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方,那是一处靠近GZ这个省会城市交合地带。正是分界山脉绵延而落的丘陵地带。这些年的经济发展,这里早已经开发成了工业园区。这里的村民也成了城市化的受益者,成了街道居民。
程建辉,短头发,一对粗眉,两个耳朵又长又厚,满面红光,一脸笑意,有点像笑佛。双手有点短粗,青白色短袖体恤,长长的手毛清晰可见。他是杨柳的高中同学。在这里和小舅子合伙经营着一家卫浴五金厂。程建辉是这家有着四五十员工厂子的厂长。
虽然来之前有过电话联系,但是见到一身韩式紧身打扮,显得挺拔帅气的杨柳时,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一点不像步入中年就是自己的老同学。有两年夺没见过面了吧,程建辉一脸热情,亲自打开厂子的伸缩不锈钢门走到门口来迎接他。
一手拉上杨柳的手,一手拍着杨柳肩膀,嘴里未说话先“呵呵”的笑起来。杨柳双手紧握着程建辉的手,再见到老同学也是分外的激动。
“老同学,很久不见啦!”程建辉声音里都带着激动。
“是啊,老同学,我今天专门看你啦。”杨柳亲切的回应。
望着门口“宝隆卫浴五金厂”这几个金色大字,杨柳不禁一阵感慨。想起几年前,他程建辉刚起家的时候还是和他小舅子在城市西南方租借当地农民住房做的小加工作坊,当时基本上就是两个人在忙活。两年前杨柳见到程建辉的时候,他已经买了小车,小作坊也已经有了十来号人。后来搬厂来这个西北区之后再也没见过这位老同学了。想不到,现在工厂的规模越来越大,令杨柳意想不到。
“阿辉,真可以啊!”杨柳伸起了大拇指,由衷的称赞。他为同学取得的成就感到高兴。
“哪里哪里,你也不错呀!”程建辉喜欢人家叫他阿辉,听着老同学真诚的称赞,谦虚得不得了。
“来,来,来,里面喝茶去。”看着杨柳还站在门口有点发呆晒着太阳。阿辉连忙伸手把杨柳往办公室引。
喝着阿辉亲自泡的龙井,聊着学生时代生活,聊着各自的近况,开心之情言于逸表。同学加朋友的关系越发的亲近。想当初在乡下小县城工作的两个人,如今又相聚在了同一个城市同一片天空下,不由得生出许多感叹。对于老同学创业有成,少不了相互吹捧一下,互相一番勉励。
午饭是阿辉在他厂附近的喜满楼请的。两个人要了一个单间。七八个菜,都没有喝酒。阿辉和杨柳都是实诚的人,同学之间就是随意,用不着客套。
上完菜,刚开餐。
程建辉拿起面前的茶杯说:“老同学,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呵呵,同学之间别客气,喝。”杨柳碰一杯子,一饮而尽。
这样的来回敬了几下。阿辉夹了块白切鸡放在杨柳碗里,要他好好尝尝这间酒楼出名的特色走地鸡的味道,又给自己嘴里送了一块,然后放下了筷子转过头来。
“唉!这个月真倒霉,前几天晚上在宿舍摔死了一女的。这两天对方家属正起诉要求索赔呢。”阿辉猛的吞下块白切鸡。一脸苦恼的对杨柳叹起气来。
杨柳问怎么回事。原来阿辉厂里由于产品供不应求,扩大了生产规模,一个星期前厂里刚请了七八个员工。所有员工都住在办公楼的二楼。谁知道一个新来的女的夜晚上洗手间,不慎滑倒磕碰到脑袋,没送到医院就死了。这样意外身亡不属于工伤,保险公司只能按意外身亡来赔偿,几万块的赔偿款引起那女的家属严重不满;虽说主要责任不在厂子,但是就在厂子里发生的事,多少脱不了关系。目前女方家属已经诉诸法院,这走着法律程序。阿辉正发愁这一下来不知要多少钱才能平息这件事。
“人算不如天算啊,刚买了套房子花了一百万,现在又出这档子事。”阿辉脸上拧成了苦瓜。
“这个月的工人工资,厂房租金二十几万都还没有着落呢。”阿辉继续向着杨柳诉苦。
杨柳听着阿辉大吐苦水,顿觉嘴里的菜肴淡而无味,难以下咽。
杨柳还没逮住机会向阿辉表明来意,到是先听这位老同学念起苦经来了,心里那个郁闷啊,有苦说不出。
没办法。听到老同学有困难,自己帮不上什么,也总得安慰下。
看着阿辉,认真的对他分析道:“那女的是个意外,况且保险公司已经有了定论做了理赔。法院也不可能判你厂为主要责任人的。次要责任方的赔偿,有保险公司的理赔参考在前,估计也就几万块可以的了。”
