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几乎睡了一天一夜的芸熙终于醒了。
“渴...”
“你还知道渴呢?”胤禟听到了她的话,翻身下床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接过茶杯的芸熙仿若被扔在沙漠三天三夜一般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又将杯子递回给胤禟,扬起一个略带讨好的笑脸:“还想喝。”
室内一点点被晨光照亮,温柔的光线落在芸熙脸上,照映出她瓷白细腻的肌肤。额间的黑发因为熟睡略显凌乱,却更添一丝柔美。胤禟看着她咕咚咕咚的喝水,坐在床榻上柔声问道:“昨日都谁去了太子妃那?”
“那可太多了。”喝饱了水的芸熙红唇娇艳欲滴,伸手拢了拢碎发仔细回想着昨天的情形,“除了各府的福晋侧福晋,朝中重臣的夫人多半也都到了。”
胤禟点点头,“这就对了。前儿八哥还说,感觉朝中的大臣似乎有异动...不知道是在酝酿些什么。太子妃这一下,倒是让我们看清楚了。”
芸熙不解,“看清什么?”
胤禟的神态略显复杂,似乎沉重中又带着些兴奋,只是看着芸熙的目光依旧是如水一般从眉目间流淌,“八哥怀疑太子似乎在集结大臣...逼宫。”
逼宫?
“逼宫?他可真是个天才!”听到这两个字,芸熙毫不掩饰的大笑了出来,对胤禟说道,“快,让他去!你和八哥可千万别拦他,让他去,放一万个心的让他去。你们只管在一边搬个小板凳嗑瓜子看戏便是了!”
听到芸熙的俏皮话,胤禟的心定了定也笑了出来,“果真?”
“我何时骗过你?”芸熙的小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拉起他的手娓娓道来,“这太子虽说是皇阿玛的心头肉,可他们父子二人也是积怨颇深了。自古以来,太子这个位子是人人羡慕炙手可热,可这位子也恰恰是那架在热锅上的蒸笼啊。离皇位只有一步,可离阎罗王也是只有一步之遥啊。且不说太子自小被皇阿玛纵的一身坏毛病,便说咱们皇阿玛是何许人也?他的江山可是谁都能抢的得的?”
芸熙说到这,抬头看着胤禟目光坚定又柔情似水,一字一句的说道:“阿禟,太子是要把自己活活作死,你们万万不可沾染分毫。”
胤禟点头,“你放心,八哥也是如此这样说的。我们不会轻举妄动。”
“不过,我觉得太子此次的事...”昨日太子妃与四福晋的种种,让芸熙不得不怀疑这一切的背后有四爷的推波助澜。只是没有证据的事,说到底都只是捕风捉影罢了。芸熙沉吟了一下,“我觉得和四爷脱不了关系。昨日太子妃宴请我们这些夫人福晋,似乎是四福晋的主意..”
胤禟心中大惊,脸上却未显露分毫,将芸熙搂入怀中拍了拍她,“我知道了,你别乱想。”
......
夏去秋至,巡视塞外的康熙回京了。
康熙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诸皇子宣布:“皇太子胤礽自从复立以来,以前的狂妄还未消除,以至于大失人心,祖宗的基业断不可托付给他。朕已经奏报给了皇太后,现在要将胤礽拘执看守。”
一石惊起风波起。
皇上旨意一下,侍卫便将太子的毓庆宫围了个水泄不通。太子所用物品一应被内务府清走,侍女太监也被撤走了大半,只留下了日常照应的几个侍女太监。前几日还风光无限颐指气使的太子妃一夜之间便成了阶下囚,眼见侍卫进进出出,又将披头散发神情恍惚的太子带回,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似是发了疯似的要冲出侍卫的封锁,高声大喊道:“我要见皇阿玛!他不能这么对我们!定是你们这起子贱人挑唆,皇阿玛错信了贱人才会如此!”
