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武老爹因梨树下摔倒,便昏迷不醒,大郎和武松两个自是守在床边,寸步不离。到了四更天时,才挣将开眼睛,武老爹向大郎、武松交代清楚了后事,便面带喜色,断气身亡了。大郎和武松跪在床前,哭天抢地,哀痛万分。
大郎兄弟只顾放声嚎哭,却不想惊动了四邻。许三快只因夜来贪欢,直到三更天才睡下,起初听的还是隐约哭声,后来就越发的声大,吵得他醒来。许三块于是坐起身来大骂道:“娟娟,你听听这大半夜的,谁家哭哩?跟死了爹没了娘似的!”范娟娟徐徐睁开眼睛,没好气道:“官不大儿,管的倒不少!别人家哭与你何相干?作甚气恼?难不成敢拿大棒槌赌了他们的口?”许三块笑呵呵道:“娟娟,俺的好娟娟,倒是俺不好平白惹你生气!俺这里给老婆大人陪不是!”范娟娟微微一笑道:“狗奴才,且饶过你这回吧!我这里可是困的两只眼睛像抹了浆糊儿!”许三块听范娟娟这般说,便不再言语,复躺下身来睡觉。范娟娟被许三快叫的醒来,虽是紧闭着眼睛,却没了一丝睡意,辗转反侧难成眠。过了一会,听见武老爹家哭的更凶了,于是开口问道:“三快,你睡着了?”三快笑呵呵道:“娟娟,你听这外面跟杀猪似的,俺可是能睡着!除非俺是聋子不可!”范娟娟道:“听大郎他们这般哭,莫不是武老爹去了?”许三快道:“不会吧?武老爹虽是病了,但他看起来红光满面,前几日打他门首经过时,还都能扶着梨树走动了!”范娟娟道:“你还不知道哩!今日武老爹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了!”许三块不解道:“这话从何说起?好端端的怎么就昏死了?”范娟娟转过身来道:“是这样的,今天晌午时,二郎急匆匆跑来说他老爹昏过去了,我急忙跑去看时,只见武老爹倒在地上,额头渗着血!”许三块道:“原来是恁地!大郎他们这会子哭的厉害,怕真是武老爹走了!”范娟娟道:“三快,咱也起床去看看吧?都是挨门邻居,好歹去看一遭!”许三快应诺道:“也好,平日里武老爹没少送炊饼与咱。”于是都起床穿衣,径直走去武老爹家。
许三快夫妇来到武老爹家时,正看见大郎、武松跪在床前,痛哭流涕。范娟娟忙上前问道:“二郎,你们哭作甚哩?”武松抬头哽咽道:“老爹。。。俺老爹。。。俺老爹死了!”说罢泪水横流,泣难成声。范娟娟劝慰道:“二郎,老爹既是去了,你们也就别太难过了!似这般哭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许三快道:“武老爹是个好人,咋说没就没了呢!武老爹没了,这清河县里就再也吃不上武老爹炊饼了!”范娟娟责骂道:“你真个儿饿死鬼脱生!眼下武老爹走了,二郎他们正伤心难过,你却倒还只顾吃炊饼!”许三快忙道:“我。。。我这不是心直口快,想到啥就说了呗!”范娟娟道:“二郎,你们都先别哭了。这七月天最是炎热,怕是不能把武老爹搁在屋里太久,得赶紧找仵作验尸,早早的入土为安才是!”武松哭喊道:“不要,俺不要老爹走,俺不要离开老爹!”许三快道:“你这孩子,武老爹如今都已经死了,大热天放在屋里,过不多久就会尸化!得赶紧发丧!”大郎哭道:“许大哥,俺和武松还小,如何发得了丧?”许三快道:“这倒也是,说起来你也才十岁。这死了人办丧事儿,搭灵堂买棺材,样样你俩都做不来,这可如何是好?”范娟娟骂道:“死猪脑!亏你还在衙门里当差!俺每都是二郎邻里,二郎他们还小,武老爹平日给了咱们多少好?做人最紧要的是知恩图报,如今你不帮他们一把,要待何时?”许三快踌躇道:“这。。。这怕是不妥吧?俺还要去衙门里公干!”范娟娟骂道:“呆公鸡!公干再紧要,也比不得人命!常听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如今帮他们一把,日后也能修成个儿正果可不好?你就去衙门里告假三两日,有何不可?”许三快笑道:“是,娘子说的有理。待到天一亮,俺就去衙门里告假!”范娟娟看了一眼许三快,淡淡道:“这才是了!”
范娟娟扶起二郎,说道:“大郎,你也快起来吧。一起商量商量为你老爹发丧的事儿!”大郎缓缓站起身子,致谢道:“多谢许大哥、范大嫂,若不是你们来时,俺和弟弟可是不知道咋办!”范娟娟道:“大郎,快别这般说,谁让俺每都是邻里哩,能帮就帮些吧。你和二郎还小,这发丧的事就我和你许大哥帮着办吧。”二郎道:“谢谢大嫂、大哥!”范娟娟微微一笑道:“你这小鬼,倒是有礼。你就放八百个心吧,俺和你大哥一定会办的风风光光!”转头看着许三快吩咐道:“三快,趁这会天还未亮,你赶紧去棺材铺买副棺材来。待买了棺材回来,你再去县衙告假,顺便把仵作也一并叫来。”许三快应诺,范娟娟继续说道:“大郎,你一会去找隔壁的何老叔,央求他去找些吹弹班子。找完何老叔,再去裁缝铺把李三也请来,为你爹裁件寿衣。”武松问道:“范大嫂,俺做些甚?”范娟娟笑道:“你这小鬼,也不能闲着,一会儿随我一块街上买菜去!”武松道:“好,俺提篮筐。”范娟娟吩咐已毕,大家分头各自忙活。
天放亮时,许三快正拉着棺材往武老爹家去。大街上少不得碰到熟人,看见是捕快许三快拉着棺材,便上前问道:“三快,大清早怎么就拉着棺材?莫不是城里又出了命案?”许三快道:“命案倒没有,只是武老爹半夜里殁了,俺这是替他买棺材!”不一时便聚拢来一群人,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不多时,清河县城里都传遍了,都知道卖炊饼的武老爹死了。朱老叔正在酱菜铺,听买酱菜的人说道:“听说了吧?城北那个卖炊饼的武老爹死了!”朱老叔问道:“武老爹死了?甚时候死的?”那人回答道:“这话俺也是听许三快说的,他说武老爹是大半夜死的!”朱老叔道:“奇怪了,前些日子还看他好端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俺不信!”那人一看朱老叔不信,急了道:“哎,你还别不信!俺是亲眼看见许三快拉着棺材朝武老爹家去的!”朱老叔听他这般说,心中便也相信了七八分,于是说道:“俺得去瞧瞧!”说罢关了铺门,急匆匆奔武老爹家来。
