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承载了梦颜很多的梦吧?从几年前,她离开重庆,来到北京,步入这个与她格格不入的城市开始,她便有了自己的梦想吧……
顾城开始沿着校园漫步,这里留下过太多梦颜的自己了,她踩着露趾的凉鞋去教学楼上过课;穿着厚重的雪地靴去食堂吃过饭;也许还穿着拖鞋去浴室洗过澡;或者穿着帆布鞋在操场散过步……总之,这里处处是梦颜的气息,哪里都有着她的影子。
不知不觉,顾城就走到了梦颜曾经的宿舍楼下,她回想着相遇那一年的盛夏。梦颜缕缕青丝,不断的拨动着顾城的心弦,让顾城已经尘封的爱情,渐渐的起死回生。
可是一切的美好,就像是昙花一现一般,转瞬即逝。谁也无力挽回这瞬间的美好。顾城在这里站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最后,他没有选择去找梦颜,竟然是回到了桃花源。
蒋承浩并没有把冷风的事情直接的告诉顾南天,毕竟这是顾家自己的家事,再怎么说,他都是一个外人。最好的方式,应该是由顾城亲自告诉顾南天,然后由他们父子两个自己决定到底应该如何。
顾城回到家里,顾南天正在悠闲的摆弄着阳台上的花花草草,看见顾城的车开进院子,他并没有多少的惊讶。毕竟顾城已经是个成年热,他早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
“怎么这个时间跑回来了?”当顾城走进来的时候,顾南天并没有刻意的去看他,目光如那个就聚焦在手中的植物上。
“爸……”顾城的声音由于刚刚的嘶吼,现在听起来有些沙哑。
顾南天从顾城的声音上判定,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顾南天终于抬起头,他看着顾城,顾城的神情暗淡,甚至因为刚刚的暴晒,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色薄纱。
“先去洗个澡,一会儿下来再说。”
顾南天不愿意看见顾城这个颓废的样子,他宁可先支开顾城,让他整理好情绪。
顾城点点头,上了二楼。这里,跟刚刚的人大一样,整个被梦颜的影子包围着,顾城没有多往房间里看,径直的去了洗手间。
不一会儿功夫,顾城就从洗手间里出来,他只穿了一条短裤,****着上身,头发上的水珠不断的顺着姣好的肌肉线条向下滑落。顾城顺手拿了一条浴巾,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一边下了楼。
这会儿,顾南天已经沏好了茶,顾城落座的时候,顾南天给他倒了一杯。
“说吧。”顾南天的神情看起来波澜不惊。
顾城端起茶杯,这是一支骨瓷茶杯,像一个小碗一样的形状,杯底是荷花和荷叶的图案,赔上雪白的杯壁和淡黄色的茶汤,看起来格外的清新诱人。顾城一饮而尽。
“不是告诉过你,喝茶跟和红酒一样,要用品的,这样囫囵吞枣,怎能知其中滋味?”顾南天又给顾城倒了一杯茶。
这次,顾城没有拿起茶杯,他靠在沙发上,不断的用毛巾擦拭着头发,这或许是在掩饰他内心的纠结。
“爸,老蒋去美国了,是我让他去的……”顾城偷偷的看了一眼顾南天的反应,顾南天摆弄茶道的手,稍稍颤抖了一下。
“后来呢……”顾南天故作平静,他知道,顾城这样正式的跟他谈到这个话题,一定是有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她病了,淋巴癌,记性……”顾城尽最大努力,把这几个字说的很平静。
顾南天手中的茶杯“嘭”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白色的骨瓷碎片涮间溅开,满地都是碎片。
“你说,晚风她淋巴癌晚期?”
顾城点点头,“老蒋刚刚见到她,听说,她的意志有点消沉……”
顾南天的眼神开始变的深邃,他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忆。最后,顾南天几乎是僵在了原处。
“爸,你还好吧?”
顾南天的思绪被顾城打断,他看看顾城,“没事……我打算去美国,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嗯……”
“她这一生,全是因为我,才生活的如此不易,若是不能获得她的原谅和谅解,我的余生也将度过的非常艰难。那么,小城,你呢?怎么打算的?我相信在这个时候,她最希望见到的人,应该是你……”
顾城知道顾南天一定会问他这个,可是顾城真的还没有想好,“把,我……”
看见顾城说的这么吞吞吐吐,顾南天知道,顾城一定还没有做好准备,去接受他的妈妈,即便是冷风已经到了弥留之际,顾城仍然被自己的执拗所禁锢着。
“你还有时间思考,但是时间不会太多。”
“我明白……”顾城的语气有点沉重,“还有,我……我和梦颜的婚礼恐怕是要往后拖了……”
顾南天看着地上的茶杯碎片,“你是能够独立思考的成年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明白自己的内心是什么想法,我不会过多的干涉你的生活。现在,我只是想陪着晚风,哪怕时间已经不多,但这就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也是最需要做的事情……其实,我们不必纠结自己的哪些事情做对了,哪些事情做错了,只要我们不给此生留下遗憾,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就足够了……”
“我知道了……”顾南天的话,其实顾城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何谓对?何为错?何谓值得?或许顾城现在还没有看的十分通透,也许还需要时间来印证这些空洞的道理。
但是顾城已经没有时间去玩这些人生哲理的游戏,他的人生已经不能再有任何的偏差,所以每走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都必须顾全大局。
顾南天当夜就坐上了飞往纽约的飞机离开了北京,是顾城亲自送他去的机场。一路上,父子两人都没有什么对话,也许他们各自都在规划着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应该怎样去做。
到了机场,顾南天准备过安检,顾城站在后面,看着他。
顾南天慢慢转过身,“小城,尽快做决定吧。”
顾城点点头,“一路平安……”
顾南天留给了顾城一个浅浅的微笑,那抹笑容如果不仔细的捕捉,根本就不容易察觉。或许顾南天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已经把所有的事情,看的通透了,现在他的人生中,已经没有什么无法超越和原谅的事情了吧。
顾城往外面走着,他看着机场大厅,这里不就是那晚等着司逸凡消息的地方吗?不就是在这里,自己亲眼看着梦颜,为了另外的一个男人而黯然神伤吗?
