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花似羽穿着一身丝绸的暗紫色睡衣,躺在他偌大的龙床上。
他细细的柳眉蹙起一抹娇弱的弧度,白皙的脸庞在黑暗中散发着晶莹的光泽,更显柔弱可口。
“怎么朕总觉得睡得不踏实呢……”
他嘀咕了一声,再度翻了个身子。
最后翻来覆去还是老样子,他想了想,坐起身来。
他知道是哪里不放心了,他的金砖和他父皇的尸体!
今日绝壁是叶妖染那个变态女人的话,给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花小受想了想,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去金銮殿看看,她动手了没有,动手到了哪个程度。
至少心里也好……有个底儿。
以免让大臣知道了,他还不晓得怎么应对。
他随手披了间外套,便往外走去。
打开门,两个守夜的太监微微吓了一跳,忙毕恭毕敬的问:“皇上,夜深了,您这是要去哪儿?”
另一个机灵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花似羽面色镇定摆了摆手道:“朕睡不着想去金銮殿看看父皇,你们不用跟来了。”
“是!”两个太监齐声应道。
倒是不怎么担心他的安全,这里毕竟是皇宫,再者,这位新帝的修为可以甩他们一个大陆,就是真出事,他们也只能拖后腿儿。
花似羽身子一闪,便往金銮殿的方向掠去了。
他走了以后,两个太监均是叹了口气,其中一个说道:“唉,皇上真的很孝顺啊。”
“当初先皇最疼爱他了,这宫里,也只有他们两个看起来才像是父子。”
又是叹气:“唉,皇上肯定很痛苦吧。”
金銮殿并不远,花似羽两下就到了。
他矫健而瘦弱的身影轻飘飘的落地。
此刻金銮殿里静悄悄的,正是夜最深的时候,守夜的宫女们都睡到在了一旁。
不对,睡倒……
花似羽脑中灵光一闪而过,他们溟月的宫女接受过严格训练,即便是守一个灵堂,也不可能守到睡着的。
这么说,小染来过了?如此神速?连给他消化的时间都没有。
花小受心中一边嘀咕一边走过去。
等走近了,他才晓得,叶妖染的速度,岂是用神速便可以形容了……
此刻的院子,依然是完好无缺的。
唯有门口的阶梯。
原本金灿灿的一地金砖。
全部成了……泥巴。
金黄色成了屎黄色,夜色昏暗,不走近来看,还真的很难发现。
花似羽低头一看,整个就傻眼了。
默默抬头望了眼上方的牌匾,写着的是金銮殿没错啊。
那么,他殿门口那足足二十多米的金砖呢!
他瞪直了眼往地上瞧,丝毫不敢眨眼。
不是吧??一个不剩?
回过神来花小受简直要掀桌了!
摔啊!怒啊!
他的金砖啊!!!
他们溟月皇室留了几代的金砖啊!!!
不是说好给他留一些的吗??
这个变态女人啊变态女人。
花小受悔得连肠子都青了,他这不是引狼入室么?
叶妖染来了这皇宫,简直就跟一头饿了两个月的狼乍然跑进羊群里一样!
他低头在原地找了许久,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叶妖染答应给他留下的金砖。
花似羽默默的捡起那颗还没有自己拇指头大小的“金砖”,连眼眶都红了。
心中痛呼,禽兽啊禽兽!
倒不是他多心疼这些金砖,他本身便没觉得银子是个多要紧的东西。
只是这事关他的脸面,以及溟月皇室的脸面。
重点是,若是被他父皇知道了,估计得被气得掀翻棺材盖子爬起来揍他吧!
终于想起了自家老爹的尸体还有危险。
花小受顾不得心虚,连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殿内点着白色的蜡烛,再放着几口棺材,看起来略阴森恐怖。
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惧怕。
只涌现出了一股哀伤。
这里的每一个人他都熟悉的,有从小看着他长得的老国公,有教过他写字的宰相,有带他上过战场的将军。
望着眼前一排排棺材,跟他们一个个相处过的影像又活鲜鲜的呈现在眼前。
才短短的几天,发生了太多事。
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他都快记不清了。
刚得知噩耗,他便必须立刻马上拾起这个重担。
因为要守住溟月,他不得不掩藏起所有的悲伤和难过,做最好的君王,展现出最坚强的一面。
别说眼泪,就是连半点消极的情绪,都不能流露。
这几日晚上他时常会来金銮殿。
唯有看见他们,在没有人的时候,心中才可以松懈,露出些许的伤口。
一踏入殿内,花似羽柔美的脸上便失去了所有光华。
他默默的转身关好门,走向棺材,一个一个细细的望着。
直到最后才停在最中间深紫色夺目的棺材前。
眼中无可忍受的流露出了入骨痛意。
“父皇……”他沙哑着声音。
手轻而颤抖的抚上棺材。
而后双手抱膝,坐在一旁细细碎碎的说着一些事。
有关于烟城煞气散去的,也有关于叶妖染的。
最后他犹豫了会儿,问:“父皇,小染说,她想要借你的尸体去看看,她不是有别的目的的,虽然她做过很多骇人听闻的事情,但她本性并不坏。”
“羽儿答应她了,希望您不会生气。”
回答他的,只有无边的沉默,沉默。
以及微风带寒,幽幽划过。
寂静得仿佛只剩下了风声。
花似羽又坐了一会儿,眼中的神色愈发黯淡。
此刻的他,也只是个失了父亲的孩子。
独自承受巨大的悲痛,独自****伤口。
会大半夜跑过来对着一口棺材,像是疯子一样诉说。
“父皇,羽儿好想你。”
“当皇帝,真的好累……怪不得,您当初从来不想立我为太子。”
他一直比谁都懂,因为皇帝是真的疼爱他,知晓他的秉性,不忍见他涉入这些皇室纷争明争暗斗里,不忍见他被终生囚于这座华丽的皇宫将一生奉献给别人。
可是,他一定没想到,最终,他还是被迫走上了这条路。
亲手杀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坐上了这个位置。
屋顶上,两道风华的紫色身影一齐坐着。
二人本是在这里赏月的。
最后演变成了偷听。
叶妖染望着下方卷缩成一小团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身后的男人抱紧她的腰,在她颈边蹭来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