朱老叔到时,只见门前两边挂着白绫,心中暗叫不好:“死了。。。真死了!”快步走去堂屋,只见堂屋灵堂摆设,武老爹安躺在灵床。许三快看见朱老叔便道:“朱老叔,你来了!”朱老叔道:“三快,武老爹前些日子还好好的,这会子咋就没了?”许三快道:“朱老叔,起先俺也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昨个武老爹在大梨树下走动,不小心摔倒在地,一直昏迷不醒,到了半夜就断了气,俺也是听见大郎他们哭声,才来看个究竟,谁曾想竟是武老爹走了!”朱老叔道:“武老爹真是苦命的人儿!好不易晚来收了两个孝顺的义子,还没等到享福就这样去了!”说罢直摇头。许三快道:“谁说不是!武老爹大半辈子孤苦无依,眼看着有了依靠,却无福消受。”正说话间,大郎领着李三走了来,看见朱老叔也来了,忙说道:“老叔,您来了?”朱老叔道:“来了,来看看你老爹!却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着!”说罢眼泪直流。李三劝说道:“朱老叔,您老也别太难过了,节哀顺变吧!”许三快道:“朱老叔,李三说的对,您就别再难过了!”朱老叔擦了把眼泪道:“俺和武老爹都是老街坊了,平日里忙于琐事儿,也没能够和武老爹好好喝一顿。现在想起来,真是追悔莫及!”许三快道:“这人啊,就是这般。活着的时候总是忙忙碌碌不得闲,只有死了时才能消停!好了,朱老叔您老就别再难过了,还是快让李三帮着裁做衣裳吧。俺还要到县衙请仵作来验尸。”李三道:“那许大哥就快去吧,俺这里给武老爹裁寿衣。”许三快走了,朱老叔道:“俺平日和武老爹最是好,如今武老爹殁了,说甚俺也要这里帮着半丧事儿!”大郎道:“多谢朱老叔,让老叔受累了!”朱老叔摇着手道:“不可这般说,俺和武老爹认识这么多年了,如今能做的也就这些了!”于是走去门口招呼来客。
过了一阵,范娟娟和武松买菜回来,正碰见朱老婶赶来。范娟娟道:“朱老婶,你也来了?”朱老婶道:“听街坊说武老爹没了,俺这里专门来看看!”武松道:“老婶,俺爹真个儿是死了!”朱老婶劝道:“二郎,你别难过了,武老爹生前最是舍不得你和大郎了,他只盼着你们好好的,开开心心过日子。你再哭坏了身子,可是让你老爹难瞑目!”朱老婶问道:“听街坊说是半夜里没的?”范娟娟道:“应该是四更天吧,我听见二郎他们哭的伤心,就和许三快走来看,武老爹就已经死了。”朱老婶摇了摇头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这生死都是天命哪!”说话间,已经走进屋来,看见院子里依然坐满了人,都是来悼念武老爹的街坊邻居。范娟娟道:“老婶,你看来这么许多人,俺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不如老婶子留下来做大厨吧?”朱老婶道:“这事儿俺不推辞,说甚俺和武老爹也是老街坊了,能替他做些事俺这心里高兴!”范娟娟道:“这就好,有老婶在时,俺这心里也不慌了!”吩咐武松道:“二郎,一会你哪也别去,只在灶下生火!”武松应诺道:“范大嫂,你放心吧,俺最会烧火了!”朱老婶道:“二郎这孩子真乖!又听话又懂事儿!”范娟娟看着武松笑吟吟道:“你说二郎?他可鬼着哩!长大了定是个风流种儿!”范娟娟一席话惹得朱老婶欢笑不已。
朱老婶她们自在厨里忙活,李三正在灵堂上替武老爹量尺寸,等到宽窄都量的妥当,走过来说道:“朱老叔,如今正是中伏天,武老爹尸首不能在屋久放吧?”许三快道:“就算是中伏天,也得等过了头七啊!不然这岂不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旁边看的人也插话道:“是呀,咱这里可都是这个礼数,若是违背了,恐要遭天谴!”朱老叔缓缓道:“你们的话听起来都有道理,可是两种法子只能二选一!依老朽看,三子说的对,你们看,这大热天的,就是咱们不走动,就出一身的汗,更何况武老爹半夜里就已经死了,估摸着还不等天黑,就会散出味来,到时候可如何是好?”许三快道:“听朱老叔这么一说,俺也觉得十分有道理!如今是非常时期,看来只能行非常之举了!朱老叔,这里按辈分您是长者,您就吩咐怎么办吧!”朱老叔看了看众人,说道:“按理说,应该是等到过了头七在下葬,提前下葬肯定是对武老爹的大不敬!只是如今天气炎热,尸体久放一来会散味,二来会生出霍病,因此无论是对武老爹来说,还是对大郎和二郎来说,都是应该提早把武老爹葬了,以免生出祸端。不知众位有何异议?”李三道:“朱老叔说的对,俺赞同。”许三快也说道:“俺也觉得朱老叔的法子可行!”朱老叔问大郎道:“大郎,你有甚话要说?”大郎道:“就依朱老叔说的办吧!”众人也都纷纷说道:“及早下葬了好,也好让武老爹早早超生!”朱老叔道:“既然众位都无意见,那就三日后下葬吧!”转头对着李三说道:“三子,这寿衣你可得抓紧时间做好喽,早做好早给武老爹换上,好入殓盖棺。”李三回道:“朱老叔,你就放心吧,保证明早就把衣服做好!”
众人正在灵堂前商议,却听得门外锣鼓喧天,唢呐伤扬,竹竽哀怨。朱老叔问道:“这门外何来吹弹班子?”大郎说道:“朱老叔,是俺让何老叔请来的!”许三快道:“这下好,一切物事儿都准备齐全了。咱们大家快去门口看看吧!”于是大家挤挤攘攘都来门口观看。何老叔停住马车,请出了吹弹班子,对着众人说道:“这是请来专门为武老爹奏哀曲的!”朱老叔上前道:“何老哥,多有累了,快请他们进院来!”何老叔对着吹弹班子道:“大家都快进院来,好好为武老爹吹弹。”何老叔道:“今个儿算是赶巧喽!俺刚去没一会儿,就有旁人来请,若是迟了一步,怕是赶不上了!”许三快道:“何老叔,这就是天意啊!都是武老爹平日与人和气,多行善事,积了恩德,就连老天爷都被感动了。”朱老叔道:“说起武老爹,可真是大好人!平日里没少接济街坊邻居,不恁地,今个儿也不会有这么多街坊邻居来看武老爹。武老爹对街坊的恩情,大家都记在心里了。”何老叔看了一眼许三快,笑呵呵道:“三快啊,这人想有个好名声,可不知道有多难!不过这三快的名声倒是得的容易!”李三打趣道:“谁说不是哩!敢问这三快是哪三快?一是溜的快,一是跑的快,一是逃的快!”朱老叔笑着说道:“三快可是熟读兵法,这兵法有云: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许三快听了登时面皮涨的紫黑,众人皆放声大笑。