顾城自嘲的笑笑,得到了又如何?心若留不住,仅仅是一具躯壳,又有什么意思?那就放手吧,放开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吧,没什么大不了,不是吗?大不了就是过回以前的生活,大不了就是无欲无求,这又有何妨……
现在的社会,现在的生活,又有几个人能够真的寻获自己的真爱?有多少人是为了所谓的适合在一起的,又有几个人是真正的坚持了自己的真心呢。既然已经努力的付出过,努力的争取过,那么就足以了。
梦颜,我会放你走,放你去过你想要的生活。放手,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礼物,也是最后的礼物。
顾城拿出手机,打给了何炜。
“顾总?有何贵干?”
“梦颜的离婚协议书是不是在你那里?”
“是……她委托我……”
“我现在去找你。”
何炜还没来及说什么,顾城便已经挂了电话。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袭来。难道顾城真的要和梦颜办理离婚了吗?倘若如此,那司逸凡岂不是就有机会了?换句话说,司逸凡很有可能马上就要和梦颜在一起了?何炜的心一沉……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天的来临。
没过多长时间,顾城便出现在了何炜的办公室里,刚巧这个时候,司逸凡并不在。
何炜看见顾城神情有点焦急。
“先坐下喝杯水吧。”
顾城把手里的一份文件放在了何炜的桌子上,何炜拿起来粗略翻看了一下。
“跟我手里着这份,出入很大。”何炜从抽屉里拿出了另外一份文件。
顾城接过,看了一眼,然后竟然笑了。
“你笑什么?”何炜有点不解顾城的反应。
“按我的来,否则我不会同意离婚。”说完,顾城在自己带来的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还真是倔强的两个人,她提出什么都不要,包括南天的股份,只希望能够保留她现在在乐淘美汇的职位,然后你给她的钱,她慢慢的还给你;而你呢,给她房子、车、存款、股份,还有整个乐淘美汇……顾城,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值得吗?为了一个女人,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当初和穆瑜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就按我说的做吧,还需不需要什么法律程序?”
“原则上,只要她签字了,你们就可以去民政局办理手续了。”
“好……”顾城拿起离婚协议书,“我先走了。”
“顾城……”何炜忽然叫住顾城,“真的,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吗?”
“我已经决定暂时先回意大利了。”说完,顾城开始向外走。
“穆瑜回来了……”
顾城猛地停下了脚步,但仅仅只是犹豫几秒钟,丢下了一句,“关我何事?”
“顾……”何炜还想说什么,但是顾城的身影一下子就走远了。
何炜叹了口气,也许顾城、梦颜、司逸凡、穆瑜,这四个人的命运注定是坎坷的吧,注定要互相伤害。但愿他们最终都能够顺利的度过情关的考验,早日获得解脱。
顾城走出律所的时候,碰到了刚刚回来的司逸凡。司逸凡抬眼看见顾城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四周,好像在确定,这里是律所,的确是顾城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你怎么在这里?”司逸凡看着顾城。
此刻的顾城,要说心里一点也不怨司逸凡,那一定是故作大度。可是,即便是再怨恨司逸凡,这一切也都于事无补,况且顾城和梦颜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清楚的知道,梦颜心里只有司逸凡一个人。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梦颜安静的外表下,有一颗多么躁动的心。
顾城没有理司逸凡,继续往前走。
“喂,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呢,好歹你曾经也是说过,我可以叫你哥哥的!”
顾城停下脚步,他没有着急转身,而是先让自己稍稍的沉静了一下,之后才回过头来。他就那么盯着司逸凡看,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和动作。
这一看不要紧,司逸凡忽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你,你没事吧?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
又过了一小会儿,顾城仍旧什么都没说,转身继续走。这次,司逸凡没有叫住顾城,而是看着他上了车,然后又看着他的车消失。
这会儿,司逸凡也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虽然说他和顾城是情敌,但是大家已经说好了要公平竞争,按理说顾城是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的。
“糟了……”司逸凡猛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大步跑回了办公室,跑到了何炜的房间。
“何律师,刚刚顾城是不是来找过你,他来找你干什么?”司逸凡满脸的焦急,双手撑在何炜的桌子上。
何炜抬起头看着司逸凡,她甚至感受到了司逸凡温热的呼吸,“他来拿离婚协议书。”
“什么?你是说他同意离婚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已经去找梦颜,带她去民政局了。”
“他怎么能这么做!”
“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这当然不是!”司逸凡也不知道该如何的解释,“我承认我爱梦颜,我想要得到她,但是我需要的是公平竞争,不是像他现在这个样子……”
“他说,他要回意大利了……”
“我的天!顾城他没事吧?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司逸凡只觉得顾城实在是他莫名其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