眼前的这个女人,素日里是不会给下人一个好脸色的,端庄持重的比从前的赫舍里皇后还要高贵似的。此刻她的发髻凌乱,头上那些珠翠因为她的癫狂而肆意乱撞叮当作响,眼中血丝密布,表情狰狞让人心生嫌恶。
侍卫冷笑一声,“皇上英明神武怎会被奸人所迷惑双眼?二皇子被废已是事实,还劝二福晋能自重。”
说罢,毓庆宫的大门便被关了个严严实实。
不远处,站在墙角看着这一幕的江云柔浅浅叹了一口气,眼眸垂下时眼中浮起了一丝同情之情。只是在她抬起眼眸时,已将这一切抹去。
“娘娘,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江云柔抬头望着天,秋日的日头极好,仿佛暑热还没褪去似的。江云柔答非所问的小声呢喃,“要下雨了。”
“娘娘乱讲。”小宫女嗤笑道,“日头这样好,可下不了雨呢。”
那小宫女的笑容纯真,江云柔看着她神情也柔和了下来,“是啊,天气这样好,咱们回宫取了井里的果子纳凉去。”
庭院的葡萄藤架下放了一把摇椅,江云柔将自己的身子软软的陷进摇椅里,轻轻慢慢的晃着。就这么晃着晃着,她已经入宫多年了。多年来,她小心翼翼的做着皇帝的宠妃,小心翼翼的帮着她藏在心里的心上人。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她不敢累,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此刻静谧的时光,让她难得的放松了下来,慢慢的睡了过去。
睡着之后,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似乎还没进宫,还在瓮山泊的山上那间小屋里做着她的云柔姑娘。每日看看山间的清泉叮咚,听听林间翠鸟的婉转鸣叫,更重要的是,偶尔,她能见到她心里那个心心念念的男子。即便他总是冷冷清清,总是拒人千里。
只是,梦里忽然闯入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芸熙。
梦里的芸熙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颊削瘦的像是大病初愈一般衬的两只乌黑的大眼睛像是黑洞一般。芸熙紧紧拉着她的衣袖,再没有了素日里那个风光任性的样子,而是跪地啜泣不止不停的求她。
求到最后,芸熙忽然转身一把拉过了弘昀。她迅速将袖中藏着的一把匕首抵在了弘昀的脖子上,猩红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江云柔:“你若是不救,我便杀了你的儿子。”
这时,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女声:“娘娘...娘娘醒醒。”
江云柔猛然睁眼惊醒,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小婢女,半天才缓过神来想起那是个梦。她起身走向殿内,心口突突的跳着,呆呆愣愣的坐在暖榻边上回想着那个梦,心中的不安始终挥之不去。
进宫多年,江云柔偷偷用着避子汤药,即便再得雨露却也未再有过身孕。她只想为心爱之人生下一子,这便是足够了。只是造化弄人,生下的儿子不认识她,只能养在别人膝下。若是她的儿子有了什么好歹...江云柔想到这里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笔才发现心有余悸以至于拿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迅速写下一封书信又用蜡汁密封交给贴身婢女交代道,“交给四爷。”
若是将来大计得成,若有弘昀认祖归宗之日,便是她江云柔圆满之日了。
......
太子此次被废,朝野上下都心知肚明他再无翻身之日。东宫虚位以待,一时之间各方势力涌动,阿哥之间的党派之争也愈发白热化。就连之前一直蛰伏的四爷,也都有了藏不住野心了的势头。
似乎在争斗中的日子,过的格外快。草长莺飞又斗转星移中,康熙五十三年的冬日来了。
为着这一年的冬日,芸熙已经提心吊胆了大半年。因为她知道,这一年会发生一件对八爷影响极其恶劣的事。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去救了胤禟心中最敬重的哥哥。只是为了胤禟,她必须奋力一试。
十一月初,胤禟便接到了圣旨需要随扈康熙前往热河巡视。芸熙知道,很快了。
随扈出行,瑾萱和芸熙作伴一路看看风景说说笑笑短暂的忘记了前朝的血雨腥风。就在两人围着暖炉说笑时,车窗帘子被掀开露出了胤禩的脸。
胤禩看着瑾萱眼神温柔,“瑾萱,我已向皇阿玛请旨去祭奠额娘。咱们一同去。”
瑾萱听闻连连点头,忙起身道:“我这便去准备准备。”
“我都准备好了。”胤禩爽朗一笑伸手拉过瑾萱,“今晚的宴席,我让人寻了个礼物给皇阿玛,咱们去去便回。”
芸熙听着胤禩的话,心中此刻已经是心跳如擂鼓,她强行镇定着扯出笑容问胤禩:“八哥,是什么礼物啊?”
胤禩牵着瑾萱的手,声音和煦温暖:“是两只上好的海东青,皇阿玛最是喜欢了。”
说完,与瑾萱骑马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