到了晚夕,李三仍在灵堂前赶制寿衣,大郎、武松灵前披麻戴孝,跪着守夜。约莫子时,李三回头看大郎、武松早已熬的不住,睡的熟了。李三心里寻思:“两个娃子这样跪着打盹也不行,怪是熬人!”于是走来轻轻推醒大郎、武松道:“让你俩守灵,这下守的倒好,都梦周公去了!”大郎忙道:“李大哥,都是俺不好,没有替老爹守好灵。你放心吧,从现在起俺和弟弟再不会睡着了!”李三笑着说道:“傻孩子,你俩才多大点啊!说起来你今年也就十岁罢了!哪里经得起这般折熬!快去那张蒲席来,你俩先躺下睡会,待到五更天时俺再叫醒你们!”大郎道:“不可,使不得!为老爹守孝是俺做孩儿的本分,哪能够偷懒儿!”李三笑着道:“你们能这般说,你老爹在天有灵也就欣慰了!只是这夜还长着哩!你俩这样苦熬也不是法儿,听哥的话,快去拿蒲席子来!”武松道:“李大哥说的对,等咱睡会再让李大哥唤醒俺每就是了!”李三道:“是也!”武松于是跑去院子,拿来蒲席,在地上摊开,对大郎说道:“哥哥,咱俩先睡会吧?一会儿再起来便是!”大郎听武松这般说,便道:“也罢,睡一小会儿就起来!李大哥,记得一会叫俺每起来!”李三道:“放心吧,一会准叫你们起来!快睡吧!”大郎和武松这才躺下身去。不移时,大郎和武松便都睡的香了。李三看他们睡着了,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哎,这是两个可怜的娃儿!前番没了亲生爹娘,好不容易有了新家,却不曾想武老爹又过世了,真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寒霜单打独根苗!”尔后便继续缝制寿衣。一夜晚景提过。
一连过了三日,这天四更时,朱老叔、何老叔他们便早早的来到大郎家。见到大郎,朱老叔道:“现在四更天,要先替武老爹去探路!”大郎问道:“甚是探路?”何老叔说道:“小孩家,不要多问!快去把你老爹棺材上的油灯拿着,一直向土坟岗方向走!走到第二条街的时候方可掉头回来!”大郎道:“只俺一个人去,俺这心里害怕!”武松道:“哥哥莫怕,俺陪你一块去!”许三快道:“怕作甚!你和二郎前头走,俺每大家都在后面跟着哩!”大郎道:“这般便好!”走去拿起油灯,武松紧随其后,朱老叔、何老叔他们也都远远跟在身后。走到第一个路口时,朱老叔道:“大郎,快跪下!”大郎听了,慢慢跪在地上,只听得身后鞭炮噼啪作响。一阵鞭炮过后,何老叔道:“大郎,起来吧!继续往前走!”武松扶着大郎一路前走,到了第二个路口时,许三快大喊道:“大郎,快跪下磕头!”大郎和武松跪在地上,朝天拜了三拜,又听到朱老叔道:“将油灯底朝下摔碎了吧!”武松不解,说道:“老叔,这好好的油灯,还能使哩!摔了作甚?”李三怪喝道:“二郎,小孩子家不兴问!快快摔碎了吧!”大郎道:“二郎,这灯还是你来摔吧!”武松听罢,拿起灯来猛地向下一翻,狠狠的摔在地上,灯火便熄灭了。何老叔道:“起来吧,掉头回家!”武松道:“俺还想再送送老爹!”大郎忙说道:“二郎,不可胡言,快跟我走!”武松这才扶起大郎,转过身来缓缓向家走去。
将近五更天时,朱老叔道:“时辰快到了,大家都准备好!”走来四个汉子在棺木四角等候。范娟娟把两个竹篮装满冥钱,递给大郎和武松,嘱咐道:“一会儿你们走在棺材最前面,给你老爹引路,还要多撒下冥钱,让你老爹在阴间能有许多银子花!”大郎道:“多谢范大嫂,俺记住了!”武松问道:“这是纸钱,怎么能当银子花?这都是骗人的!”许三快听了,责怪道:“休要胡说!这话可不敢说!自古以来,给去世的人撒冥钱就是个规矩,你这毛孩儿,再说这样的话,就把你抓去坐大牢!”范娟娟笑道:“小鬼儿,你三快哥可是要抓你去坐大牢的,怕不怕啊?”武松道:“坐就坐,大丈夫能屈能伸,坐牢又何惧哉!”许三快笑哈哈道:“哎哟哟,这二郎可不简单!恁小就这般志气!”众人也都被逗的笑了一回。听见外面更打五声时,朱老叔大声道:“起棺!”四个汉子慢慢抬起棺材,外面鞭炮响起,吹弹班子奏响哀曲,大郎、武松两个走在棺木最前面,范娟娟、朱大婶和其她几位女眷走在中间,朱老叔、何老叔、李三他们跟在后面,缓缓向土坟岗走去。
李三他们向土坟岗去了不提。单说谭雪带着金莲,昨日一大早便动身回清河县来,至晚在客栈歇了一宿,今日五更天时,便叫醒车夫,马不停蹄,直奔清河县城。约莫辰时末牌时分,就来到了裁缝铺,谭雪下了马车,看见铺子上着锁,心里猜度:“都这个时辰了,三子哥咋还没开门哩?莫不是家里出了甚事儿。。。”想到此,谭雪心里顿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慌忙让车夫架着车回家去看看。到了家门口,下了马车看时,大门也锁着,谭雪心中寻思道:“却有作怪!这大白日里,不在家,铺子也关着,究竟去哪了?”思忖片刻,谭雪越发的心焦,吩咐车夫道:“劳烦你这里稍候,俺去去就来!”车夫应诺道:“夫人尽管放心去吧!”谭雪急急忙忙走来王老太家,看见她家的门虚掩着,也顾不得敲门,顺手推开走了进去。王老太因为闲来无事,这会子刚起床,走去厨下烧水做饭,抬头看见谭雪来了,连忙站起身来,喜的道:“啊呀!这不是雪儿?听三子说阳谷的女飞侠过世了,你和金莲为她守百日孝!你走的这些日子,俺是今儿也瞧,明儿也盼,总算是把你盼回来了!这下俺这孤老太婆可有个说话的人喽!”谭雪道:“好啊,俺以后天天都来陪你说话闲聊,到时候你老人家可不要嫌俺烦呦!”王老太笑哈哈道:“哪能够啊!你若真能天天来时,俺可是求之不得哩!”谭雪问道:“老太,适才俺去裁缝铺时,看见三子不在,回家时,也没见着他人影,不知道他走去哪里了?”王老太回道:“你说三子啊?他这会可不在别处!”谭雪急切道:“老太,那他在哪?”王老太道:“他正去土坟岗的路上哩!”谭雪听罢吓了一跳道:“老太,他。。。他去那作甚?”王老太笑呵呵道:“哎!看把你给急的!你且坐下替俺烧火,听俺慢慢说与你听!”谭雪这才坐下,一边烧火一边等着听王老太说。王老太道:“雪儿,你走了三个多月了,也难怪你不知晓!从今儿始,咱这清河县里就再吃不上武老爹的炊饼了!他三天前半夜里断了气,今儿五更天时抬去下葬!三子就是给他送葬去了。”谭雪张着大口道:“你说武老爹死了?不会吧!俺走前还看他身子骨硬朗,带着大郎、武松来俺裁缝铺做衣裳。”王老太道:“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听街坊说武老爹是被人打了,气不过,留下病根,就卧床不起了。前几日听说也能慢慢移动步子走了,偏却摔了一跤,就昏迷不醒人事,就三日前的半夜里死了!”谭雪叹了口气道:“原来是恁地!哎!武老爹是个大好人,怎么说死就死了!还撇下大郎、武松他们,怪可怜的!”王老太道:“谁说不是啊!这武老爹孤苦大半辈子,晚来收了两个义子,却没想到今番又过世了!”谭雪问道:“老太,俺家李三是去给武老爹做寿衣,怎也跟着去土坟岗送葬了?”王老太道:“这个事儿三子做的对!武老爹一声孤苦,平日里也没少送咱街坊炊饼吃,三子去送送他有何妨?”谭雪道:“也对!三子去送送武老爹,也不枉了大家这许多年街坊!只是不知道三子何事归家来?”王老太道:“估摸着这个时辰,三子应该回家来了吧!”谭雪道:“既是恁地,俺就快些个回家去吧?不然等他来家时也没处寻俺!”王老太笑呵呵道:“也好,你快回去吧!有空时就来看看俺这个孤老婆子!”谭雪笑道:“放下吧,老太,有空时,就带着金莲一块儿来!”说罢急匆匆的走回家去。
