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的夜幕仿佛被捅破了一个洞,纷纷扬扬的鹅毛再次洒下。
已是寅时。
重伤昏迷的顾长风被唐一萍背回卫生间后,卫生间的师弟师妹们便忙碌起来,整座宅院里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杨必琴当年受到重伤,修为被废,传闻当时他的心脏已死,却还能神奇的活着,故此得来一个‘无心长老’的名头。这件事之所以神奇,当然是因为事情的真实性被以讹传讹,夸大了些。
杨必琴的心脏当然没有死,他能活着,自然是因为当初被抢救了过来,并且养好了身子,只是一身修为真的没有了罢了。久病成医,不再习武的杨必琴除了专精音律外,其余的时间多都花在了研究医术上,这么些年也救治过许多门派弟子,此时顾长风也全由着他照料。
唐一萍警惕的守候在门后,她对师父的医术很有信心,只是怕贼人再次趁机偷袭。画梅画菊两姐妹端水递物给杨必琴打下手,顾长风背后那道狰狞的伤口已被处理,并无大碍,但腹部挨的那一拳,其狠辣的真气伤及到了他的内脏,对他造成了足以致命的伤害。
唐一萍不懂医术,但知道察言观色,见在救治过程中杨必琴一直眉头紧锁,治疗完毕后眉头也没有舒展开,不免心里十分担忧,焦虑的问道:“师父,长风师兄到底怎么样?”
杨必琴在水盆里清洗手上的血渍,沉声道:“情况不好。”
“能保住性命吗?”
“暂时保住了。但他的内脏被真气损伤严重,身体机能已经紊乱。能不能扛过去恢复过来,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唐一萍朝昏迷中的顾长风看了一眼,记得从认识他起,他就一直是乐呵呵的,哪怕遇见任何困难都是笑着去面对,并且在最后都能创造奇迹解决问题,哪曾想到过他这样的人也会陷入如今这样的绝境,不免心生伤感,眼中泛着泪光。
“师父,他如果扛过去了,要多长时间才能醒来?”
“人的身体都有个极限,长风的皮肉筋骨修炼的极好,但还没有练到真气润泽内脏的境界,就算能够醒来,最快也得三五天。”
“师父您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我晚上留在这里陪着师兄。”
“今夜我也不回去了,画梅画菊就在旁边给我安排了住处,有什么情况你可以马上叫我。”
“谢谢师父。”
杨必琴没有马上离去,而是望向徒儿,叹道:“一萍,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很喜欢长风对不对?”
唐一萍没想到师父会在这种情况下突然问这样的事,但此时心中担忧多于羞涩,平常爱红的脸依然有些苍白,只是重重的点点头。
杨必琴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伸出手抚摸着唐一萍的秀发,柔声道:“江湖人,要快意洒脱,为师也希望你做一个敢爱敢恨的侠义女子,能够找到一个与你真心相爱的男子汉。长风这孩子行事乖张,有些令人琢磨不透,为师对他的了解不深。但既然你喜欢,那就要勇敢一些,切莫悔恨终生。现在正值登徒危难之时,若此事过去,长风又能好过来,你就勇敢的向他说出你的心意吧。”
“啊?”唐一萍的脸终究还是抗不过杨必琴的言语,红彤彤的宛如熟透的苹果,她的声音本就极为好听,现在更是又甜又细,轻声道:“哪有女孩子……”
杨必琴打断她,说道:“敢爱就要敢说,哪还分什么男女!想当年陵大家若是早些告诉我她的想法,现在我与她怕已是一对快活眷侣了。”
唐一萍惊道:“陵大家!师父,你说陵大家对你?”
杨必琴笑了笑:“我也是几年前才知道的,但我们现在都老了。”
看着还在消化惊讶的唐一萍,杨必琴叹息道:“只是可惜啊,彼此敢爱不敢说,却又对彼此心怀希望,于是人生就在盼望、顾虑和挣扎中蹉跎过去。至今彼此落得个只身一人,膝下无子的孤寂晚年。”
唐一萍低下头,有些伤感:“师父……”
“好了。”杨必琴又笑了起来,摸了摸唐一萍的脑袋,道:“长风是个能够创造奇迹的孩子,他会挺过来的,放心吧。”
等到杨必琴和画梅画菊都离开后,唐一萍怔怔的看着顾长风的脸看了很久,才在他身边坐下,就靠在他身边默默的睡去。
她对顾长风有信心,她相信他一定会醒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已经睡着的唐一萍无法看见,顾长风胸口的木雕吊坠在微微颤抖,凹槽处已被绿光充盈。那些绿光向外散开,仿佛活了过来,落在顾长风的皮肤上,从他的毛孔里钻了进去。
窗户关的很严实。杨必琴交代过,不能让冷风吹进来,让病人沾了寒气。
此外,一切如常。
顾长风没有反应,静静地躺着,像睡了一样。
雪很大,不到一个时辰,卫生间院落里的雪已是厚厚一层。
天蒙蒙亮,接到消息的登徒弟子便陆续赶来。
南宫烈和当夏在房间里看望了顾长风一会,就聚集在院落里等待。那些已和顾长风关系要好的师弟师妹们有的看望后离去,但大部分都留在了这里,大概是希望等到顾长风醒来。弟子们簇拥在一起,分站在房间外的两侧,足足有几百人之多。
“新教的杂种真是猖狂!现在门派里到处都是锦衣卫,他们都敢明目张胆的行凶!”从得知顾长风的情况后,当夏就暴跳如雷,此时在院落里更是无比愤怒。
弟子们听见当夏的话,也都应声而骂。
南宫烈的情绪要好一些,和他平素的脾性有关,没有谩骂,只是认真的说道:“长风兄连齐道鸣都能战胜,可以说是四品以下无敌手,可他现在伤成这样,显然是新教的高手到了。”
“什么垃圾高手!”当夏大骂道:“再高的高手也只敢偷偷摸摸!有本事站出来直接找我们干啊!以顾师兄的狡猾,哦不对,以顾师兄的聪慧,他若是不想受伤,肯定有办法避开危险。昨夜一定是被偷袭了!”
当夏仰天怒骂:“新教的杂种们,出来啊!你们出来啊!”
“够了!”一道厉喝在院落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