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千竹听得心如刀割,痛不欲生地闭上双眼。
秉烛慢慢拿出一个早已经湿透了的小符包,泪水更是流得汹涌,“这个平安符,是我求了住持好久,他才肯给我的。姑娘你看,这上面还有我绣的你的名字呢……是公子教我的,他也不会绣字,这两个字他也是练了好久才教会我的,姑娘……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人比公子对你还好了,你别听这些人的话,他们都是坏人,你千万不要被他们骗了啊。”
宫千竹看着那个淡红色的平安符,雨水打湿了大红色的璎珞穗子,她愣了片刻,伸出纤长的手指接过来,小小的符包上花纹精美,旁边绣着歪歪扭扭的“墨竹”两个字,她看了许久,眼中多了些莫名的神色。
秉烛见她面上有些动摇,眼中闪出一丝光亮,拉着她的袖子,“姑娘,我们回家好不好?只要你回去了,想要什么都有的,再过两个月又是正阳端午了,你不是最爱吃槐花粽子了吗?我们回家,让公子做给你吃好不好?”
宫千竹闭上双眼,雨水顺着纤长的睫毛如珠滚落,像极了泪水。
白芷站在一边,有些焦急地催促道:“千竹,让魔君等久了不好。”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小小的平安符收入袖中,睁开双眼,眉目间已多了一分凄绝,“走吧。”
秉烛还跪坐在地上,早已嘶喊得脱了力,再无力气去拉住她,只能绝望地看着她转身一步一步离去,二人之间隔着浩瀚雨帘,却像是隔了不止万水千山的距离。
“慢着。”冷冷的声音响起,宫千竹一怔,看着楚摧城从马车上踏下来,楼兰杀在身后为其撑伞。迎着宫千竹惊诧不解的目光,楚摧城神色不动,“公主可是还忘了一样东西。”
“什么?”宫千竹诧异,下一刻看他抬起手来,一道玄金强光自指间弹出,直直射中秉烛脖子上的两个铃铛,铃铛一下子松落在地上发出空灵响声,五彩透明的铃铛忽然大放异彩,她顿时便明白楚摧城说的是伏羲琴,一直被秉烛收在铃铛里保管着的。
红色华光从铃铛中快速分离出来,朝他直直飞过来,他手一扬将其接住,华光散去现出修长琴身,风雨之中华光依旧。
铃铛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被大雨冲刷,华光异彩慢慢减弱消失不见,忽然一声细微的碎裂声,在大雨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秉烛整个怔住了,呆呆地看着铃铛表面出现无数条细小的裂纹,一点点碎裂开来,最后一声清脆爆裂,她一直带在身边的两个铃铛,就这样在她面前碎了一地。
满地狼藉。
她怔怔地看着,怔怔地哭,纤细的身子开始颤抖,直到泪水淹没了整个面颊。
宫千竹也呆住了,那个铃铛……是她当年第一次见到秉烛时送给她的礼物,那以后她就一直带在身边,从来没有拿下来过,没想到今天就当着她的面,碎了个彻底。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秉烛,忿忿转头瞪住楚摧城,他未有理会,收好琴重新上了马车。
宫千竹犹豫了下,想走回去把铃铛碎片捡起来,却有人比她抢先一步站在秉烛面前,白玉纸伞顺着伞沿在湿泞的地上打了几个圈儿,最终被风带着滚滚白烟吹得不知所踪,潇潇濛濛,飘飘渺渺。
墨子离在秉烛面前蹲下,修长手指拾起碎成几块却依旧流光溢彩的铃铛。
秉烛已经彻底麻木,只是不停地哭,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脸颊,她一个劲地用手背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完,雨声中混合着惨烈呜咽,听得人心都在滴血。
宫千竹看着他默不作声地拾起所有的碎片,从衣摆处撕下一块布将碎片包好收入袖中,看也没看她一眼,拉起秉烛的手,“回家了。”
秉烛木然地被他拉起来往回走,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慢慢远去,浩浩雨烟朦胧了二人的身影,最终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宫千竹留在原地,白芷将她扶上了马车,案上明亮的烛光晃动,她好一会才找回意识,满目凄凉地看着白芷,“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白芷抬手似是想要安慰她,却不知为何,又将手收了回去,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马蹄踏着白花花的水浪一路狂奔,趁着夜色大雨赶到了城东门前,楼兰杀用力勒住缰绳,马嘶长鸣,划破了整个雨夜。
此刻城门大开,放眼望去外面一片被黑夜笼罩的旷野平原,雨水润湿了泥土,地上一片泥泞,空气中蔓延着淡淡的青草香。
那人就站在城门外的雨帘中,风雨却分毫未打在身上,整个身子被宽大的披风挡住,却依旧挡不住那绝色的风姿,带着一圈紫黑色绒毛的帽沿低垂,只露出了半张脸,下巴精致如玉,薄唇如花瓣一般,勾勒出一个淡淡绝美的弧度。
垂挂着华丽流苏的轿帘缓缓自动抬起,宫千竹坐在马车里,满头青丝柔顺如缎,随意垂在身前身后,明亮烛火照映着她的脸,为她雪白的肌肤敷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眼底倒映出一片明亮。
她怔怔地看着安静屹立在雨帘中的那人,他太美,她几乎失了魂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