了官了。我曾说过中了状元便娶你为妻,只今日你我便结尾夫妻,从此你在我心中,永不弃离!我为你建造庙堂,让你永受村邻拜祭爱戴!”从腰间取出一个荷包说道:“娘子,这是你送我的最后一个荷包,从今日始,这个荷包便是你,我将一辈子把它带在身上,看见它时我便想起了你!娘子,十二月十六乃你的忌日,以后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回来看你的!”说罢抱着石碑只哭喊道:“娘子。。。娘子!”
直到亥时末牌时分,必达才提着竹篮往回走。进了村子,依然没了半点灯光,家家户户早都已经睡的熟了,只惹的那狗汪汪吠了一阵。必达吃力的抬着脚,一步步向自家门口走去,经过大郎家门前时,转头望见那扇紧锁的门,不觉泪如下,良久方才缓缓挪动脚步回家睡去了。
又过了两日,必达将建造孝义娘娘庙的事务向武九叔交代妥帖后,便辞别众乡亲,径直来到路家庄。路太公本欲就此为媛媛完了婚,怎奈朝廷催促甚急,只得便将婚期推迟到明年。必达拜别路太公、耿夫人,由媛媛一路送出了庄门外,直奔江南而去。武必达到任后,不辞劳苦实地勘察,疏水道筑桥梁,只过半年,便消除水患,政绩斐然,深受当地百姓爱戴,大受哲宗皇帝赏识,这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