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寻常少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沐歌看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探究。
先是天真单纯，又是心机百转，为何不一装到底，反而，有些像是故意引起她的注意。“你这话是从哪学来的”沐歌转过身，对着镜子的偏角，像是不经意般问。
“茗周里的嬷嬷们教奴婢们侍奉主子，为主子们出头的时候时常说这句话。”
她的表情真诚，让沐歌找不到一点虚假的地方。
沉凝片刻，知道现在从她嘴里套不出话来，她索性放弃了这个想法，反正该来的总会来的，既不能防范于未然，那便随机应变也好。
她的目的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是有一个等一下便会揭晓了。这样一想，她反而悠闲起来，坐在琉璃椅上，看了看斗时，卯时二刻了，她道“可以了。”
站起身，她迈步就想走开，“白衣。”
“小姐忘了吗，白衣姐姐还在……”
沐歌蹙眉，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不等她开口，春涣便道“小姐，奴婢陪您去吧。”
“春涣？”沐歌的眼扫过她，没有说话。
宣朝贵族中，嫡女出行带着的是身边的大丫鬟，再不济也是二等的，以昭示自己的地位，即便是庶女，出行的也少有带三等丫鬟的。沐歌眯了眯眼。
宣朝不必说皇宫贵族，便是她一个侯府嫡女，正常做派便应是有一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三个三等丫鬟。而她的身边，实际上只有一个一等丫鬟灵月，两个二等丫鬟，白衣和画碧，如果算上春涣的话，那也还缺了两个，现在灵月受伤，白衣身子不适，画碧不在府内，能跟在她身边的便只有春涣了。
如果她要去福寿堂，势必要带上其中灵月白衣其中一个丫鬟，偏偏两人此时都无法随之而去，那么能带的便只有一个三等丫鬟春涣或者那些在外府的丫鬟。但带出去了，便是自降了自己的身份，不带出去，也没法子，那么她唯一会想到的方法便只能是提了她当二等丫鬟，或者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带她出去。而若带了她，便是默认了她是二等丫鬟，无论是哪一种，最终都是她得好处，这是她其中一个目的？沐歌余光轻瞄了一眼低头状似乖巧的春涣，见她手交叉在一起，眼睛一直看着地下，眼边的眉沟不觉深深凸起。她是怎么想得，认为自己一定会提她当二等丫鬟，还是觉得自己一定会与她背道而驰？若是第一种，那么她想要代替的，是白衣的位置，画碧的位置，还是更有野心的，灵月的位置？
眉边的皱印加深，她没有开口。
这些时间来，第一次有人挖了个坑给她跳，还是不得不跳的那一种。
如此手段，是白氏的人吗？若是，那白氏便是最深藏不露的，为自己选丫鬟的原因怕是不纯。若不是……那是不是与祖母忽然性情大变的原因有关？
要反其道而行之还是顺着她的意？心思百转“带你出去？！”
她缓缓开口。
像是疑问又像是陈述。
春涣抬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这句话是陈述还是反问？她等得是一个确定的话语而不是类似询问性的话。
春涣再次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小姐的意思是？”
沐歌却像是听不懂一般，笑着看着她。不发一语。
她把问题出给她，她便还给她。
“小姐可是要带奴婢出去？”春涣语带喜意。
沐歌轻笑，似是询问“昨日说了，你是几等丫鬟？”
“三等啊”春涣脱口而出，眉眼带笑，似是并不在意的模样。
“三等啊，”沐歌重复，转身面对着她“你知道府里的规矩吗？”
府里的规矩，她又怎会不知，从白衣“身子不适”开始，到她为她梳理，不过都是她一步步的计划，只不过其中一步被楚沐歌给破坏掉了，不过这一步，她楚沐歌无论如何，也无法逃掉吧，她的二等丫鬟之路，势在必行。
“府里的规矩？”春涣疑惑的看着她“奴婢进府还没多久，对府里的规矩还不太熟悉。”
她的表情像是发自内心一般，眼睛不带一丝怯意，与她对视。
“记性可好？”沐歌忽然吐出一句话道。
“奴婢，记性一般”春涣看了她一眼，想了片刻，道。
“既然如此，为了加强你的记性，熟悉府中的规矩，就把府里的府规抄上几百遍吧。”
几遍遍，她何曾要这样。
春涣的脸难看了起来，不过一瞬，又恢复笑脸“小姐是在说笑话吗？”
“你认为呢，春涣，身为本小姐的二等丫鬟，不识府规可是会给本小姐脸上抹黑的，本小姐要的，是一个机警的奴婢。”
“可是，小姐不是有画碧姐姐和白衣姐姐了吗？”春涣提醒的问。
这不是你要的结果吗？只是要她答应，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画碧？”沐歌似在思考“她去了府外这么久，没有一点身为奴婢的自觉性，主子需要她的时候连个脸都不露，要这样一个奴婢有什么用。”
“小姐……”
楚沐歌嘴里说出这句话，看来又是在给自己树敌啊，画碧吗？她春涣记住了。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看见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沐歌笑着说。
又是反问，她若回答，那个叫画碧的岂不是会把账算在她身上。
没有说话，她沉默着。
“好了，就这样吧，等回来的时候召集阁里的丫鬟宣布一下，现在就去福寿堂吧。”
“是”
沐歌见她神情欢快，回头笑道“三天后把府规交给我。”
春涣的脸拉了下来，咬着牙，还是应了声“是”
“把灯笼拿上”
沐歌又道。
春涣眼里怒气一闪而过，手悄悄在衣服上摸索了一阵，摸到一袋东西，她的脸阴转晴，笑了起来。
等会有你好看的。
沐歌走在前方，余光看到她的小动作，蹙眉，继续迈着步走出沐渊阁。
春涣拿上灯笼，在她身后，冷冷一笑，追上她道“小姐，等等奴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