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楚刚满二十二的时候,她大四了,整天忙着实习找工作,突然一通电话,妈妈告诉她外婆病了。
那时候,妈妈的事业正值危机,无法抽身。于是照顾外婆的责任就落到了方楚楚的肩上,每天医院学校两头跑是她的生活常态。
其实方楚楚和外婆不算很亲,只是曾经她爸妈还没离婚,吵架的时候会把她丢在外婆家。但方楚楚从来都不喜欢去外婆家,因为没有外公——和妈妈一样离了婚,家里总是外婆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而且方楚楚还觉得外婆特古怪,总喜欢和她讲一些她想不通的事情,比如穿红衣服梳黑头发坐墓碑上的女人、比如没有人打水水量会自动下降还有歌声的水井、比如月亮嗲嗲会割耳朵灶台爷爷要打人……这样的故事方楚楚听得常常后背发凉,然后晚上睡不着觉。
外婆病的时候,方楚楚日夜陪着她,她又喜欢讲一些古怪的事。
“最近总做梦,梦见自己在高空中,上不去下不来,就悬在那里,瘆得慌。”
这样的时刻总会发生,但方楚楚已经不像小时候傻傻的问“为什么”,而是冷静的说,“外婆,你累了,该睡了。”
每每方楚楚这样说后,外婆都会乖乖的合上皱巴巴的眼皮,装作在睡觉。
好不容易得来空闲,方楚楚便会打开电脑投简历,可一段时间后外婆总会冷不丁地冒出几句“你的电脑太吵了”“你该回去了”“叫你妈来!”
方楚楚总会吓得每次都会抬头确定外婆是否在睡觉,可是每回检查她的眼睛都是闭上的,这时她就会说,“眼睛虽看不见了,但心还是敞亮的。”
方楚楚又想不通了。
同样现在,她想不通陆琰。
“我会给你一份工作。”
男人坐在方楚楚的左边,信誓旦旦。但方楚楚却在想,他这么做到底为什么——“我不需要。”在搞清楚他为什么之前方楚楚还是像往常一样拒绝了他。男人回头看她,突然弯起嘴角,“对,你的确不需要。”
方楚楚当然知道这下一句是什么话,可是他没说出来,只是草草的结束对话继续翻看他平板上的邮件。方楚楚也没说话,她把头转向窗外,这世界一如既往的热闹和嘈杂。
对,你的确不需要。你需要我就够了。
在指定的地点下车,离开前被陆琰叫回来,“需要我晚上来接你吗?”
这只是今天第一个“战场”,下一站在哪里连方楚楚自己都不清楚,能去哪里接呢?“不需要。”方楚楚回答,然后转身。
“方楚楚,”陆琰又叫住她,“你姐姐叫粒玄?”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只是法律上的,所以请您以后不要再称她为我的姐姐,我没有姐姐。”方楚楚解释道。最近粒玄一直在方楚楚家里借宿,让她又加深对这个“姐姐”的讨厌。
陆琰笑,“没事了。晚上回家记得打我电话。”车窗摇上,方楚楚目送他离开。
她一直不清楚她和陆琰到底是什么关系——情侣?除了住院期间的肢体接触,出院后就再也没有,准确来说是方楚楚有意抗拒。朋友?男女之前根本就没有纯友谊方楚楚坚信不疑,而且她讨厌陆琰巴不得早点与他断绝联系。
陌生人?完全不成立,虽然方楚楚自己都不清楚陌生人的定义是什么,但他两如果是,那“陌生人”一定会重新定义。所以是——
“新宠。”
这是粒玄给的解释——
“你是陆琰最近的新宠,不同于女朋友和小三,这样的关系更危险但也更刺激。像陆琰这种人绝不会缺女朋友,缺的只是门面上的女人,而你不是。小三就更不可能了,据我调查他没有老婆也没有未婚妻,既然女朋友是假的,那小三也会是假的,没有实际意义。所以,你现在就是这样的身份,就像皇帝老儿后宫里得宠的妃子,什么事都由着你顺着你给你好的贵的,只要你把他伺候开心了……”
“我没有‘伺候'他!”方楚楚咬字清晰,生怕粒玄不知道她的愤怒。
“你看看,这就是得宠的妃子最讨人厌的地方。”粒玄又笑,“不过你放心,皇帝老儿是多情的,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忘了你爱上别人,你就开心啦!对吧?”
会开心吗?方楚楚这样站着也有一会儿了,她真不该在这时想到这个问题。脚踝的酸痛隐隐约约,她还是不适合穿高跟鞋,而今天就算是无法走路,她也不会脱下它们。转身,她朝大楼走去。不管开不开心,至少现在先让自己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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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楼里,正在下降的电梯里,大飞哥急促的说道:“下一次能不能先听我的意见,不要这么鲁莽冲动!你少说点话比你多笑点有用多了,你知不知道。”
果然,站在电梯角落里的蔺森向他挤出虚假的笑脸,大飞被愤怒气昏了头一时间居然找不到反驳的话,不过方晖的偷笑声提醒了他,“你笑什么?你就说这小子笑时是不是比他沉着一张脸帅多了,能给我们带来多少女客户啊。”
最后一句是说给蔺森听的的,然而他耳朵里塞着耳机——完全不在意。
“说实话吗?”方晖这会儿想要说实话,“他笑时真不比他不笑时好看,特别是他假笑时。”难得的实话配上真诚的笑脸——大飞哥恨不得一捶打在那欠修理的假脸皮上。
“叮——”所幸电梯门开了,一群穿着正装的男男女女涌进来,大飞和方晖连忙收起刚刚放肆的姿态,大飞还顺便向角落里的蔺森踢了一脚,示意他不要站得这么随意。
“我们这是上去还是下去?”蔺森反应过来时却注意到一个重要的事实——电梯正在上升。蔺森对身旁的两个呆瓜投以嫌弃的眼神,两个呆瓜闭嘴不解释。
“停,在这里停一下!”蔺森的手已经伸向按键,但身处最里面的他还是够不着。不过还好有人帮他,按下了最近的楼层。
“谢……”话未说完蔺森就后悔了,因为这个楼层正是他们刚刚闹事的楼层,“不是这层!”已经太晚,“叮——”电梯门又一次打开,几乎所有人都回头等待他们三个人走出去。
“我们还是上去吧!呵呵!”大飞哥假笑希望打破僵持的气氛,可是他们始终冷漠。
“叮——”终于有人走出去,只不过是别人。可是——“等一下!”又是蔺森。电梯门即将关上的瞬间,大飞将蔺森拉了回来,抵在电梯的角落,“你到底想怎样!”没等蔺森回应,他别过头向电梯里其他人道歉,“我兄弟有点冲啊!”
蔺森甩开大飞揪住衣领的手,然后再无多话。这种感觉真奇妙,莫名的在心里燃烧,似乎要烧完自己最后一点痴心妄想——又看见了她,电梯门徐徐关上的另一边,他看见她也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