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花洒水流不断,一方淋浴间被热腾腾的水汽氤氲得玻璃上雾蒙蒙。
戴待衣衫整齐地站在淋浴间外,将特意带进来的充电器插入浴室墙壁的插头。连接上一晚没电的手机。
成功开机后,之前三通未接来电的提醒短信一股脑进来。两通来自顾质,一通来自段禹曾。还有一条短信,是段禹曾在电话未通之后发送过来的。
“没什么事情。就是听苗条说,你最近在餐厅忙得有点过头。明天她会把膏药带给你,记得贴上。禹曾。”
浏览过后,戴待活络了两下自己的手腕,会心一笑。
她并未在口头上表露过这两天手腕的不适,想来是苗条注意到她左手使用得频繁,所以告诉了段禹曾。所谓膏药,是段禹曾之前特意为她找来的,以便她的手腕过度劳累时缓解疼痛用。
“好。谢谢。”
戴待简单地输入了三个字,发送之前略一思索,把最后两个字删除。只留一个更加简洁的“好”字。
他强调过,他不需要她的感谢。
她记着。
回复完段禹曾,戴待默吁一口气,给杜子腾拨去电话。
今晚在do-ton发生的事情,思前想后,她都认为十分有必要和杜子腾说一说。至少得声明。她并非故意在他的场子里闹事,完全事出意外。
第一通电话没人接。
戴待又拨了第二通。
响了很久,即将自动断线时,电话终于被人接起,不过,传来的并非杜子腾的声音:“嫂嫂。”
“萱萱?”戴待狐疑。
“嗯。”杜子萱应着,解释道:“大哥他在爸爸的书房里挨训。”
戴待的眉头一跳:“怎么了?”
“我不是特别清楚。”杜子萱顿了顿,“我只听到爸爸很生气地说,‘在我退休的关头,老脸全让你给丢尽了!’。好像是大哥又做了什么荒唐事,爸爸出面托人情帮他解决。”
偏偏在这个时候挨杜君儒的训,戴待隐隐感觉,极其有可能和方才do-ton里闹出来的事脱不离关系。
“好,我知道了。我等下再给他打。”
挂断电话后,戴待咬了咬手指,又给季成杰拨电话。
然而。季成杰的电话处于关机的状态。
这下子,戴待的心绪益发不能平静。
瞅着时间差不多,她先脱了衣服快速地洗了个澡,临出浴室前,再度拨打杜子腾的电话。
电话接通得倒是很快,但是听筒那头并没有人作声。
戴待等了约莫三十秒后,试探性地唤:“杜子腾……?”
那头又沉默了几秒,随即传出杜子腾冷冷的声音:“什么事?”
戴待捺下心气,语出关切:“出了什么事吗?萱萱说你爸在书房里对你大发雷霆。”
“你觉得呢?”杜子腾不阴不阳地反问。
听他这口气,戴待大概确定下来果然是和do-ton有关。
但她明明记得,她走的时候,警察临检结束,根本没有什么问题,怎么会严重到惊动杜君儒?
她能想到的只有两件事。第一就是杜子腾是这家会所背后金主的身份被知晓了。第二就是……难道连他和季成杰之间的关系也被察觉了?
“杜子腾,到底出了什么事?”
