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面的人,包括宝玉在吃了那个灵兽肉之后,身体内都在渐渐的发生了变化。
这天,水姑突然将族中年满十六岁的男子与年满十四岁的女子,以及尚未结亲且年纪未满三十岁者,都召集起来看她纺布。
这里的族人一直生活在原始古朴的状态中,男子年满十六、女子年满十四,就已经可以娶亲或嫁人了,但并非所有的人都会这么早成亲。女孩嫁人一般还算比较早,但一些男子实际成家的年龄都比较大,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要有足够的能力才行。
水姑命令这些人来,当然是想设法指引他们迈入初境。年纪太小的孩子,不仅心智尚未完全成熟且身体亦未发育完全,是不适合过早修炼的,教都没法教。至于超过了三十岁,身心发育已经到了巅峰,却始终无法迈入初境,将来再成功的希望也很小了。
几年前山神尚在,其实很多族人在祭拜山神的仪式中都不知不觉受过山神的指引,却一直没有迈入初境,水姑将希望主要寄托在那些尚未成亲的少年身上。至于已成亲的族人,倒也不是绝对没可能,但是他们生活中的杂琐事更多,心境上受到影响也多,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水姑并没说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命令大家来看她纺布;她也没有阻止不符合要求者来围观,只命令留在村中符合要求的族人必须得来。
村寨里有两片空地,一片就在中央、正前方是祭坛,另一片较小的空地在祭坛后方、水姑住的屋子门前。几十名族人按要求盘坐在这片小空地上、面对着水姑,而水姑坐在自家门前。至于其他族人想看热闹,就躲到一边坐卧随意,但不许跑到前面挡住这些人,更不许乱动说话打扰别人。
村寨各家几乎都没有凳子,平时就垫块东西在地上跪坐或盘坐,而盘坐比跪坐更稳、上身也更端正,这是大家从小的习惯,几乎不用教。而水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要大家尽量学她的样子——交腿盘坐。这样的身姿最稳、最正,由身即心,心境也最为安稳端正。
水姑织的是葛布。族人古时的衣裳是兽皮和树叶制成的,兽皮可以御寒,但在温热的季节穿着并不合适,树叶则很容易破烂。而“布”源自于线绳,人们用软滕或植物纤维搓成长条,粗的绳子可以捆扎东西,细的线可以缝制兽皮。
后来人们将细线编织成片,这就是最早、最原始的布,再后来人们学会了穿织经纬,也开始用简单的织机织布。山中最好的织布原料是葛藤纤维加工成的葛丝,它很细很轻柔,织成的葛布轻薄舒适,适合贴身穿着或者当夏天的单衣。
葛藤的根是可以吃的,还可以打成细末去掉纤维、晾制成葛粉保存,当然是好东西,族人们经常会到山中采集。村寨中最早只有葛布,这几年族人们学会了种植火麻,火麻纤维沤制成的丝也可以织成麻布。葛布比麻布更好,而水姑纺织的葛布是最好的,质地异常致密轻柔且经久不朽,在这一带的各部族中甚至专门被称为“水布”。宝玉平时穿的肚兜,就是“水布”做的。当路族与其他部族交换东西时,“水布”是最受欢迎的物品。
但是这几年路族人几乎不用“水布”和外族交换东西了,葛布本来就更好更少,何况水姑亲手纺的“水布”呢?路族人有了来源稳定、数量有保障的火麻,他们还偶尔用双倍的麻丝与麻布与外族交换葛丝与葛布。
今天是宝玉第一次亲眼看见水姑纺织“水布”。水姑织布却不用织机,只是静静地端坐在门前,族人们早已加工好的葛丝就堆放在她的身前。支部贾宝玉,虽然以前没怎么亲眼见过,但是还是听说过的,只是这不用织布机织布,他就是头一回见,头一回听说。
心里正琢磨着水姑会怎么做,忽然发现地上那一根根细长的葛丝突然就好似活了过来,无风自动飘向水姑身前的半空。葛丝交缠相连、纵横穿插、编织经纬,竟缓缓地凭空纺成布料。布料的一端慢慢飘移,而另一端的葛丝仍在不断飞聚、织成长匹。
人不用动手,而且自动飞起织成长匹。族人们的感觉只是惊叹并非惊骇,因为她是大家敬畏的水婆婆,有这样的本事仿佛是理所应当。只是水婆婆要求大家坐在前面看清这一幕,倒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但贾宝玉确实明白,这里面有门道,这里面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主宰着这一切。贾宝玉开始猜测白胡子老头之所以带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他掌握这能力。
这个织布的过程说起来也奇怪,每个人都看见了,但是他们想仔细看清楚时,却好像没看见有着不同的感受。地上那飞起的一大大的丝线,仿佛与这些人体内的某种力量相呼应,有些人渐渐觉得受不了了,地上飞起了一大道丝线,仿佛与这些人的体内的某种力量相关,有些人渐渐觉得有些受不了了,开始坐不住了,但是水姑吩咐大家不许乱动,所以大家只能忍着。
还是有些人看着看着就吐了,因为丝线太密了,整个过程看得人眼花缭乱,心神激荡,导致有些人开始出现了恶心的现状。于是很多人便开始不敢看了,此时他们发现只要自己闭上眼睛,这种难受的感觉就会瞬间消失,但是明明很难受,水姑却让让他们看清楚,这又是什么回事呢?