谭雪回到大门口时,并未见着李三,只见车夫坐在车头,金莲在一旁玩耍。谭雪自言道:“都这会了,也该回来了呀!”等了一会仍不见李三归来,于是走去对车夫道:“你看俺家那人也不回来了,可可的急死人!今个儿起的早,怕是你也没睡好!还是早早的回去了罢!”说罢赏给车夫五文道:“这些钱拿去买些茶水喝!”车夫接了,千恩万谢赶着车回阳谷去了。金莲走来问道:“娘,爹哪里去来?也不回家!”谭雪笑道:“你爹啊去城外的土坟岗,再等会也该回来了!”不多时,只见李三归家来,金莲欢呼道:“娘,爹爹回来了,爹爹回来了!”谭雪道:“哎呦,你可总算是回来了,俺每这里都等你不知多少时辰哩!”李三看见谭雪,喜上眉梢,难免手舞足蹈,欢唱道:
妹妹是那水中的莲,
嗨呦。。。
哥哥采摘划小船。
妹妹是那春日的花,
嗨呦。。。
捧在手里人人夸。
妹妹是那圆圆的月,
嗨呦。。。
哥哥天天难离缺。
李三一曲唱罢,谭雪欢喜不已道:“好你个三子,这才多少没见,哪里学的这轻浮的歌儿?”李三笑呵呵道:“娘子,你多心了!这哪里是轻浮的歌儿,只是俺见到你们回来时,心里高兴就胡乱唱了罢!”金莲笑嘻嘻道:“爹爹,你唱的真好听!”李三抱起金莲道:“俺的小宝贝儿,你可是回来了,你和你娘走的这些日子,爹爹每日都惦记着!金莲,想爹爹了没?”金莲答道:“好想爹爹!好久都没看爹爹做衣裳了!”李三欢笑道:“好,明个儿爹就裁衣裳你看!快说说,有没有念书识字?”谭雪笑着道:“金莲可是乖了,念书可用功了!”金莲笑着道:“爹爹,俺新学的一首诗,说来与爹爹听吧?”李三笑着道:“好啊,快念念!”金莲开口背诵道: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金莲背诵完,李三欢笑的了不得,夸赞道:“好啊,金莲可真是了不得,可比爹爹强!”金莲笑着道:“爹爹,我又想起一首来,也背来给爹爹听!”李三笑道:“好。。。好,爹爹最喜欢听金莲背诗了!”金莲缓缓道:月夜忆舍弟
戍鼓断人行,
秋边一雁声。
露从今夜白,
月是故乡明。
有弟皆分散,
无家问死生。
寄书长不达,
况乃未休兵。
李三听罢,连连拍手称赞,夸奖道:“金莲真好记性!恁长的诗词都会背诵,可是个大才女哩!”谭雪笑道:“看把你给乐的,金莲才四岁,咋能叫大才女!应该是俺的小才女才是!”李三笑呵呵道:“娘子说的没错,只是一路奔波,快些个进屋去吧。”李三将包裹什物搬进家,坐下来和谭雪叙谈,多是些家常琐事,也谈起过武老爹,少不得许多哀惋叹惜。
李三一家三口欢聚不提,却说大郎随着朱老叔他们也进了家门。朱老叔道:“大郎啊,你老爹如今已是去了,你们也别再难过了,你们还小,往后的日子可是长着呢!”朱老婶也劝说道:“你老叔说的没错,你们都节哀顺变吧!都别哭了,若是哭坏了身子可是好哩!这让你老爹在天之灵也难瞑目!”大郎泪水汪汪道:“多谢老叔、老婶,这几日没少劳顿你们,你们对俺家的大恩大德,俺们无以为报,请受俺每一拜!”说罢拉着武松跪倒在地,朝着朱老叔、朱老婶叩了一首。朱老婶忙上前扶起大郎、武松道:“使不得,快起来!你们恁般说就是见外了不是?俺和你老叔和你家老爹做了多少年街坊,别的俺两口也做不得,只有帮把手罢了!”朱老叔道:“你老婶见的是!你老爹在时,俺们时辰说话叙谈,可没想到,他就这般走了!以后俺可再找谁人说话去!”大郎道:“老叔,你也别难过了!俺老爹在天有灵,也不会忘了老叔的!”朱老叔道:“大郎啊,你爹新死,按着习俗,你和二郎还须替你爹守灵七七四十九日才好!那时候你们再另寻生计不迟!”大郎应诺道:“是,老叔,俺记住了!”朱老婶道:“好了,这几日酱菜铺都是二妮一个人照看,俺和你老叔也得去看看了!你们可要多保重哦!”大郎点了点头,送她们出了门去。
送走朱老婶他们,许三快上前道:“大郎,武老爹过世了,俺每这心里也都难过!只是这生老病死,自古都是无非逃避的,这死生都是天命,都是上天安排好的,你们就省可儿的烦劳吧!”大郎道:“多谢许大哥这几日帮忙,许大哥和范嫂子的恩情俺和武松都会永远记住的!”许三快道:“不肖如此说,谁让咱们是邻居呢!这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谁人还能没有个灾呀难呀,以后有甚难处只管来找俺便是,凡是俺能做的,都绝不会推脱!”大郎道:“多谢徐大哥,许大哥真是个大好人!”范娟娟道:“好了,别好人不好人了,这几日可是把我给累死了,这会子可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哩!快些个回家歇息去吧!”许三快道:“娘子说的是,咱也回家吧!”正待欲走,范娟娟又转过身来道:“大郎,那厨下还剩下许多肉啊菜的,怕是你和二郎两个吃不完,坏了就可惜了!”大郎忙说道:“范大嫂说的是,净顾着说话了,倒是把这些给忘了!你们且等等!”于是走去厨房,将猪肉、实新菜蔬,都放在竹篮里盛了,提来递给许三快道:“许大哥,俺和二郎也没啥报答你们恩情的,只这些肉啊菜啊甚的,也不值甚的,也别嫌弃,且带回了家去吧,也算是俺每的一片心意!”许三快怪道:“你这孩子,恁般见外!这倒是让俺心里不痛快!”范娟娟听许三快这般说,心中不悦,忙插话道:“你许大哥说的是,怪难为情的。就怕这些东西你们也不会做,天热,放久了一准会坏!”大郎道:“范大嫂说的在理,你们不拿回家去,坏了倒是可惜了!许大哥,你就拿了吧?”许三快道:“也罢,吃在肚子里总比坏了扔了强,那俺就不客气了!”范娟娟接过篮筐,告别大郎,和许三快回家。
