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失恋48次
这是个清晰分明的世界,他却一直浑浑噩噩地活着。
无关生死,无论输赢,他只是活着而已。他,像风也像雨,像阳光也像云雾,像一切的空气。他哭哭啼啼地来到世间,世间不会正眼瞧他一眼;他轰轰烈烈地死去,世界也压根就不会把他记起,总之,他是个莫须有的人。世界是一台冰冷的机器,他是那个站在世界面前,不停地打哆嗦、不停地往手心里哈热气的青年人。
他不知浑浑噩噩地生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会这样持续多久,直到忽然有一天,他有点醒悟了,有点意识了,感觉自己像是个公民了。就像是一些猿猴在进化之后,忽然发现自己能站立了,有个人样了,便终于决定要做个人了。猿猴进化为人类之后,就永远也无法变回原来的猿猴了。
他发誓,以后自己宁愿做一棵清醒的狗尾草,也不去做一只庸碌无为的长白猪。
他真的想要做点什么了,就算改变不了当下,也挽救不了过去,至少,他能留点什么给未来。
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公民,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义务了,虽然他从未履行过他的义务;他也该考虑考虑他的权利了,虽然他并未能真正得到过所谓的权利。
他最讨厌的是黑夜,可偏偏黑夜最为漫长。
他最不愿意孤独,可孤独却注定伴随他终身。
他看着今晚的夜色,知道自己又回来了,回到了这个该死的城市。黑夜的夜色漫长,路上都看不到一点儿灯光,夜空中没有月亮和一丁点星光,只有大片的黑云在悄然远行。
风在叶子里骚动了一会了,走了,使得黑夜变得更为寂静也更为寒冷。
他一个人走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感觉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一样。他大喊一声,无人呼应,他随便骂上几句,也没人顶嘴,他跺跺脚,路上很快就消失了声音,一切都死寂如初。
他的眼睛里还噙着泪,拎着一只酒瓶,那酒瓶里还剩下半瓶酒而已。他似醉非醉,其实已经醉了,他走在路上,感到耳边的风很冷,眼前的夜很黑。
“上天呀,为什么我又失恋了?!”
他近乎绝望地喊了这么一句。
靠!这已经是他第48次失恋了。
他一会儿傻笑,一会了很哭,一会儿唱歌,一会儿骂街,就这样踉踉跄跄走回了自己住的地方。他看到眼前这个仅有十多平米的小屋子,实在难以承载他那颗饱受摧残的心灵,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几乎要冲破胸膛,迅速逃离出来。他每一次的失恋,都是对心灵的巨大委屈,可想而知,他的心灵已经被委屈到了何其惨烈的地步。
他把酒瓶子扔到了墙角,然后趴在窗户边,想要看看今晚的月色,却发现今晚连半颗星星都没有;他忽然发现,整个城市都是一片黑暗。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赶紧看手机,原来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此时已经23点32分了。他再次跑到窗户外,瞪大了眼睛仔细去瞧,发现在一些街道上,果然出现了很多黑的人影,恍惚如鬼魅。
“这个城市可真变态!”他暗暗大骂。
忽然,有几个黑影一下子在附近停下了,他赶紧捂住嘴巴,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他不敢作声了。
这个城市有许多规定,比如晚上23点之后,全部要熄灯进入睡眠,不准干其他事。还有一种黑警察,专门监督人们,只要有不合规矩的地方,就会被抓去。黑警察是享有特权的警察,可以在大街上随时逮捕你。
他已经来到这里,再也无法逃出去。
他今晚上又失恋了,可这又能怎样?这个城市才不会管他试失恋不失恋,才不会管你和谁亲吻和谁□□最后又和谁结了婚。他也和你一样,此刻正沉浸在一种孤独与落寞中。
他今晚不得不浑浑噩噩地睡过去了,等到第二天醒来,又不得不赶紧洗刷吃饭,然后在8点之前赶到自己工作的地方。所有8点之后还没有起床的懒虫,就将面临意想不到的惩罚。
有一对小夫妻,昨晚上缠绵的很久,晚上虽然定了闹钟,今早却还是把时间错过了。他们躺在床上,女的穿好衣服,忽然看到时间已经到了8点钟,赶紧叫醒那个男的,可男的还不愿意起床。这时,门忽然被踹开了,三个黑警察来了。
女的赶紧乞求道:“他已经醒了,你们放过他吧。”
一个警察说:“他没醒,因为他还躺在床上。”
女的拼命地摇晃男的,男的很不情愿地揉了揉眼睛,忽然看到三个警察,骨碌一下爬起来,脸色顿时惨白。
女的说:“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以后再也不会晚起了,我们一定准时起床。”
警察说:“已经晚了,法律从来不对任何一个人开小灶。”
男的赶紧穿上衣服,然后准备下床,却被一个黑警察一下子抓住,并戴上了手铐,他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知道错了!”
黑警察拉着他就走了,而女的正在后面大声地哭喊,接着她也被戴上了手铐,带走了。
床上的床单还残留着他们的体温,可惜,他们将永远不会回来了。
大街上的人们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因此没有人知道黑警察把他们带到了哪里。
他已经在工厂里开始工作了,他的工作只有一个动作,而这一个动作就要无数次地做,他现在已经熟练到,能和机器的频率保持一致,这一动作已经使得他变得比机器还要机器。
他不敢想昨晚的失恋,因为怕想多了,下一次还会继续失恋。
没人知道他的苦楚,就像没有人知道他一天要重复多少次这个动作。
他叫麦芽。
他的名字本可以改为麦兜或者麦田或者麦加之类的好名字,但父亲为了让他茁壮生长,为了让他永远充满希望,叫他麦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