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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地面上摊放着一叠叠厚重的资料,杂乱无章的摆放在那里,两名老者蹲坐在地面上,一点点将铺散在地面上的厚重资料分开整理,然后归结到了一个书架上。
最后,头发晶莹的老头取出一张牛皮纸,然后随手拿起搁置在不远处的笔墨,在牛皮纸上写下几个大字,然后挥动纸张,将墨迹晾干后叠在了那叠厚重的资料上。
并州司马!
“偌大的家族,就此尘封。”将这叠关于并州司马家族的资料整理完毕放置在书架上之后,满头银发的老者轻轻叹息一声。
“为何最后放弃了这个家族?”
一直是书屋看守者的老黄头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这次风波牵连之广比起当年的并州陈家也丝毫不逊色,曾经是帝*部执牛耳者的司马家族不单单从帝*政两界被除名,后世子孙更是不得入朝为官,发配边疆,永世不得返回。
而这一切的主导着,就是眼前的这个老头子,拓跋仪!
司马家族一直是拓跋仪的忠诚追随者,数次为拓跋仪卖命,甚至亮上一任军界大佬司马泓都是因为拓跋仪的一句话,便引咎辞退,最终自杀而死,外界传闻的这位大佬死于疾病那根本就是屁话!
主让奴死,奴不得不死,更何况是神圣帝国之中屈指可数的极为权势滔天的人物,足以见得这个看不出任何锋芒的老人是何等的权柄滔天。犹如一柄沉重的大剑,重剑无锋,却偏偏所向披靡。
“司马家族这些年来太过了。”拓跋仪顺势走到窗户边上,打开久未开启的木窗,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大雨,没有丝毫的歉疚之意,轻声道:“死了一个司马泓,还不足以让他们意识到症结所在,还以为损失掉一个老头子能换来更多的荣华富贵。我拓跋仪不介意你吃的太猛,可是吃相总要好点吧?更重要的一点,司马家族自以为羽翼丰满,这些年和郝连菩萨眉来眼去,真以为我不清楚这一点?吃里扒外的东西。”
老黄头叹息一声,轻声道:“攘外必先安内?只不过这次你倒是让不少人心寒了。”
“那又何妨?”
拓跋仪冷哼一声,转头道:“老黄,你还不是选择了站在我的对立面,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着?”
老黄摆摆手,似乎懒得解释,继续道:“那你的那个徒弟呢?就这么白死了?”
拓跋仪眯着眼睛,沉默许久,才开口道:“冷毅的忠心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只可惜郝连菩萨太精明,冷毅终归是太嫩了,才落了个身死。这些我自然是要讨回来的。”
老黄头呵呵一笑,同样缓步走到了窗户边上,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大雨,沉声道:“皇家终于按耐不住了,这次那王家的崽子多半是事先就得到了授意,皇族那边又暗中笼络了几个实力不弱的大臣,这才平息了这次风波,毕竟司马家族一倒,留下的摊子太过诱人了。”
“无妨。”拓跋仪摆摆手,丝毫不在意。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物极必反,自己这些年站得太高,高到了自己都觉得寂寞,那些匍匐在脚下却又不甘心的人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他扳倒,然后狠狠的剁掉他的脑袋,挂在雪麓山神殿的顶端。
“神圣帝国终究是慕容家的,那萧仙子不也是隐秘的皇族守护者之一吗?这次皇族以陈家嫡子为幌子,已经开始宠宠欲动了。你何不就此收手?惹恼了皇族会有什么好处?”
黄老头转头,神情恼怒道。
拓跋仪冷笑一声,道:“皇族皇族,我又不夺他江山,着什么急?”
“拓跋仪,你这般食古不化,就不怕遭报应吗?”黄老头终于怒了,厉声呵斥道。
“报应?我拓跋仪遭的报应还不够吗?”拓跋仪冷声道。
黄老头最终还是忍住了怒火,冷声道:“陈家何曾得罪于你,王家又何曾得罪于你,猎天门又何曾得罪于你?你非要将这些人赶尽杀绝吗?”
拓跋仪没有做声,只是轻轻转头看向楼梯口。
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老黄头也转过头,看向了楼梯口,神情微微错愕。
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子拎着一把还在滴水的雨伞,缓缓登上二楼,看到老黄头和拓跋仪之后,先是一愣,随即释然。却没有别的表示,只是轻轻指了指最后排的书架,轻声道:“我来取点东西。”
老黄头神色犹豫了一下,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拓跋仪,一时间不知如何自处。
陈天泽毕竟亲手砍下了拓跋仪最得意的徒弟冷毅的脑袋,兴许陈天泽没见过拓跋仪,可是拓跋仪却十分了解陈天泽。在这个当口陈天泽的突然闯入,无疑是羊入虎口。
纵然陈天泽窃天雷之力,破玄天体魄强行入地仙境,可这等如同窃贼的行迹势必会引来反噬,境界必定会大跌,恐怕此生再也无望地仙境。而即便是地仙境,陈天泽恐怕也不会是被誉为拓跋神仙的拓跋仪的对手,兴许那已经离开的萧仙子加上那不知去往何处的严剑三齐心协力,才能伤到这个屹立于武道巅峰数十年的老怪物了。
出乎意料,拓跋仪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强行将杀机压下然后自顾自的去寻找资料的陈天泽,转身离开。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站在书架旁的陈天泽终于开口,只是头也不抬的冷声道:“总有一天,我会将你钉死在雪麓山圣殿的神像之上,亲眼看着你流尽最后一滴血!”
拓跋仪转头瞥了一眼陈天泽,头也不回的下楼,留下一串笑声,沙哑的声音传来:“我在雪麓山神殿等你!”