送走许三快,大郎走来说道:“老爹去了,以后就咱俩过日子了,可该咋办?”武松没有答话,过了一阵,大郎问道:“二郎,你咋不出声?”武松道:“哥哥,你为啥把好些猪肉和菜蔬都给了范大嫂?”大郎道:“你没听范大嫂说吗?这些咱俩吃不完可都要坏的!”武松道:“甚坏了?都是骗人的,就是她想要罢了!”大郎怪道:“二郎,不可胡说!这几日范大嫂、许大哥可没少帮咱家忙,咱又每甚可报答的,只这些猪肉算得甚?咱爹常说:做人要知恩图报,你咋就忘了?”武松道:“甚知恩图报!还不是你看那范大嫂长的好看!你忘了咱娘咋死的了?”大郎道:“俺没忘,咱娘那是不守妇道,先是跟人跑了,后来归家来,又被勾财抢了去,被必达伯伯送回家时就死了!”武松又问道:“那你还知道咱亲爹咋死的不?”大郎流着泪道:“这个俺一辈子都不会忘!咱爹好赌爱嫖,对咱们不管不顾,说打就打,想骂就骂,后来还和武斌的老婆陈颖瞎鬼混,才染上了花柳病,直到最后疼死了!”武松道:“亏这些你还记得!俺常听说书的说:红颜都是祸水,天下女人都是老虎,比蛇蝎都恶毒!”大郎问道:“啥是红颜?”武松笑道:“这个都不懂,真笨!红颜是红色的颜色,说的就是穿红色衣裳的女人!”大郎憨憨一笑道:“原来是恁地!可是范大嫂也没有穿红色衣裳呀?”武松不耐烦道:“可是她有红色衣裳,那天咱老爹昏迷时,俺去找她时她就穿着红色衣裳!你看,她今天就把咱家的猪肉和菜蔬要了去吧!往后你可得小心着她!”大郎道:“俺听二郎的就是了,以后少和她家往来!”武松又嘱咐道:“哥哥,以后咱可都得记住了:女人都不是好东西!千万不能碰,碰了就得病!”大郎不解道:“那咋成亲哩?”武松道:“这个嘛还不简单,只能碰那个和你成亲的女人!”大郎点了点头道:“这个哥哥记住了!朱老叔说了,从今儿起咱俩要在家为老爹守七七四十九日孝,哪都不能去!”武松道:“俺都听哥哥的!”大郎道:“二郎,你可真是长大了!你头脑聪明,可比哥哥强多了!等守完孝,俺就把你送去知学堂!”武松道:“好呀,俺要好好念书,长大了当大将军,让哥哥过好日子!”大郎听了别提多高兴了,和武松一递一句聊的可是欢。
说起李三家,这会也是热闹非常,王老太、王婶子、张嫂子、明哥、灯桥他们听说谭雪回家了,都来问候。你一言,我一语,话接话,语答语,喝着茶水,叙着话,少不得欢声笑语。至晚,吃过饭金莲便早早睡下了。谭雪坐在床边和李三叙谈。李三笑道:“雪儿,你好狠的心哦!走了这许多天,想煞俺也!”说罢走来挨着谭雪坐下,拉住谭雪的手道:“娘子的手可是越发的白嫩了!”谭雪微微一笑道:“没心的贼!俺走这些日子可知不思你哩!只是艳双姐姐去世了,她生前待俺如亲生姐妹,对金莲更是如亲生闺女儿,留下的银子足够金莲念好些年书的,她对咱家的大恩大德,这辈子咱都报答不完,甚时候,也不能让金莲忘了她的恩情!”李三道:“娘子说的是!做人就应该知恩图报!否则和畜生何异?俺也永远记住她的大恩!”谭雪道:“三子,俺有个主意,说出来你听听?”李三道:“娘子有甚话只顾说就是!”谭雪道:“俺想在咱家给艳双姐姐立个灵牌,早晚也拜她一拜,可是好哩?”李三道:“甚好!明日俺就去办!只是这夜深了,咱快些个睡吧!”搂着谭雪便亲吻不停,谭雪推开李三道嗔怪道:“猴急!且等俺把话说完!”李三这才放开手来到:“娘子快说!”谭雪道:“金莲都三个月没去知学堂了,明个儿你就送她去吧?让孟夫子把落下的堂也好好给她补补!明日里你带些银子去!”李三道:“全凭娘子做主!这下睡吧!”猛地吹灭灯火,将谭雪抱上床,两个是久别甚新欢,颠龙倒凤自不必细说。
闲话少叙,次日天明,吃过早饭,谭雪替金莲梳洗齐整,换上新衣。李三领着金莲径直来到知学堂,见了孟夫子,叙礼已毕,便道:“孟夫子,前些日子金莲去了阳谷替她姨娘守孝来着,故而没能来念书,还请夫子多费些心,把落下的堂补一补才是。”从袖口拿出一两银子道:“夫子,这些是补堂的学费,还请夫子无论如何都收下!”孟夫子道:“补堂是老夫的本分,不肖你多说!这银子我是万万收不得,快收回去了罢!”李三看孟夫子执意不肯收,便又放回袖口道:“也罢,赶明给夫子做套衣裳让金莲送来!俺就不耽误夫子讲学了!”告别孟夫子,李三一径走去张罗替陈艳双刻灵牌的事儿。孟夫子道:“金莲儿,你走前儿给你的书可都看了?”金莲笑着道:“回夫子,都看过了!”孟夫子问道:“可都记住了?”金莲道:“全都记住了!”孟夫子点了点头,捋了把髭须道:“好,如此便好!快进学堂来吧!我去后面书房寻本书来!”金莲进了学堂,位子却被占了,于是说道:“我叫潘金莲,你是新来的吧?这个位子原先是我的!”那女娃抬眼瞅了瞅金莲道:“甚金莲银莲的,这个位子现在是俺的!你快滚后面去坐!”金莲听了生气道:“好个无赖!抢了我的位子还骂人!”那女娃一听,火冒三丈,拿起书本朝着金莲扔砸过来,金莲只一闪,那书便飞去好远,金莲道:“好个没教养的人儿!抢了我的位子,还扔书打我,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话音未落,一把揪住那女娃的头发,抬起右手对着她连掴了几记耳光,吓的女娃杀猪也似的哭喊,尿了一地。一旁的同窗看了,大笑道:“王小丫尿裤子了。。。。”惹的学堂的人欢笑不已。孟夫子正在找书,听见学堂里哭喊声,慌忙跑了过来,正看见金莲厮打王小丫,大声喝斥道:“金莲,还不快住手!”金莲看见孟夫子来了,这才松开了手。王小丫哭喊道:“夫子。。。夫子,她。。。她打我!”孟夫子道:“金莲,你作甚打她?”金莲道:“回夫子的话,她占了我的位子,不让给我,还骂我,拿书打我!”将手一指墙角的书道:“夫子,你看,那就是她打我时扔的书!”孟夫子喝道:“王小丫,这可是真的?”王小丫哭喊道:“夫子,金莲她说谎!那书根本就不是我扔的,是金莲拿书打我,还把我的书扔到了墙角!不信,你问花妞!”花妞道:“是的,夫子。我亲耳听金莲说王小丫占了她的位子,亲眼看见潘金莲打小丫,还把她的书扔了,你来时还抓住小丫的头发打哩!”孟夫子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杨欢站起来道:“夫子,他俩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作证!”金莲听了,哭骂道:“你们都是鬼狐妖精,合伙欺瞒夫子!夫子,别信她们的,她们说的都是假的!”孟夫子怒道:“住口!出秽言侮辱同窗,此乃无礼之举!她们三人都这般说,难道还能有假?俗话说:三人成众。你不要再多言,过去门口罚站!”金莲泪流满面,听孟夫子这般说,大哭道:“夫子,我没错,为何罚站?反倒放过有错的人!”孟夫子怒道:“金莲,你好大胆子,居然这般顶撞老夫!我这学堂,容你不得,你回家去吧!”金莲生气道:“这破烂学堂,不来也罢!好个糊涂夫子,枉拜了你做师傅!”说罢朝着王小丫脸上淬了口吐沫,走出了学堂。看的孟夫子呆住了,学堂里众人皆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孟夫子回过神来,清了清嗓音道:“好了,大家都坐好了,开始讲学!”王小丫擦去眼泪,梳理了头发,坐下听夫子讲学。
