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高的灌木丛内,一抹鹅黄色的身影正漫无方向地疾跑着,头顶的树梢上偶尔传来一声鸟啼,更加惹得树下的人儿心慌不已,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皇上,它在那里!”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吓得云溪脚下一绊,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糟糕,她是被人发现了吗?
不,她若是被人发现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怕是到时候皇上会冠与她一个扰乱君心兴致的罪名也说不定。云溪咬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二从地上爬了起来,拎起裙摆就跑,鹅黄色的裙衫晃晃荡荡飘逸在树林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深林中的一只小鹿头。
“皇上快看,猎物就在您的正前方。”此时光顾着躲避的云溪浑然不知她的身后此时出现了一小队人马,为首的正是皇帝老儿,老皇帝顺着侍卫指的方向看过去,浑浊却不失光彩的双眼顷刻间危险地眯了起来,转过头淡然朝旁边的人吩咐道:“拿朕的弓箭来……”
山野中不乏荆刺丛生,脚下的路更是凹凸不平,而此时云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脚跟边上的荆刺丛无情地勾破她的衣裙,划伤了她娇嫩的肌肤,眼看着树林外面是一片宽敞的花地,云溪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咬咬牙朝前面的花地里奔去。
不知名的花儿盛开了百里,云溪本想着顺势往地上一躺,好让自己的身影敛藏在花海里,却不料前方的花海尽头亦是突然冲出了一匹马儿,嘶鸣着往她这边的方向冲来。前后无路,简直要把云溪逼疯了不可,她慌慌张张看了一眼,准备朝其它的方向跑,没跑几步忽地又听见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远远飘了过来。“快趴下!”
咦?是傅云修的声音!云溪停下了脚步,抬头张望着看去,果然见是傅云修手握马缰,急匆匆往她这边疾奔过来。对啊,她怎么把傅云修给忘了,眼下能拉她脱离困境的只有傅云修了,云溪踉踉跄跄地朝相对而来的傅云修跑过去,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看见傅云修的脸上并没有半分的欣喜之情,反而取之而代的是无尽的焦急与愤怒。“傅云修……”云溪喏喏唤了他一声,朝着他伸出了双手。
“我叫你趴下!”耳边依旧是傅云修的怒喝,云溪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踌躇着脚步停了下来。不知怎么的,云溪忽感后背蓦然一冷,她怔怔地回头看去,树林那侧并排着一队人马,而位于正中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挺直了背脊,缓缓拉开了长弓,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手指突地一松,便有一枝利剑划破空气直直朝着云溪的心房射了过来。
几乎是瞬间,傅云修连马也顾不上了,失声叫了声“溪儿!”后飞身而起,凌空几个飞跃下险险抱住了云溪的身子,随即脚尖使力原地转了半圈,将她瘦瘦小小的身子护在了身下。云溪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有一双温暖的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随后听见头顶有浅浅的声音说道:“别怕,有我在。”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快到云溪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见空气中响起一声微乎其微的“噗嗤”声,随即感觉到身前的人身子一颤,闷哼了一声,半晌没了动静。
“傅……傅云修……”云溪呆呆地唤了一声,原本遮住她双眼的手徒得滑落了下去,紧接着,云溪眼前一花,傅云修的身子朝着她直直倒了过来。“傅云修!”云溪连忙伸出手去接,可小小的身躯无法承受一个大男人的重量,两人双双倒地。
“你别吓我啊,傅云修你醒醒,你快醒醒啊!不过是一枝箭罢了,怎么,这就扛不过了吗?傅云修!傅云修……”傅云修沉重的身子压在云溪的身上直让她喘不过气来,不过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管别的,焦急如焚地拍了拍面前一张毫无知觉的脸,顿时觉得一阵心惊胆跳。
见形势没对,老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策马带领着侍卫往这边赶来,见傅云修与云溪双双躺在地上无法动弹,而傅云修更是面色苍白,犹如一个濒临死亡边缘的人,众人都在场,老皇帝也不好怠慢,只得咬牙赶紧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送王爷回营地,晚了一分钟你们通通都给朕陪葬去!”
