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银子的来历还得编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回去之后等阿豪问起来,唐年总不能说是有好心人想救济他们,平白无故给的银子吧。
既然唐年已经把阿豪当成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自然不好意思瞒他,可事关阿豪爹娘逝世的真相……
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她优柔寡断也好,瞻前顾后也罢,总之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对阿豪提起这件事。
等唐年回到铺子,头顶上高悬的太阳都快落到西边去了,也难为阿豪和安宝两个孩子一门心思地等着她。
“你去哪里了,我可是一直守在这里等你,一步都没离开过呢。”
安宝一张白皙的脸被晒得通红,半边脸颊都被晒脱皮了。
再看阿豪也没好到哪去,本就瘦弱的身子好像马上就要倒下一般。
唐年心中愧疚,再加上有事情瞒着阿豪,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
她拿开盖着包子肉夹馍的蒸笼,拿出三个来分给他们。
“赶紧吃吧,吃完了我们就收拾东西。”
安宝的大眼睛咕噜噜地一转,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不会乖乖听唐年的话。
倒是阿豪,如同嚼蜡一般啃着肉夹馍,唐年颇觉得对不起他。
这小孩本来心事就很重,她太了解阿豪的性子了。
关于他爹娘的事情必须要挑一个合适的时机才能告诉他,不然会出大乱子的。
唐年也是第一次照顾小孩子,想得有点深了。
其实阿豪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在意,和安宝在一起时阿豪就很放松,假以时日就会彻底摆脱昨日的阴影。
小孩子说的话都是随口一说而已,也只有唐年会害怕伤到阿豪,结果自己却胡思乱想半天。
铺子里里外外几乎都是唐年一个人在操持,本来到了下午这个时间点买东西的人就不多,可就算是这样,唐年还是把钱找错了。
“两个肉夹馍五文钱,再加上一碗什么都不放的粥,你就找我三文,你是怎么做生意的啊?”
刚巧这位大姐出来买饭之前跟家里人吵了一架,说话的口气那叫一个怒气冲天,唐年讪讪地赔笑说道。
“是我一时糊涂找错了,不如我赔给你一个肉包子,你看行吗?”
大姐斜眼撇了她一眼,也是看在唐年年轻好欺负才会连珠炮似的说那么多,唐年要是不给她一个台阶下,这大姐还指不定要吵多久呢。
做生意这么多天以来这种人唐年见得多了,就是想像狗皮膏药一样恶心店家几句,不讨到好处是不会收手的。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带着两个孩子挺不容易的,就是以后要长点记性,毕竟像我这么宽宏大量的人不多了!”
大姐趾高气昂地提着粥和肉夹馍走了,唐年忍不住深深地长出一口气。
不生气不生气,她要是天天跟无理取闹的客人计较,鬓间能多长出十几根白头发。
平复一下心情之后,唐年看着天边的云是那么白,迎面吹来的风是那么凉爽。
还有阿豪疑惑不解的眼神,被他看了一眼之后唐年彻底清醒过来,现在还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
她必须把真相瞒下去,不然的话都对不起阿豪叫她一声师娘。
“娘亲,我们现在是不是能回家去了,我真的好困呐。”
安宝困得直往唐年的怀里钻,他那样子活像只懒洋洋的小老鼠,连尾巴都要露出来了。
严格说起来阿豪并不比安宝大多少,但他们给唐年的感觉,就像是差了好多岁的兄弟一样。
有人羡慕孩子可以无忧无虑,但也有人觉得清醒看世间不平事才算活着,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唐年只是不想看见阿豪如此辛苦。
“我帮你推摊子吧,也没人来买东西了。”
阿豪主动地抢走唐年手里的活,他这样子反而让唐年有些疑惑。
是不是她把这孩子看得太过脆弱了,就像现在似的看着他细瘦如柴的胳膊,虽说推摊子时很费劲,但是阿豪依然很尽心地帮她。
比起心神不宁连钱都找错的她来说,阿豪这个孩子真的很了不起。
她咬着下唇想着要不要说出来算了,她本就不是一个能藏的住事的人啊。
“你有话想跟我说对吧,安宝现在半梦半醒的,你说出来他不会听到。”
阿豪也不看唐年脸上的神情,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唐年在震惊之余也有些郝然。
她刚才那副有心事的样子果然瞒不过阿豪的眼睛,他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她都跟不上他的步伐。
“哪有什么事啊,你也知道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放心好了那个大姐只是个例外,不是每个客人都和她一样。”
“你明明知道我在问你,为什么离开了那么久,是不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阿豪的眼神瞬间暗淡下去,他这些天想了很多事情,包括爹娘遇害的前前后后。
他最遗憾的就是没有跟爹娘见到最后一面,没有亲口对他们说出一句感谢,这几乎都快变成了他的心病。
如果不是安宝每天找他聊心事,唐年天天三时三餐地叫他出去,他不知道还要继续在那个屋子里颓废多久。
人们常说苦难才能塑造一个人,却没有人说过这种过程会有多痛苦。
苦得让阿豪再也不敢回想第二次,他跌入深渊的那一刻,是唐年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不放开。
他低着头手里捏紧了一截衣角,他期待唐年说出什么,有可能是搪塞,也有可能是赶他走的话。
阿豪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或许真的是个灾星吧,要不是他,爹娘也不会遭遇横祸……
唐年最初担心阿豪会把一切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其实也算是看清了阿豪的本性,他其实是一个很善良很纯真的孩子。
两个人走在一起,彼此之间肩膀挨着肩膀,即便如此还是各怀心事,谁也不能明白谁。
“唉,我原是不想告诉你的,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不该承受那么多。”
唐年一把揽过阿豪的肩膀,揉了揉他有些扎手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