孟夫子继续讲学不提,却说金莲气冲冲跑回了家去。谭雪正洗衣晾被,见到金莲,便问道:“耶,这么早就下学了?”金莲也不回答,径直跑去里屋,关上了房门。谭雪不知所谓,心中暗思:“这丫头,怎么这个时辰就家来了?没道理这般早就下学呀!看她一脸不悦,莫不是出了甚事?”于是走来金莲房门口,伸手推门时,门从里面上了栓,谭雪焦急道:“金莲,开门,你开开门!你这是咋的了?回来一声也不吭,还把自己关房里!”金莲在里面,趴在床上,哭的伤心,一声也不言语。谭雪看金莲不回声,生怕在里面出了甚事儿,心里可是着了慌,拍门也不听应,猛可的想起房里有个窗户,兴许没有关上,于是走去搬来木凳,站在上面推窗时,幸好没没关上,谭雪从窗户里钻了进来,问道:“金莲,到底出了甚事?你别只顾哭,快说出来与娘听听!”金莲哪里肯说,一个劲儿闷哭。谭雪道:“好,你不说也罢!俺亲自去学堂问那孟夫子!看谁欺负俺来!”说罢欲开门出去。金莲这才说道:“娘。。。”谭雪复转过来,走在床边,抱着金莲道:“乖女儿,快与你娘说说,到底谁欺负你了?”金莲哭着喃喃道:“娘,事情是这样的!”于是金莲把进了学堂的事一五一十说与谭雪听,谭雪听了道:“原来是恁地!这王小丫也真是的,那么多位子不坐,偏要抢你的位子坐!你说说她,在学堂也忒霸道了,不让位子也罢了,作甚又骂你打你哩!向她这般没教养的,就该好好教训她一顿。好了,乖女儿,快别哭了!那孟夫子也真是的,怎就不明是非哩!枉他读了好多书!”金莲道:“夫子说:三人成众。所以就相信她们了!”谭雪骂道:“甚狗屁三人成众来!孟夫子就是个儿糊涂蛋!幸好老天没让他当了官,不然天底下又多了一个昏官儿!这不明摆着她们三人都是一伙的嘛!”金莲躺在谭雪怀里哭了好一阵才慢慢止住了哭声。谭雪替她擦了擦眼泪道:“金莲,乖,快别哭了!金莲,今儿这事却是王小丫她们不对,还有那孟夫子不分是非。可是仔细想想咱也有错!”金莲不解道:“娘,咱有啥错?”谭雪笑道:“金莲,你听娘慢慢给你说。说起来这事儿真不算个事儿,那王小丫占了你的位子,这就说明她天生就是没教养的,咱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不和她一般见识,只不理她便是了。你要是坐到后边去,她自会理亏,怎能再骂你打你?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金莲没有言语,只是点了点头。谭雪继续说道:“傻孩子,娘知道你好强,这会子心里觉得委屈。只是做人呢可难了,如果事事都争强好胜,就会和别人闹的不欢快,不仅自己不开心,别人也闹的一肚子气,对人对己都不好。俗话说的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也许现在你还不甚明白,日后你慢慢就能觉着娘的话是对的。”金莲道:“娘,我明白了。做人要和和乐乐的,多忍少与人合口,是也不是?”谭雪笑着道:“是。。。是,俺的金莲虽说年纪小,懂的事儿可是不少哩!”金莲道:“娘,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学堂找夫子!”谭雪拉住金莲的手道:“不急,眼看都晌午了,吃过饭,娘陪你一起去!”说罢走去厨下烧火做饭。
到了晌午时,孟夫子道:“晌午的课就上到这儿,大家回家吃饭去吧!”孟夫子走到王小丫身旁道:“王小丫,花妞,杨欢你三个留下来!”王小丫问道:“夫子,留下俺仨人做甚?”孟夫子道:“一会儿你便知晓了!”对着花妞道:“花妞,你随我来书房!”花妞跟着孟夫子走来书房,站在一旁只顾低着头。孟夫子问道:“花妞,你把头抬起来,看着夫子!”花妞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孟夫子问道:“花妞,你把王小丫和金莲厮打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与我听!一会我还会问杨欢,若是你对夫子说一句谎,不光要打你板子,明日里你就别来学堂念书了!听见了没有?”花妞唯唯诺诺道:“听。。。听见了!”孟夫子道:“好,现在就快说吧!”花妞道:“夫子,金莲来学堂时,王小丫坐在了她的位子上。金莲告诉小丫说这是她的位子,小丫不让给她还骂金莲。金莲气恼,说小丫是无赖,小丫就拿起书砸向金莲,金莲这才揪住小丫的头发,扇她耳光的。后来夫子就来了。”孟夫子道:“花妞,夫子知道你平日最是诚实,作甚小丫颠倒是非,你还帮她说话?”花妞战战兢兢回道:“夫子,小丫是俺玩伴,她问俺时,俺本不想替她欺瞒夫子,可又怕她不和俺玩了!故而才替她说谎的!”孟夫子点了点头道:“原来事情是恁地!你怕她不和你玩就替她说谎,这怎么能行?花妞,你还小,很多事情你还不明白,可是你一定要记住:做人一定要诚实,千万不能说谎!否则没人愿意和一个天天爱说谎的人玩。你记住了吗?”花妞回道:“夫子,俺记住了!以后俺再也不说谎骗人了!”孟夫子微微一笑道:“好,很好!这才是夫子的好学生!你去把杨欢叫来!”花妞走出书房,来到学堂对杨欢说道:“夫子让你去一趟!”杨欢恶狠狠道:“花妞,你是不是全都承认了?”花妞道:“夫子问俺甚俺就回答甚!夫子问完了就让俺出来了!你快进去,夫子可等着你哩!”王小丫追问道:“花妞,夫子都问了甚来?”花妞道:“夫子了问了好多,一会儿你自个儿进去便知道了!”杨欢听花妞这般说,皱着眉头问道:“小丫,一会儿我可咋说?”王小丫道:“真笨,晌午时俺咋说的你就咋说!只要夫子不打俺板子,一会儿买头花给你们戴!”杨欢这才走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孟夫子问道:“杨欢,你可知道晌午时金莲和小丫何故打闹?”杨欢不慌不忙,向前走了两步,看着孟夫子道:“回夫子的话,我知道!”孟夫子道:“既然你知道,说来与夫子听听!”杨欢开口道:“夫子,事情是这样的:金莲来学堂时,王小丫不知道那是金莲的座位,故而没给金莲让位子。金莲因说小丫占了她的位子,先是骂小丫,尔后还拿起书打小丫,小丫气不过,伸手要抢夺书,金莲怕被小丫抢了去,就将书扔在了墙角。