其实杨柳对这些理赔和法律判决方面也不在行。不过程建辉听了他分析的,觉得还有点道理,心里就有个数,也就没那么揪心了。
脸上眉头一松,略带歉意的劝起吃来:“吃,吃,吃,别坏了咱们吃饭的兴致。”
杨柳坏了胃口,况且自己的事还没解决,面前山珍海味也没了味道,那里还有心思。
草草的吃过午饭,安慰了程建辉几句,就告别了回来。
后来听说,程建辉花了八万把事情平息了。
回到公司的时候是中午一点左右,还没到上班时间。
何萍的门关着,靠小走廊的磨砂玻璃上映照着她忙碌的身影。他这个得力助手很称职,一刻闲不住,正是她分担了杨柳大部分的工作。杨柳不想打搅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刚在长沙发坐下,何萍就一脸微笑的出现在他身边。看了看他,什么也没问。她为他泡起茶来,她知道杨柳喜欢喝功夫茶,泡的也一定是杨柳喜欢的上好铁观音。
看着眼前这个清爽、温柔的女子,有着在素依的身上没感受到的体贴,杨柳心里一直有种怜爱、要去呵护的感觉。
何萍给自己和杨柳倒了一杯,就在杨柳旁边坐下。杨柳端起小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清香的味道顿时充斥口腔。茶的味道醇正浓郁,火候刚刚好,杨柳心里赞了一下。何萍静静的喝着茶,在他身边安静的品味,一如往日。
茶,让两个人的心绪回归平静,安宁。难得这一刻宁静的时光!
身边的杨柳没有说话,何萍也知道这个上午他是一无所获了。自从进门看到他那一眼,有点失落的眼神,她就知道了会是这个结果。不用言传就可以意会,这就是理解。这个有着强烈自尊心、有点高傲的男人,她太了解他了,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他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应该说,他不说,那就证明就没有必要说了。
杨柳侧过头来,看了看何萍,眼里满是歉意。何萍报以微笑,递上一个理解和鼓励的眼神,心里满是心疼。
何萍就这样静静的陪着杨柳,不时为他添着茶水。何萍明白:陪着,就是一种力量。
大概两点钟的样子。杨柳起身又要出去了。
“看好家喔。”杨柳一口把杯子里的茶水灌进去临出门时对何萍说道。平淡的语气里有股力量,像是叮嘱又像是跟她做个交代。
“杨总,明天记得带上房产证和车辆登记证回来,资料齐全,银行方面两天内可以放款。”何萍提醒道。
杨柳默默的点了点头,一面向着门口走去。
他的另一个同学在南面方向,离市区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杨柳收拾精神奔他而去。
三点左右的时候,杨柳坐在了大昌公司三楼陈云斌的办公室里,喝着老同学亲自泡的普洱茶。
陈云斌头发有点稀疏,圆圆的脸庞,一对略显粗短的眉毛,正随着他脸部的表情一扬一扬在上下跳动;一双眼睛细细的,有灵动的精光在闪烁。他穿着一件紫色间条的短袖上衣,肚子鼓得圆圆的,把腰围撑成一个圆桶。此刻,陈云斌在热情的招待着杨柳,又是奉烟又是递茶,嘴里亲切的招呼个不停,大有天涯知己久别重逢之感。
陈云斌是杨柳高中三年同学加室友,喜欢书法,爱好画画。这是个交游广阔,个性张扬,又有点浪漫不羁的人物。当年一起读书时,一些怪异举动常常被同学因为笑柄,记得高二那年,他光脚上学,并立志要“赤脚走天涯”,因此获封为“赤脚大师”的称号,常常为同学们惦记着。他高中毕业后考取了省美术学院,之后,杨柳对陈云斌的情况不太清楚了。上午听程建辉说他毕业后就来到这个城市,做过教师,打过工。老婆就是在一起打工时收获的爱情产物。大昌公司是前几年他两夫妻一手创办的。
陈云斌老婆小他十岁,他们结婚的时候,感觉他老婆就是个小女孩,小小的个子,像只温顺的小绵羊。那时候杨柳和程建辉还在县城工作,都一起参加了他们的婚礼。现在他老婆也有自己的办公室,就在陈云斌的办公室对面。杨柳刚进门口,她还热切的打过招呼。当年的小女孩现在手下有七八十号人,主持着大昌公司日常的生产运作,掌握着大昌公司的财政大权。现在的她,温顺中更透着一般钢韧和果断。
