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橙橙的烛光,将棺材内部撑得满满的,棺材内一览无余,除了在左侧缝隙处散落有几根凌乱的香,再也别无他物。
蜡液滴在我手上,烫的我赶忙换手,我可不是受虐狂,稍微颠起脚尖,半弯着身子探进去,就要把那几根香取出来,可是这香又太靠里,我爪子短,根本够不着,唯一的法子只能再度钻进去才行。
有一点犹豫,回首扫视了几眼屋内,随着我手中蜡烛的晃动,我的影子被扩的很大,身形映在身后的墙上一晃一晃的,屋子里那叫一个安静,我咽口水的动静都听的一清二楚。忽的想到桌子上摆的那一碗土,是不是让我上香用的?
我带着这个想法,又钻回到了棺材里。躺在棺材中,觉得还挺合身呢,要是今夜出不去,我只能睡在这里面了,地下太潮,还硌的慌。
这一次在蜡烛光的照耀下,我看到棺材板上有人用圆珠笔写了很多字,我凑近蜡烛,读了起来,耍的还是一些连笔字,很多都读不顺,只能大概顺出其中的意思来。
丁,今夜是回尸日(回尸:亡故者灵魂不走),只有你属相和,前半夜,躲在棺材里,后半夜用白布书“引灵”二字,盖于灵头之上,期间有人叫你,切记勿应,天明前用锯片锯门槛,我们到时候会来接你,鸣,留字。
一头雾水,我连个表都没有,怎么分辨时间?
捏起棺材中的香,我不以为然,从门缝看向外面的天,还有点发亮呢。于是,我又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将蜡烛重新固定在桌子上,毕恭毕敬的点燃了一根,给牌位前敬上,毕竟死者为大,我还是放尊重一些的为好。看着牌位上的照片,肥头大耳朵的,指不定咋死的呢,一脸的干部相貌,死了也不让人安宁,我忍不住冲着牌位“切”了一句。
这一句“切”不打紧,蜡烛上的火苗变小了几圈,只有一小抹的蓝头再燃烧,屋子内瞬间黯淡下来,能见度仅局限于桌子表面。这反常的一幕让我有点意外,我用双手赶忙去捂住蜡烛头,傻傻的认为火苗是被风吹的。
可疑的现象出现了,我双手捂着那一抹蓝火,手心里竟然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这……这可新鲜了,蜡烛燃烧的时候怎么不产生热量呢?凭借我化学每次都考二十分以上的成绩(满分一百二),这是不对的!(应该是物理吧?)
我双手合十,搓了几把,“啧啧”了两声,眉头有点微皱,绕着桌沿跑到另一支蜡烛前,一样没有温度,反而还觉得手心凉飕飕的,浑身都跟着哆嗦了一下,就像男生嘘嘘完之后,抖两下那感觉一样。不太妙,我摸了摸脖子上的五帝钱,捡起地上的那块白布就想钻回棺材里去。
当我一回身,看见写在朱漆大棺材上的那个血色“人”字,竟然开始融化了,一滴滴的血液滑出了很长的一道道细线,滴在地面上,同时散发出来一股刺鼻血腥味儿,旁边的两幅小棺材,因为这个“人”字的消失,微微开始抖动了几下。
这一抖,我有点发虚了,赶紧想钻回棺材里躲躲,可这刚说抬进去一条腿,我就停下了,心想不成,这要是被堵在里面了,那就是个死啊!我不能躲棺材里,我……我躲哪里呢?四处撒望,八仙桌下面!瞅了一眼手中的白布,我可以把自己盖在下面!瞬间感觉自己的智商爆棚了!
抖开白布,我钻到了八仙桌的下面,靠着桌子一角,将自己遮住了。白布质量很次,近乎透明,一撕就碎的感觉,蒙在头上能隐约看透了,就这样我抱着双腿蹲坐在桌下的一角,听了半个多小时的样子,开始有一点犯困了,两个眼皮直打架,哈气连天,想要睡,最后实在坚持不住,头顶着膝盖,打着小呼噜,睡了过去。
就感觉这眼睛一闭,睡得很不踏实,后背上被八仙桌腿的竖棱卡的难受,吧唧着嘴,想换个姿势,一直盘着的腿也窝的自己身子难受,自然而然的就想伸个懒腰,我这动作幅度稍大了一些,蒙在身上的白布都被弄掉了,脑袋都露了出来,自己还浑然不知呢。
市立医院,挂在大厅的电子表上,显示晚上十点三十分,门口处依旧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病人进进出出的,门前一片灯火通明。张鹤圆搀扶着鹿鸣从大厅内走了出来,鹿鸣嘴唇苍白,眉头出满了虚汗,张鹤圆忙掏出纸巾不停地帮他擦着,擦了没几下,被鹿鸣接了过来。
“用得着这么拼命么?”张鹤圆将鹿鸣塞进车内,手搭在半开着的车门上,低头对鹿鸣反问道。
“咳咳,用……用的着。”鹿鸣伤势还没好,咳嗽着回答。
“哎!”叹了一口气,张鹤圆很是无奈,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瞥了一眼鹿鸣,见他朝自己摆出了一个“Y”夹烟的手势,鄙夷道:“你都这熊样了,还想抽烟呢,歇了吧,鸣,你别抽了。”
说着这话,张鹤圆把自己嘴里的那一根烟也重新塞回了烟盒中。
张鹤圆绕过车身,钻进了车里,带上车门之后,习惯性的按开了音乐,四面八方的立体声音响响了起来,张鹤圆冲鹿鸣显摆着:“全车柏林之声的音响,十二万,音质怎么样?不错吧?”