小丫看书被金莲扔了,想要站起身去拣回来,没想到金莲用手抓住小丫的头发,朝她的脸上打了好几个巴掌。后来夫子就来了。夫子,金莲心忒狠了!夫子不可轻饶了她!”孟夫子听罢,将手捻了捻胡须,沉思不语。杨欢盯着夫子看了一会,见他不说话,不觉皱起了眉头,心中寻思道:“夫子不说话,在想甚来?莫不是不相信俺说的话?哼,看他待怎地!”良久,孟夫子大声喝斥道:“杨欢,你缘何帮小丫欺瞒夫子?”杨欢连忙辩说道:“夫子,没有啊!俺说的都是真的!”孟夫子喝道:“杨欢,你还说谎哩?想骗夫子到几时?看来不打你板子,你是不肯说实话了!”杨欢心里一惊,邹了州眉头,低声说道:“夫子,俺说的都是真的!一句也没说谎!”孟夫子道:“你还恁般小,就这般爱说谎骗人了!日后长大了那还了得?真是朽木可雕也!你自回家去吧,日后再也别来学堂念书了!”杨欢听孟夫子这般说,心里着了慌,连忙跪在地上乞求道:“夫子,求夫子别撵俺出学堂!俺说实话就是了!”孟夫子道:“你说吧!”杨欢这才把晌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与夫子听。孟夫子听完,轻声道:“杨欢,你起来吧!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在说谎了,适才我让花妞把你叫来时,就是想让你和夫子说实话,却没想到你瞎编乱造,诬陷金莲,真是让为师失望!我故意不说话,给你一个改正的机会,你仍旧不知悔改,还固执狡辩,伤透了为师的心!若不是看你跪地求乞,为师定将你赶出学堂!你要记住:谎话终归是谎话,谎话骗的人一时,骗不得人一世,总有一天,谎话是会被揭穿的!到时候就再不会有人相信你了!记住了否?”杨欢道:“记住了,夫子!以后俺再也不敢说谎了!”孟夫子道:“知道错就好,日后可要好好改正!你去把王小丫叫进来!”杨欢站起身来,走去叫来王小丫。
王小丫看见孟夫子,笑呵呵道:“夫子,你找我?”孟夫子道:“小丫儿,她们两个都把实话跟我说了,你可知错?”王小丫低着头道:“夫子,俺知道错了!”孟夫子问道:“错在哪里?”王小丫回道:“俺不该占了金莲的座位!她来时俺应该主动让给她才是,不应该出口骂她,拿书砸她也是不对的!”孟夫子听罢,笑哈哈道:“小丫儿,你说的很对!既然知道错了,为师就不打你板子了。以后可不能再像今天这般辱骂诬陷同窗了。同窗之间,理应相互爱护,情同亲人,且不可说谎欺骗,打骂诬赖,伤害了同窗之谊!这些你可都记住了?”王小丫应道:“记住了!”孟夫子问道:“等到金莲来时,你可愿意把座位还她?”王小丫道:“愿意!俺不会再抢她座位了!”孟夫子道:“很好,那么你可愿意向她道歉?”王小丫道:“愿意!”心中却暗忖:“潘金莲,俺绝不会放过你!走着瞧!”孟夫子道:“好,这样说来,你是真心悔改了!圣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为师就不再责备与你,日后好好和金莲相处才是!晌午已过,你们都快回家吃饭去吧!”王小丫应诺,告别夫子,走出书房,和花妞、杨欢一道离了学堂,径直归家去了。
吃过晌午饭时,谭雪说道:“金莲,你和小丫挣座位,夫子罚你站时,你也没听他话,还出言伤他,怕是夫子心中不悦!俺带你一起去向夫子赔不是!”金莲道:“娘,你别去了,我自己去就行!”谭雪笑着道:“金莲,娘知道你很懂事,可是有娘陪你去也好给你说说好话不是?夫子一高兴,他就原谅你了!”金莲道:“也罢,娘陪我去就是了!”谭雪带着金莲,走来知学堂,见了孟夫子。谭雪喝道:“死丫头,还不快给夫子跪下!好个不懂事儿的丫头,惹的夫子生气!”金莲双膝跪倒在地,说道:“夫子,晌午时都是我不好,和王小丫挣抢座位,不仅骂了她还打了她。夫子罚我时,我也没听夫子的话,还当众辱骂夫子。夫子,我知道错了,求夫子原谅!”孟夫子笑呵呵道:“罢了。。。罢了!金莲,快起来吧!你能认错就是了!其实为师也有过错!”谭雪忙说道:“夫子哪有错?都是金莲不懂事儿,给夫子净添麻烦!”孟夫子笑着道:“这事却有我的过错!怪我当时没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信了花妞、杨欢的话,就施罚于金莲,可知不是老的糊涂哩!”谭雪道:“夫子快别这般说!”孟夫子继续道:“晌午下学时,我将小丫、花妞和杨欢留了下来,查明了原由,才知道是花妞和杨欢一起替王小丫说谎欺瞒我,合起伙来诬陷金莲。”说到这,孟夫子笑了笑道:“想来真是好笑,小丫也不过六岁,心机就这样深了!”谭雪笑着道:“都还小孩子,她们懂甚哩!只不过觉着好玩罢了!既然夫子查明了事情首尾,还请原谅金莲的无知,让她继续这里念书识字吧?”孟夫子道:“这个不肖说!金莲天性聪慧,过目不忘,是难得一见的奇才!只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日后必能高中状元!”谭雪道:“如此,多谢夫子!俺就不打扰夫子了!金莲,可要好好听夫子话,不能再耍性惹夫子生气!”金莲道:“娘,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跟夫子好好念书的!”孟夫子道:“你听,金莲这孩子多乖巧懂事儿!你放心家去吧!”谭雪辞别孟夫子,自回家去了。
谭雪走了,孟夫子让金莲做回了原位。孟夫子道:“小丫,金莲,你们各自向对方赔不是。”王小丫道:“金莲,对不起。俺不该占了你的位子,现在把位子还给你。俺用书打了你,你就原谅俺一次吧?”潘金莲道:“小丫,我也有错!我不应该和你抢位子。你用书打我,我躲闪了过去。只是我又打了你几记耳光,现在还疼吗?”王小丫回道:“早就不疼了!”金莲道:“那我们从几天起就和好了,以后再也不能厮打。”王小丫笑呵呵道:“好,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孟夫子看她们如此冰释前嫌,心中自然欢喜。金莲听王小丫这般说,也就不记在心里。下学时,花妞、杨欢和王小丫一起走,杨欢问道:“小丫,难道金莲打你的事儿,就这么算了不成?”花妞插话道:“是呀,小丫,那金莲比咱们都小,居然敢骂你,还打你,咱可不能饶了她!”王小丫紧闭双唇,一声不言语。杨欢不悦道:“小丫,你倒是说话呀?咱们是最好的玩伴,你被打了俺每心里都不开心!”王小丫这才开口道:“俺和你们想的都一样,潘金莲,俺绝不会放过她!只是现在没甚办法对付她。”杨欢道:“我倒有个好主意!”花妞问道:“甚好主意?”杨欢笑着在王小丫、花妞耳边低语了一番,王小丫笑哈哈道:“好,这个主意好!”花妞不情愿道:“作甚非要我说,杨欢怎么不说?”王小丫笑着道:“花妞,平日里我对你可是最好的了,这次你要你帮了我,我就给你买个最好看的头发!”花妞嘟囔着小嘴道:“好吧,不过你们可都要保密!”王小丫道:“俺和杨欢绝不会说的!”花妞道:“拉完勾勾俺才信!”于是三人伸手拉了勾勾,有说有笑往家走。