大昌公司占据着整栋三层几千平米楼房,楼顶上竖立着大大的金字招牌,耀眼夺目,这最让陈云斌感到自豪。公司生产艺术的陶瓷品远销海外,产品的研发都由陈云斌一手经办,拥有自主品牌和知识产权,这尤为让陈云斌得意。
指着陈列架的各种材料组合成各种风格的产品,陈云斌向杨柳细细的介绍着。看着面前各个陈列架琳琅满目的呈现着或现在或复古、或中或西、或田园或都市的各种风格产品,就像是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异彩纷呈。看得杨柳眼花缭乱,爱不释手。
看着眼前这位眉飞色舞、侃侃而谈、意得志满的老同学,想起当初那个爱画画的少年,不由叹道:想不到爱好和工作能结合得如此成功完满。
回到陈云斌办公室坐下,陈云斌却闲不住了。一直滔滔不绝,踌躇满志的他,难掩的喜悦恨不得和朋友分享,掏出电话给他相熟的朋友打了过去。
“余总,在哪里?今晚过来我这里一起吃饭。”“在环城高速?!正好我这附近有高速个出口,你过来啊。”陈云斌抑制不住的兴奋,声音激昂,毋庸反驳。
“刘总,在哪呢?今晚和余总去吃鱼生啊,早点过来。”一听到电话,那边好像很快答应下来说马上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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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半个小时就约了好几个人。
看着陈云斌的交际和号召力,杨柳自叹不如。每个人在陈云斌嘴里都是“总”字辈,就知道这些人都是一些像他陈云斌一样的企业老板。那熟络的口吻,不用怀疑,这帮家伙经常聚在一起的。话又说回来,能让他陈云斌高兴的呼朋唤友,可以看出他杨柳在这个老同学眼里的份量相当的看重。毕竟当年同一个年级百多十号人里,做企业的本来就没几个,能做到今天像他们这样有自己公司或厂子更是凤毛麟角。看到同学有所成就都由衷的感到高兴,难免会惺惺相惜。
杨柳被陈云斌的情绪感染着,浑身细胞激动起来,两个人性格里那种少年豪情迅速的膨胀,心底里那压抑的郁闷一扫而空,顿觉心情激越兴奋莫名。
陈云斌心情很好,对自己也念同学旧情,想来以他的能力,借点钱解决自己燃眉之急还是蛮有希望的,杨柳暗暗的窃以为喜。刚闲扯了几句,杨柳正想开口跟陈云斌表明来意的时候,余总人未到,电话先到了。
“今晚有什么好安排呀?”车子和人的声音好像就在楼下。
“快上来啦,想吃什么你说了算。”陈云斌也听出车子的声音了,一面跟余总说着电话,一面跑到窗前对着刚从车里下来余总面招手。
余总的人很快的从楼梯口出现了,手里还拿着电话嘴上在说个不停。本来是有一部货物电梯直上三楼的,余总连电梯也等不及的小跑着上来。直到看到陈云斌这两人才关掉电话。
“哈,哈哈哈!”余总未说先笑。
“哈哈,真快啊!”陈云斌也笑着快步上去伸手搭上那余总肩膀的,显得十分的亲热。杨柳陪着笑跟余总打了个招呼。
“这是我同学,杨柳。都是老乡。”陈云斌指着杨柳给余总介绍道。同一个县的在他乡也统称为老乡了,陈云斌这样介绍也没错,还一下子拉近了距离。
余总对着杨柳点点头,马上掏出烟,递了过来。
三个人点着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余总自己拿杯子洗了洗倒起茶来。他对这里非常熟识,也不客气自己动手起来了。
余总跟陈云斌是真正的同个镇上的人。个子黝黑高瘦,两眼有神,嘴巴宽大时常露出一口白牙,是个爽朗的人。如果你要是在街上碰到他,你想象不到他会是拥有几家知名餐饮连锁店的老板。和杨柳打过招呼后,很自然的就熟络了起来,一点没有让你觉得有丝毫陌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