杜子腾憋一口气:“没多大的事,就是你的那位朋友对警察说会所涉嫌逼人卖淫。所以会所因接受调查暂停营业,阿杰被警察扣押。这么简单,而已。”
句句都在嘲讽,像电钻一样刺得人耳朵难受。而戴待更是因为话里的内容愣怔住。
浦西他居然……
这一头,杜子腾听着戴待突然没了声音,心里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的心里究竟是自嘲多一点,还是对戴待的怨恨多一点。
do-ton是他送给季成杰的,虽然各类文件和证明登记的都是季成杰的名字,就算出了事,也不容易查出和他的关系。但是,现在季成杰真进了局子,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罪名是平白乱扣的屎盆子,他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季成杰的脾性受不了那份气,所以他一时着急上警局想把人先保释出来。结果,竟是把自家老子给惊动了。
面对自家老子,他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可也不能把理由扯得过于荒唐,况且他还想着捞季成杰,于是承认季成杰是自己的朋友,会所的投资有他的一份,希望寻得自家老子的帮助。
戴待沉吟半晌,心头闷闷:“杜子腾,对不起。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其实追根究底,这笔账算不到她头上,然而,她还是觉得自己该道个歉。
“不用这么虚伪。”杜子腾冷哼:“我还没窝囊到处理不好这件事。你不来给我添乱,我就谢你全家了。”
说完,杜子腾正准备直接掐断通话,另外一通电话在这时进来。瞥见来电显示,他的眼神霎时阴鸷,暴躁地对戴待补了一句:“我真他妈想早点摆脱你!”
未及她反应,通话戛然而止,戴待的手指紧紧捏着手机,感觉自己的心里也憋屈着一团火,却根本不晓得该向谁撒。
想早点摆脱,那就马上离婚啊!现在拖着不放的人又不是她!
浴室的门突然被叩响,顾质低沉着嗓音不悦地问:“你躲在里面干什么?”
戴待一惊,这才记起自己刚刚洗完澡后就把花洒关掉了,水声停歇已久。
她急忙拔下充电器,将它和手机一起藏在脏衣服中抱在怀里,随即打开门:“不是你嫌我一身味儿吗?”巨有见巴。
她的本意是应着场景故作不痛快,可一抱怨,倒成了真的不痛快,顺其自然地把憋屈着的火气一并冲口而出。
察觉到她莫名躁动的情绪,顾质瞳仁微敛,猝不及防地将她带进怀里,双臂一收紧紧箍住她,单刀直入地撬开她的齿关。
这种状况下被强吻,戴待气急败坏地想挣扎,却因顾及着自己手里还抱着手机和充电器,反而不敢有大动作,只能任他扫荡。
他先是吻得热情强势,随即温存缠绵,尝尽甜头后,舒缓了之前的扑克脸。
总算得以呼吸,戴待娇喘连连地瞪着他想要发飙,结果一张口,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早软得似棉花糖,憋屈的火气不知烟消云散到哪里去,炸起的毛貌似也因这个吻而捋顺得服服帖帖。
根本……发不起来飙……
顾质十分满意地盯着她像含着眼泪一般亮的眸子和抿唇蹙眉有点错愕的表情,伸出温热的指头在她的唇角压了压:“还好。治愈功效一如当初。”
戴待愣了一下,一瞬神思万里,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在他默认她为女朋友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总是逮住一切机会向他索吻,并声称……他的吻对她而言,比任何灵丹妙药都具备治愈功能……
某种熟悉的柔软心情再次从心底深处的角落不受控制地窜上来。
戴待垂下眼皮掩住心绪,复而迅速抬起,佯装羞嗔地脱离他的怀抱哼哼道:“我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了!”
顾质横臂拦在她腰间,侧脸在她耳畔轻笑:“在我面前,你永远可以只当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才刚强调自己不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她的耳根便不自觉因他的话语和呵气而酥麻了一下。
戴待真心想不通,时隔五年,他私下里的缠情蜜意同过去相比,段数着实高了好几个层次。在他身边呆得越久,越像是敌人的糖衣炮弹。
“以后别再去那些地方。”顾质语气一肃,重提之前扑克脸时就想说的话:“你告诉我你陪方颂祺,可你没告诉我你和方颂祺去的不是普通的酒吧!就知道你和方颂祺呆在一起必定要惹事!如果我和项阳没有及时赶到,如果警察没来临检,你们两个打算怎么脱身?!”
仿佛一瞬间回到以前的某个时间点,她曾被他更厉害地劈头盖脸过。彼时,每每这种时候,他教训他的,结束后,她乐呵呵地一咧嘴,所有事情烟消云散一笔勾销。
而她毕竟不是以前的她,眼下被他训得胸口一闷一闷,只问了他一件事:“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和阿祺老死不相往来?”