几名侍卫一听,小心翼翼地抬起昏迷中的傅云修便开始撒丫子地跑,只有先前那名给老皇帝指方位的侍卫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朝着老皇帝磕了几个头,又转过身来朝着云溪磕了几个头,这才委屈地哭诉道:“小的眼拙,不知刚才是姑娘在跑,小的还以为是……是山间的鹿子……”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胆小如鼠的侍卫干脆拼命地磕头求饶起来:“小的是无心的,小的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下,差点伤了姑娘,更是,更是不曾想伤到了王爷,求皇上恕罪,求皇上开恩啊!”
无人知晓云溪到底是什么个身份,大抵猜测她最多不过是某个官员的女儿罢了,所以大家都去照顾着受伤的傅云修了,也没有人去在意她如何如何。云溪尴尬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上的渣子,看了看傅云修离去的方向,这才回过神来朝着老皇帝一拜:“臣女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行了,起来吧。”显然老皇帝对她的参拜并不领情,淡淡睨了她一眼便转头看向匍匐在地求饶不已的侍卫,冷冷哼了一声,将对云溪的怨气全数撒在他的身上。“你何罪之有?”侍卫迷茫地抬头起来,还以为老皇帝这样说是打算放过她了,却不想听老皇帝接着说道:“你不过只是看走了眼而已,并没有其它的错,朕又怎可不分青红皂白便要了你的命。来人,替朕剜了他的双眼。”
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皆是吃了一惊,那名侍卫更是吓得直接尿了裤子,直至被人拖下去时才反应过来,慌忙求饶不止,只可惜君无戏言,说出来的话哪有收回去的道理?耳边凄厉的求饶声渐渐远去,至始至终云溪都是垂首看向地面,不敢开口替那名侍卫求情,老皇帝似乎很讨厌她,若是她开口的话肯定讨不到半分甜,反而或许还会令人更加的生厌吧。
“让朕想想,到底该如何处置你呢?”
听了老皇帝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云溪一惊,蓦然抬头直视过去,片刻又觉得失礼,赶紧低下了头。她都已经主动退避了,怎么老皇帝还就揪着她不放呢?
“来人,先给朕绑了她,待回去了再说。”老皇帝撂了一句话,潇洒地转头策马离去,剩下的几名侍卫也不含糊,当即毫无怜香惜玉地将云溪绑成了一颗粽子,麻利地甩上马背就带着她回了营地。
这头林月如还在悠闲自得地等待着云溪突然“不小心”死在了小树林里的消息,刚捏起一颗冰镇的紫葡萄放进嘴里,正欲吞下,忽见李媚从外面大惊失色地冲了进来,吓得林月如嘴里的葡萄一下子哽在了喉咙口。几名婢女见状,亦是吓了一跳,忙上前替她捶背的捶背,舒心的舒心,好不容易才将那颗葡萄拍了出来。
舒了一口气,林月如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接过婢女递过来的丝帕抹抹嘴,这才隐忍着心底的怒火不悦地开口问道:“慌慌张张地做什么?是有云溪的消息了吗?”
“是……是……是王爷受伤了。这不,刚被人护送了回来,看样子好像还很严重呢!”李媚管不了那么多了,索性眼一闭,脖子一伸,不甘地在原地跺了跺脚。她的王妃梦啊,难道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云修哥哥受伤了?丝帕从手中悄无声息的滑落,林月如也未曾发觉。怎么可能?云溪哥哥身手那么好,况且身后还有一大群手下跟着,怎么可能就受伤了呢!想到这里,林月如忽地站起身,愣了两秒拎起裙摆就冲了出去,李媚连忙跟在了她的后头。
“云修哥哥!”林月如冲进傅云修的营帐内,见里面正是一片忙碌的场景,软榻上,傅云修紧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上面,气血尽失,脸色看起来相当的不好。一名婢女端着血染了清水的木盆从她身边匆忙走过,不到片刻又返身重新端了一盆干净的水进来。“太医,他的情况如何了?”林月如愤然地推开了挡在她前面的人,伸着脑袋看了看,焦急万分地向随行而来的太医询问道。
太医刚忙着从傅云修的体内将箭心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随后沾满鲜血的箭心被随意扔在了一旁的白布内,擦了擦满额头的汗,太医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这才回过神来朝林月如拜了拜,点头安慰道:“公主请放心,虽然这箭尖上沾染了一点点毒药,不过好在他们及时将王爷给送了回来,这才险险保住了王爷的性命。”
“好,那就好……”听闻傅云修没有大碍的情况下,林月如悬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掉了下去,或许是因为刚才太紧张了,这会放下心来后反而一时间没能适应,只觉得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脚跟,还好旁边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