这些淳朴的族人真听话,大多咬牙在坚持,实际上强行坚持是根本坚持不住的,到最后就晕过去了,迷迷糊糊就像睡着了一般;还有人实在进入不了状态,便无法看清织布的过程,仅仅是坐在那里坚持而已。
要说这些人里面最例外的应该就只有宝玉了,他站在一旁好奇的看着水姑,施展着神奇的本事。此时他的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之前怪鸟隔空抓物的情形,两相对比之下,明显水姑这个本事比那个怪鸟要厉害多了。
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便看不清葛丝飞舞的细节,意识到了这一点,宝玉立刻清空了思绪,开始认认真真的观看整个过程,然后他就看清楚了。眼前的场景在放大,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无数飞丝,缠绕相连穿织成布,每一根比毛发还细的葛丝,此刻在视线里都变得有麻线那么粗。看清了葛丝编织成布的细节,然后也觉得一阵昏沉,昨天明明睡得很好,此刻怎么又犯困了?用力晃了晃脑袋,脱离了刚才那种状态,看见的仍然是门前纺布的水婆婆。
仍然接着看,此刻他不再感觉难受和头晕,渐渐看清的不仅是飞丝成布,而是整个场景。这场面非常流畅、非常好看,伴随着一种自然流动的力量,就像一幅会动的画。
这些图案往往都很简单粗糙,虎娃经常去看那些画面。比如他看见一些简单的线条勾勒出的图案,琢磨明白之后,眼前恍惚就出现了一群族人在追逐猎物的场面。
此刻的水姑在宝玉眼中也成了一幅画,他她人虽然没动,但是又好像冻了,宝玉在隐隐约约之间,似乎看到了一种奇块的东西,似以一种奇异的韵律在操控那些葛丝。空中缓缓飘过的葛布,仿佛山中不断流的溪涧。宝玉看见的是流水,流水为天地间的力量所操控,在山中汇流成溪涧。溪涧仿佛总是那个样子,可是水却不停地在流。
这是动中之静,流动的水成为人们看见的溪涧,流动的丝成为虎娃看见的布匹。无论世上原先存不存在葛布这种东西,只要将葛丝如此编织,它便会出现;就像水在山中那般汇流,人们就能看见溪涧。要领悟这动中之静,才能看清每一幅场景。
贾宝玉开始有些明白了,这应该是一种很神奇的境界,这并不是用语言总结的,而就是自然进入了这种状态,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甚至没有意识到自身的存在。在这种状态下,他仿佛在看又仿佛不在看,就这似看非看之间,进入了一种很玄妙的境界。当他连自身都忘了的时候,便闭上了眼睛。
感觉自己全身内外都在动,心脏在跳动、胸肺在呼吸、全身的血液在流动,甚至毛发肌肤都在一种潮汐般的律动中,没有一丝一毫是静止的。但在这种动态的感受中,他却进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状态,因此才能清晰地察觉到这一切。
他站在那里好像是睡着了,面带微笑全身很放松,人却站得很稳并没有倒下,全身暖洋洋的感觉十分舒服。宝玉此刻根本不知道的事,水姑要族人们看她纺布,希望大家寻找的就是这种状态。而遍观所有人,也只有贾宝玉进入了这种奇妙的状态,然而此时的水姑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宝玉是会会是最早进入状态的一个,因为他本不是自己族群中人,对这里的很多生活场景都不熟悉,而以前山神在暗中的培养他更是没有接触过,所以顿时误以为宝玉在发呆。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回去之后,要仔细回味此刻的感受。所有符合要求的人,下次接着来看我纺布;而其他人只要没事,也最好都能来。”说完又看了看宝玉,“你对这里不太熟悉,没有进入状态也是很正常的,不要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