转眼过了一月,金莲如往常一样走来学堂,同窗看了她,皆避而远之。金莲并未理会,走去座位坐下,奇怪的是前后左右的同窗,都坐去后边,中间只留下金莲一人。只听周围的同窗小声嘀咕道:“就她,她是狐狸精转世!”有人插话道:“她真的是狐狸精,是个害人的狐狸精,听说他一出生就克死了她亲爹,没多久又害死了她亲娘。”有人问道:“现在她家的不是她亲爹亲娘吗?”另一人回答道:“不是,她是被抱养的!她现在的娘生不出孩子来!”金莲听罢,恼羞成怒,正待发作,又听人问道:“她怎么就是狐狸精转身哩?作甚不是猫精狗精?”其它人议论道:“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她出身那天,下着大雪,她娘难产,疼的大声哭喊,咱清河县里好些人都被吵的睡不着觉,就都去她家门口瞧看。”有人追问道:“那后来呢?”又有人答道:“后来,天空出现一大片紫光,看见二郎神抱着一个斗盆大的白狐狸,二郎神一撒手,大白狐狸就跑去她家了,她娘就生下她。。。。。。”金莲猛地站起身来,拿起书狠狠的在书桌上拍了一拍,学堂里顿时鸦雀无声。金莲看了看后面的那个男娃,五六岁年纪,胖大脸,肉肉身,于是问责道:“江豪,你说大白狐狸跑我家时,我娘就生下了我,你可曾亲眼看见了?”江豪红着脸回道:“我。。。我没有亲眼看见!我听他说的!”说罢指着旁边的孙文。孙文挠了挠头,嬉笑道:“我也是听他们说的!”金莲怒道:“你们根本就没有亲眼所见,平白里怎就骂我是狐狸精转身?”说罢哭将起来,泪水顺着脸颊,簌簌滴流。江豪看金莲哭了,劝说道:“金莲,你别哭了!都怪俺不好,顺着别人瞎胡说!俺一定帮你找出来究竟是谁说的!”将手一拍桌子,问道:“孙文,你是听谁说的?”孙文颤颤抖抖道:“俺是听南瓜说的!”江豪问道:“南瓜,你是听谁说的?”南瓜微微一笑道:“俺是听豆芽说的!”豆芽将手一指,轻声道:“是她告诉我的!”众人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花妞。
花妞扫了一眼众人,大家都盯着她看。花妞气呼呼道:“看。。。看,都看啥看?没见过美女长啥样啊!”众人听了,皆捧腹大笑,前俯后仰。江豪瞪着花妞道:“真不知羞!就你这般马脸,也敢说是美女!”花妞哭喊道:“你说俺是马脸?看俺回家告不告诉俺爹!”孙文道:“告你爹又怎地?你爹是花屠夫,难不成还敢杀了江豪?你说金莲是狐狸精,快说到底是谁告诉你的?”花妞听孙文这般问,便只是不说,将手捂着脸,放声哀号。杨欢骂道:“甚孙文?简直就是孙子!刚才自己还在说人家金莲时狐狸精,这会子倒是做起好人来了!你家不就是卖古玩字画的嘛?俺爹还是镖头哩!俺爹可是会武功的,不知道杀了多少强盗哩!”孙文道:“别拿你爹吓唬人!俺在问花妞话,你少多嘴!”江豪道:“花妞,你哭也没用,你快说,再不说就把你扔豆腐缸里磨豆腐!”王小丫喝道:“江豪,你逞甚强?你一个小小卖豆腐的儿子,还要把花妞扔到缸里卖豆腐,俺爹可是员外郎,信不信让俺爹把你家豆腐店给砸了!”江豪生气道:“员外郎咋地?俺不怕!花妞,你再不说我可真的要握拳头打你了!”唬的花妞哭喊道:“小丫,他要打俺!”说罢跑去躲在王小丫身后。
学堂里一片吵闹,只见孟夫子从后室走了过来,孟夫子咳嗽了两声,方才安静下来。还未及孟夫子开口,花妞先哭着站起身来道:“夫子。。。夫子,江豪要打俺!”孟夫子问道:“花妞,好端端的,江豪作甚便要打你?”花妞道:“他是要为金莲出气!”孟夫子道:“江豪,你说!”江豪道:“夫子,适才你没来时,大家都说金莲是狐狸精转世,会害死人的!俺本来不知道的,是孙文告诉我的,孙文又是听别人说的,最后得知是从花妞那里传出来的。花妞编造谣言,中伤金莲,还不承认!”孟夫子轻声道:“花妞,你莫怕!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为师自会主持公道。”花妞哭哭啼啼走回座位。孟夫子问:“花妞,江豪说你传谣言,可是真的?”花妞哭喊道:“夫子,不是我,俺没有!”江豪大声喝道:“花妞,你休要抵赖,豆芽可以作证。”孟夫子道:“豆芽,江豪说的可是真的?”豆芽慌忙站起身来,支支吾吾道:“夫子,俺是听花妞说的。今个儿一大早来时花妞就告诉俺说金莲时狐狸精转身,还说她出生那会儿,天空出现大片紫云!”孟夫子听了,心里一怔,忽而想起四年前的事来,清河县却有人这般说,只是自己并未亲见,都是街坊道听途说罢了。孟夫子于是问道:“花妞,豆芽说的没错吧?”花妞明知抵赖不过,便只不说话,泣不成声。孟夫子训斥道:“花妞,你可知道错了?恶语造谣,伤害同窗,为师轻饶不得你!”手举戒尺道:“花妞,我要打你十戒尺,以作惩戒!”花妞听夫子说打板子,吓的哇哇哭叫,含糊糊道:“夫子,不干俺事儿,都是王小丫让俺说的!只为月前金莲打她,王小丫想要报仇,就让俺说金莲坏话,还买头花给俺!”王小丫看花妞说出了实情,恼羞成怒,心中宛有千只蚁,挠的心头肉血滴。心中暗暗发誓:“花妞,杀猪的泼女,言而无信,我王小丫饶你不得!”孟夫子问道:“小丫,花妞说的可有假?”王小丫霍地站起身来道:“夫子,花妞说的都是真的!上回金莲揪我头发,掴我耳光,我为了报复她,才让花妞在学堂里说她坏话。”孟夫子生气道:“小丫,你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先是伙同杨欢她们欺瞒我,次后又让花妞恶语造谣,你的心可是歹毒!教不当,师之过!为师今日定要好好教训你!你上前来!”王小丫并无畏惧,从容走到夫子跟前,先自伸出手来。孟夫子举起戒尺,连打了六下方才停了手。孟夫子问道:“小丫,你可知悔改?”王小丫紧咬下唇,忍住疼道:“夫子,俺并未造谣!金莲出生时,天空真的出现紫光,很多人都看见二郎神抱着白狐狸站在金莲家的上方,白狐狸跳去金莲家,就听见了小孩儿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