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一车的人都很安静，每个人都在低头，拼命刷新着手机，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有点木然的看着周围，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世界。好几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陆有前看着这几个老人都会想到同一个问题——自己在上学的时候，很难理解为什么他们那一代人会那么狂热，网上都有很多人说，他们是“变老的坏人”一代，但是就在这过去的12个小时里，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些人年轻时的感受，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确有一些东西，存在让人疯狂的魅力。
比如超能力。
“截止到目前，有验证的超能力出现时间来看，各地出现的时间是不统一的，但是从某个意义来看，又是统一的——都是全球本地时间，凌晨12点开始，从绝对时间上来看，最早出现超能力记录的国家是新西兰，其超能力出现时间记录大概是bj时间昨天晚上8点，最早的超能力者是一名叫安德烈的，正在过生日的高中生，他妈妈正在网上直播他的生日聚会，安德烈的超能力是能够产生气流，这很有可能跟当时，他没办法一口气吹完生日蜡烛有关……”
“facebook已经推出专门的超能力板块，人们可以在网站上选择公开自己的超能力……”
“美国总统XXX于今天上午发表公开讲话，讲话声称超能力是上帝赐予世界的礼物，并呼吁在未来的一个月内，每一个美国公民都能自觉前往当地警察局，登记自己的超能力……”
陆有前打开自己的QQ，快速浏览了一下所有的好友，看到有好几个动态，都是关于超能力的，但是点进去看详细，发现都是拿超能力在打屁——没一个是真的。
网上倒是有很多真的，吹风，点火，带电，隐身，反重力，飞行，意念力……这些超能力算是比较主流，但对陆有前来说，毫无意义。
“超能力出现的原理。”
“怎样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超能力？”
“有关于超能力的权威科学解释。”
“超能力案例汇总，规律总结……”
类似的问题在网上成捆成捆的出现，每一秒刷新都有新的回复，回答许多也是五花八门，有的说，医院能够把超能力查出来，也有的说，超能力的威力取决于超能力者信仰上帝、安拉……也许是菩萨，又或者是玉皇大帝的决心，甚至还有说是，超能力跟上辈子，还有这辈子的道德水准密切相关。
后面的回答都太扯了一些，但医院这个说法，陆有前还是觉得有谱的。
三个小时前，打电话辞职的时候，陆有前刚刚数了一下自己的全部家当，三万两千块。在今天之前，陆有前原先的打算，是攒够15万，跟同学一起开个店，或者捣鼓个小公司创业，但仅仅是早上，上一个马桶，用手机无聊看新闻的时间，他就彻底推翻了自己的计划。
新的时代就要来了！每当陆有前觉得现在这事不可思议的时候，他就会把视线转向窗外，看看天上时不时，飞过的“超人”，网上有人说，飞行其实是最没用的超能力，在天上飞又冷又危险，陆有前其实也这么想，飞行绝对不是他理想中的超能力，但每次当他抬起头，看到那些“飞行员”时，他总是会下意识的羡慕，然后是更强烈的期待！
我的超能力会是什么？我想要的超能力是什么？
这一路上陆有前的心脏都在砰砰直跳，感觉自己就像是高中时候，课间不小心，跟班花对视了一眼一样——就是激动，莫名其妙的激动。只要想到自己可能有的超能力，想到自己可能会拥有的生活，陆有前就忍不住想笑——就像一个幸运者拿着一张未兑奖的奖券，想象着自己中大奖时的模样。
医院的人很多，非常多，挂号处的长队都排到了门外，而且那些排队的家伙看起来都没病，一个个都跟陆有前本人一样，健康的很，激动的很，一个个红光满面，就像是一起参加节日游行。有两个医生和护士正在手忙搅乱的挂横幅，还拿着扩音喇叭，大声疾呼：“做CT不能扫描超能力，请大家不要相信谣言，让真正有需要的病人先排队……做电疗也不能激发超能力，超能力和精神类疾病并不存在联系……”
这样陆有前稍稍有些失望，本来他也想来挂个号的。不过一想到那个冤大头，心理倒是平衡了些，反正自己也没算白来。
……
“电休克治疗？就是电视上那种的电疗？”大概翻了一下手里的这份“3院治疗方案知情同意书”，陆有前稍稍差异了一下。
“对，”卫择拿出手机，“还是上次那个账号吗？你签字，我转账。”
陆有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不出来啊，哥，你家里挺有钱吧。”
“不算，”卫择自嘲，“我之前都跟你说过，我是干清洁工的。”
“现在谁还靠工作挣钱啊，还有有钱人用宝马送外卖呢，”也许是之前的职业习惯，一边签字，陆有前还一边下意识搭话，“我听说这电疗挺痛苦的……哥你这……何必花钱遭这份罪？”
卫择接过同意书，看了一眼签名，转账，确认，然后转身准备离开，并不打算多话。
“哥，问你个事，”陆有前看着病房里，那其他几个人说，“怎么就一天的功夫，进来了这么多人呢，都是为啥啊？”
“自杀，要么就是激动，狂躁……”许晓云从边上蹿出来说，“对了，我听说现在每个人都有超能力了？那你的超能力是什么？”
“这只是一个猜测，一个说法，”在美女面前，陆有前忍不住把早上马桶上看过的资料现学现卖，“准确的来说，现在全世界超能力得到官方验证的数目，也就是几百人，而且应该都是英国伦敦人——他们今天中午刚刚通过了特别能力法。”
“那你的意思是，你还没发现咯？”
“怎么，你难道发现了？”
“当然，我从小就有超能力，其实我原来是个男人，但我用超能力不断把自己变成了女人，你说这超能力厉不厉害？”
陆有前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在开玩笑。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要是有需要，随时通知我。”陆有前跟卫择道别。
但卫择似乎在想心事，陆有前等了一会，才得到一个回应：“哦……好，到时候再联系。”
陆有前站起来，刚准备离开，几个护士就快速走了过来，她们后面还跟几个膀大腰圆的护工，再后面，还有两个医生，以及两个警察。
“警察临检，大家都先到自己病床坐好，不要做出出格举动……”护士和护工逐个房间，查看病人状态，好几个不太老实的，当即就先绑住了。
“我不是这里的病人，我是病人家属，来这里看……看我弟弟的。”陆有前过去跟护士说。
“家属也一样，都要检查，带身份证的，把身份证都准备好，没带的打电话给家里，要身份证号码。”
卫择拿着同意书，也去问护士：“马医生在不在？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好吗？”
值班的护士换了一茬，不认识卫择：“新来的？马医生今天很忙，等明天巡房的时候你给。”
“我跟他说好了的，下午就手术……等不到明天了……”
明天……对于卫择来说，从来没有比明天，更为可怕的词汇！来精神病院一天，世界都变样了，等明天，也许宇宙爆炸了也说不定！
“下午马医生有事，临时状况。”护士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不行，等不了明天，我现在就要去找马……你们干什么？”话说着，卫择就被几个大汉像捉小鸡一样，按在了床板上，然后最快速度捆绑成一个粽子。
“那至少先给我吃点药，吃点药吧，安眠药就成……”
没人搭理卫择，等护士和护工都到门外去之后，隔壁的老头，也就是卫择刚认识的，叫童大爷的老人劝了他几句：“上大学的时候，军训过吧。”
卫择看了他一眼。
“少说话，多服从……这里跟军队也一样，都不是讲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