待拓跋仪离开,老黄头才犹豫了一下,走到最后一排书架前。
只见陈天泽蹲在地面上,手里捧着的赫然是十年前并州陈家的相关资料,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翻看着每一页。
“你怎么回来这里?”老黄头缓步走了过去,陪着陈天泽蹲在地面上,轻声皱眉问道。
“我尚未被裁决者除名,来这里也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吧?”陈天泽抬起头,轻轻一笑。
老黄头呵呵一笑,道:“从你上楼到现在,已经动了三次杀机,第一次是看到那老头,第二次是听到我走过来,第三次就你抬头的那一刻,为什么又强行压下去了?”
“没意义。”陈天泽释然一笑,道:“也杀不掉。”
老黄头被陈天泽的直白给逗乐了,哈哈一笑,道:“你这娃娃倒也实诚。”
“实诚的变相说法是懦弱,因为不敢也不能对别人发货,才会选择沉默。”陈天泽轻轻道。
“跌境跌的很厉害?”老黄头呵呵一笑,转头看着神色平静的陈天泽,轻声道。
“还好,算得上是伪境。”陈天泽如实回答道。
“这人活一辈子,总会遇上些坎坎坷坷,你今天觉得撑不过去了,再多撑一撑,兴许到了明天,你就会发现,原来以往过不去的事情就那么简简单单的过去了。”老黄头眯着眼睛轻声道。
陈天泽点头,神色平静无比。
“接下来什么打算?”老黄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疑问道:“是打算在裁决者内部继续待下去,还是打算另立山头?”
“前辈觉得呢?”陈天泽转头反问道。
“我猜你应该会选择前者,我研究过你的一系列行径,你这人聪明起来比谁都聪明,可是偏执起来,却比谁都偏执。”老黄头自问自答道,顿了一下,才开口道:“我可以保证你在裁决者内部不受到刻意的排挤,一切只看你的实力。拖把老头估计也不会再刻意阻拦你,毕竟能遇到一个让自己惊艳的年轻人,多半会觉得很有趣。”
还有一句话,老黄头没说,陈天泽却很清楚。拓跋仪今日不动手,多半是在等,等陈天泽壮大起来,等有一天陈天泽可以或者说有资格成为这位拓跋神仙的真正对手,一战不可避免。
“谢谢。”陈天泽站起身子来,捧着那堆厚重的资料,轻轻躬身道。
黄老头点点头,其实他知道,陈天泽的那句谢谢不是因为老黄头答应他在裁决者内部不受排挤,也不是答应他可以带走那些材料,而是因为黄老头这次站在了拓跋仪的对面,让裁决者真正的成就了裁决者!
“我父亲曾经说过一句话:人须有所执,方能有所成。”陈天泽拍了拍屁股,笑了笑道:“前辈,以后还希望前辈能够多多照顾呐。”
老黄头愣了一下,释然大笑起来。
这一声前辈,很舒坦!
简单聊过几句之后,陈天泽将那一叠资料中抽取了几张,塞入怀中看,然后拎着雨伞走出知味书屋的大门。
大雨依旧下个不停,天气已经透着些许阴冷,一场秋雨一场寒,估摸着这场秋雨过后,就该入冬了。
陈天泽打着雨伞,百无聊赖的走在街上,不知不觉的便停在了一处铺子前。
铺子不算大,却摆放着各种鲜艳的花朵,在阴冷的秋雨中,满屋子的花朵显得格外倔强而坚强。陈天泽犹豫了一下,走进铺子,挑选了一盆最不起眼也是最为廉价的菊花,结过账之后便独自撑伞向城外走去。
城北一处墓地,满地新泥。
陈天泽捧着一盆算不得名贵却格外倔强的菊花轻轻放在一座堪称奢华的墓碑前,轻轻蹲下,伸出手中的雨伞,搭在了被大雨浇湿的墓碑上。
“下雨了,天气也越来越冷了。”
“对不起,我让那个叫郝连菩萨的老王八逃走了,不过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砍下他的头来祭奠你。”
“我给你带了一盆花,不贵,才花了二十几个铜板,你肯定要说我太抠门了吧?不过这盆花虽然不贵,可生命力顽强,约莫着能陪你好长一段时间了。”
“接下来我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就让这盆花陪着你吧。你放心,我会好好的,不再以身试险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丫头,对不起,没能护住你,对不起……”
陈天泽蹲在墓碑前,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晌,最后一句却红了眼睛。
许久,陈天泽才缓缓起身,将那盆花从花盆中移出,栽在了不远处的新泥上,然后拿起雨伞。
余光一撇,陈天泽愣在当场。
只见那墓碑后不起眼的角落里,插着一柄熟悉的长剑,通体乌黑。正是那自己曾经捧着走出了刘家村,走出西河郡,最后丢失在快剑山庄里的长剑。
陈天泽缓步走过去,伸手拔出那柄长剑,低头沉默半晌。
丹田翻涌,一道道气机渐渐外泄,将陈天泽身侧数尺之内的雨水都震荡飞出去。
长剑轻鸣,整个剑身都发出阵阵嗡嗡的响动,而呢原本通体漆黑毫无锋利可言的长剑剑身竟然开始脱落起来,一层层黑色的污垢像是褪去的死皮一样,掉落在泥泞中,露出来清亮而又锋利无比的剑身。
过河卒!
剑身上几个大字显露出来,我有一卒,过河无敌!
陈天泽攥着那柄通体清亮的长剑,转眼看了一眼那在雨中落寞的孤零零墓碑,抿了抿嘴角。
过河卒,十年未曾饮血。终得现世。
王丫头,第一剑就为你鸣不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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