顾质眉心顿时一折。
“行了,今晚的事就是意外。”戴待绕开他往洗衣房走:“我去洗衣服了。待会儿还有些资料要查。”
她说的资料,和新一季的菜单有关系,顾质自是清楚她这段时间都在忙这个。闻言,他不再纠缠会所的事,拢了拢她的头发,眉宇间一片和煦:“等新菜单的事结束后,好好放松一下……”
第二天去到餐厅,苗条果然带来了膏药,并谨遵医嘱,亲自帮戴待贴上手腕后才罢休。
戴待抿唇质疑:“我怎么感觉你根本不是我的助手,而是他放在我身边的眼线?”
苗条扭了扭圆不溜秋的身子得意地笑:“我既是你的助手,也是他的眼线。”
“眼线?什么眼线?谁的眼线?”jeff突然闯入,一连三个问句,打断了她们。
苗条的两眼犹如一对探照灯刹那放光,主动黏了上去:“哈喽,杰夫帅哥,早啊!你今天看起来又比昨天帅!”
戴待笑着摇了摇头,整理好厨师帽,进去厨房继续昨天没完成的工作。
春季菜单,主打养生,所以无论是成人菜单还是儿童菜单,她和jeff共同决定的切入点在此。而儿童的菜单,要考虑的细节比成人的要多太多。
一份食物,首先一眼能看到的就是造型模样和菜品菜色。而从内里来讲,年龄小一点的儿童,饮食尚处于被动状态,基本随父母的饮食习惯而养成对事物的偏好;随着年龄的增长,便会渐渐有主观想法,因此,要注意不同年龄段的划分。
紧接着,考虑儿童每日所需摄取的营养元素,这其中不仅因年龄的不同有所差异,还要注意身高、体重、性别而带来的不同需求,等等。如果较真地研究起来,真是没完没了。
一旦专注于一件事,时间总是流逝得飞速。
不过戴待倒是没忘记提前下班,打算好了傍晚前要抽空去一趟杜家,了解一下杜子腾的情况。
不想,她走出餐厅时,正在门口看到杜子萱,气呼呼地和餐厅经理争论着什么。
发现戴待,她立即招手,大声喊道:“嫂嫂!嫂嫂!”
戴待连忙走过去,对餐厅经理道:“我认识她。她是来找我的。”
“嫂嫂!”杜子萱的脸色依旧忿忿不平:“你们餐厅欺人太甚!我说要找你,他们居然连通知都不通知一下,就要把我赶走,还说是你的意思,但凡来餐厅单独找你的,都不要接待。嫂嫂你说,这真的是你的意思吗?”
“我好像……没有这么说过。”戴待应声蹙了蹙眉:“这是怎么回事儿?”
餐厅经理有些局促,结结巴巴了一会儿,见戴待的眼睛越盯越紧,她只得老老实实解释道:“就是前段时间,先是有人来找戴小姐你的茬,后来还陆续有其他什么亲人找来。所以……所以马助理就交代,把这类人全部都挡回去。”
马助理……
马助理的交代,不就代表着顾质的意思?
戴待的眸子当即暗了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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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休敲了门后走进总裁办公室,将一份文件放在了顾质的面前:“顾总,你要的do-ton的资料。为了方面你的阅读,我帮你打印出来了。”
顾质抬眸瞟了他一眼,“你的效率又有提高。”
他本来以为,像这种有背景的会所,调查起来可能会有点困难的。
马休有点羞赧:“不是的,顾总,是这家会所的负责人昨晚刚好出了点事,所以帮了我的忙。”
“噢?”他们昨晚离开后又出了事?
“对了,顾总。”马休点点头,凝眉道:“说来也巧,原来这家会所的负责人,就是那一次在泮溪楼尾随戴小姐的跟踪狂。”
闻言,顾质的眉头当即皱了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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