鹿鸣只是点头赞扬,神色一直不太好。
“锁魂的效果出现了?”张鹤圆扭头观察了一下鹿鸣,略微有点关心。
“嗯,我快撑不住了,那老小子好像用别的办法了,要不然不可能发作的如此之快!”鹿鸣擦汗的动作一直没停,又在车里抽出一张新的纸巾,继续擦着,不止一遍的舔着自己枯干的两片嘴唇,说话的声音都沙哑了。
“去哪里?哥替你平了他!”张鹤圆单手一拍方向盘,打着了火,不停按着方向盘上的喇叭,清开身边的人。
“济南!”鹿鸣擦完最后一把汗,将纸巾捏皱成了一团!
“行,走着!”张鹤圆一倒把,车身刷的一下猛窜出了台阶,车底盘和马路牙子都磕出火星子来了,瞬间融入了串流不惜的车流,开往高速的方向而去!
老金从青岛回济南后,不听小戴的劝阻,愣是在姚家摆出了一座五鬼阴坛,这两天,他每天晚上都会准时去照料,上香,换生肉,还有烧银纸钱,被密封在盆中的死婴,已经高度腐烂严重,那些浓稠的汁液把香杆都浸湿了,屋子里还是飘满了不少的恶臭,弄得整栋楼里的人都怨声载道的,但又找不到味儿从哪里来的,整天骂房东。
在日历牌上用红色记号笔又勾了一个圈,金庚越每天都算好几遍,距离七天的大限以所剩无几,唯一让他有所顾虑的是,他的伤还没好,这让他着急的不行!
这一晚,金庚越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三菜一汤,有荤有素,目测这顿饭下不来一百块钱。
他手里端着一碗米饭,另一只手捏着一双筷子,并没有吃,而是一直呆呆坐在饭桌前发呆,双目无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客厅里的电视正在播抗日脑残片,不时会传出来几句“为了胜利,冲啊!”或者是一句“让领导先走!”的慷慨激昂般的口号声。
桌前一共就俩人,小戴,和金庚越,这老金老发呆,弄的小戴都不好意思动筷子了,只是零星的夹几口菜品味儿,手底下夹着碗中的米粒,数着玩,俩个人谁都不吃,一直干耗到菜都凉透了,小戴看的心里不爽,端起菜来,用手托了托盘底,一脸的扫兴,对金庚越不满的说道:“叔叔,菜又凉了,我再拿到微波炉里转转,您等会儿再吃,哈?”
随即她便起身,将这些菜又端回了厨房里,嘴里不时嘟囔着:“都第四次了,讨厌!讨厌讨厌死啦!”
金庚越稍微一侧头,眼珠都没转动,注视着小戴端起盘子走进了厨房内,金庚越略有所思的放下碗筷,他根本不饿,一点胃口都没有。
这发呆的一段时间里,他反复思索那一晚,信号山酒店天台上的事情,瞬时间,他好像做了一个十分沉重的决定一般,用手轻砸了一下桌子,他也起身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在床下拉出一个箱子来,拿起桌上的抹布,用心地擦拭着。
箱子很普通,就是市场里随处可见的那种拉杆箱,三四百一个,体积不是很大,金庚越跟擦宝贝一样,反复的擦拭着,嘴里也在喃喃,听不真切他在说一些什么,偶尔还自嘲的笑自己一番。
擦了十几分钟,箱体焕然一新,跟刚买的一样,金庚越小心翼翼的将箱子抱上床,然后起身将卧室的门反锁上,拉上窗帘,关上灯,一切都弄完之后,才神神秘秘的来到箱子跟前跪下,拜了几下,很是认真,金庚越拜完之后,才敢伸手去拉箱包的拉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