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一场大雪之后,独孤伽罗便带着小花在院子里堆雪人,陪在一旁的还有高熲的妻子崔氏和长子高胜道,崔晴捧着汤婆子坐在一旁笑看,独孤伽罗则带着两个小的玩得不亦乐乎,洛生守在一旁,洛容则跟崔晴的女婢一起陪在崔晴左右。
“高夫人冷吗?要不要婢子差人再去给夫人取一件斗篷来?”看崔晴两颊通红,洛容怕冻坏了高熲的这位夫人,便贴心地问道。
崔晴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冷,不碍事儿的。倒是独孤姐姐,穿得那么少,可别着凉了才是。”
洛容笑道:“若是以前,那就算婢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让夫人在这冰天雪地里玩闹,可自从生了大娘子之后,我们夫人的身子骨倒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看着笑得比两个孩子还开心的独孤伽罗,崔晴有些艳羡地说道:“我也是早就听说这位表姐性子活泛,只是没想到都生了小花了,却还能如孩童般肆无忌惮地玩耍,这倒是也叫人艳羡。”
洛容笑而不语。还不都是他们家主君给宠得,既不叫她烦心于府中琐事,也不需她去讨好舅姑,将军府的后院就她这么一个女人,可不就是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吗?
“表姐是有福之人。”
“说我什么呢?”独孤伽罗大步走向崔晴,一边走一边抖落身上的雪,那雪大部分都是方才打雪仗时被砸了留下的。
一见独孤伽罗走近,崔晴立刻站了起来,笑着将自己手上的汤婆子递到独孤伽罗面前,笑道:“姐姐快抱着暖暖。”
“没事儿,”独孤伽罗摆摆手,转身就在崔晴旁边的位置坐下,“你抱着吧,若叫你着凉了,昭玄哥哥该生气了。”
崔晴面色一红,羞涩地坐下了。
见崔晴脸红,独孤伽罗笑着打趣道:“你脸红什么?儿子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听不得这样的调侃?”
闻言,崔晴的脸色又红了两分。
洛容笑着插嘴道:“夫人您自个儿脸皮厚,可别当全天下的夫人都跟您似的。”
独孤伽罗扭头睨着洛容,道:“洛容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啊。”
洛容不以为意道:“跟在夫人身边伺候,婢子的胆子就算原本不大,也要被夫人吓大了。”
独孤伽罗撇撇嘴,道:“不行不行,我看我还是早点儿把你嫁出去得了,不然日后被你爬到头顶可还得了?你瞧晴妹妹的女婢多乖巧?跟人家学着点儿。”
洛容不语。她曾经也是那般模样,还不是夫人嫌弃她那样太拘谨,这才把她调·教成如今这样的,再想让她变回去,门都没有!
崔晴被这主仆之间无所顾忌的互相调侃给逗笑了,道:“我倒是觉得,也就洛容这样的性子,才能把表姐伺候好。”
独孤伽罗咋舌,转头看着银装素裹的院子,叹一声道:“天儿太冷了,出去玩儿都懒的了。”
崔晴笑道:“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夫君嘱托我带话给表姐。”
“什么话?”独孤伽罗偏头看着崔晴。
因为杨坚不在府里,所以高熲几人也不太来了,毕竟府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总有男人进进出出总是不好。只是男人们都不来了,他们的妻子反倒也受累,三天两头儿地就要往独孤伽罗这儿跑一趟,说是陪独孤伽罗打发时间,实际上大多都是传话送信的。
当然来的也不都是正室,于翼派来的就是个妾室,只因他的那个正室是不得已才娶进门的,并不得于翼信任。
“请表姐注意身体,将军不在,表姐可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让人钻空子?”独孤伽罗眉梢轻挑,思考着高熲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独孤伽罗认真思考起来,崔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觉得表姐不必太在意夫君的话,夫君与我说的时候,似是在说笑。”
独孤伽罗没有回应。
可崔晴突然想到什么,便又担忧道:“不过表姐也确实该小心一些,我方才听洛容说,最近皇后殿下经常宣表姐进宫?”
独孤伽罗这才开口回答道:“恩,大抵每个月都要请个两三次,理由也是五花八门,不过大多都被我婉言拒绝。”
不用高熲提醒,独孤伽罗也察觉到了这频繁邀请的不妥之处。
因为同样是备受瞩目的女儿家,所以好胜的贺兰心从小就看她不顺眼,她们二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多了去了,虽然大多都是贺兰心一头热,可两人的关系到底是亲近不了,贺兰心是一直把她当成敌人、当成对手的,就算是成亲之后,也有诸多可以比较的地方,尤其是女人一聚在一起,艳羡谁、同情谁,高低立现。
如今她突然跟贺兰心走得近了,也绝不是因为关系变得要好了,这一点贺兰心和她都清楚,而且也是摊开来讲的,相看两生厌的人,可以惺惺相惜彼此了解,但是根本就没可能突然变成朋友。
因此种种,贺兰心并不会这么频繁地邀请她进宫一叙,她们两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可聊的。故而当来自皇宫的邀请变得频繁起来时,独孤伽罗立刻就警惕了起来,那些看起来很可疑的邀请独孤伽罗会毫不犹豫地拒绝,看起来还靠谱些的,也会先让人去贺兰心那儿探一探,确定是来自贺兰心的邀请,独孤伽罗才会进宫,且都是选不会碰见什么人的小路进出宫。
如今这事儿再被高熲这么一说,独孤伽罗便觉得这并不是她多心了。
可若不是她多心了,宇文邕想做什么?她进宫谒见皇后,除了能证明杨坚与皇室交好,还能传递出什么信息?但如今的杨坚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都没有什么声名威望,与皇室交好又能如何?
独孤伽罗想不通。
崔晴见独孤伽罗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便试探着开口道:“表姐要不要给将军去个信儿?”
“恩?”独孤伽罗回神,“不必了,他远在随州,跟他说了又能如何?他若牵挂长安,再办砸了随州的事情可就麻烦了。”
听了这番话之后,崔晴愣了愣,然后心悦诚服道:“难怪大家都说表姐与众不同,单是这份坚强,便是寻常女子比不了的。”
独孤伽罗偏头看了看崔晴,笑道:“我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会觉得我特殊,也不过是你们没遇上这特殊的事情罢了,若真都碰上了这样的时候,为了自己最爱的那些人,女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