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后来,就有人传说那个外国人是个妖精变的,专来抓小孩子喝血。当时这街上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子就去冲外国人的店门砸石头,扔东西,也还是见不到外国人出来。
有一次晚上,我一人从外国人门前经过,有些怕,就朝门吐了口唾沫,没想到吱呀一声,那门竟开了条缝。我当时又怕又好奇,隔着门缝向你瞅,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我刚打算走,就听到里面有人叫我名字,不像男人的声音,倒像女人尖声尖气的说话。
当时,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就推开门钻了进去,还是看不到一个人,灯却自己亮了,门也砰得一声关住了。当时我怕的厉害,想跑,推那门却怎么推都推不动,后来……我觉得有人搁我头上打了一棍子,一下子就晕了过去。第二天一大早,发现自己搁自己屋里睡着,枕头边搁着这么个小玩艺。就在那天早上,我就听说那家画店夜里失了火,外国人给烧死了。”
“当时谁打你,你有没有看到?是不是个穿黑衣服的人?”魏大虎追问道。
那老人却不答,半晌,摇了摇头,“没看到。外国人死了,这街上倒安静了,没听人再说有什么怪事。可惜的是没安静几天,许多人开始生怪病,都是肚子疼,却查不出毛病。我也染上了,肚子那个疼,真是疼的厉害。当天晚上,我又做了个梦,梦见那个外国人从葫芦里倒了点什么给我吃。第二天,我就开始拉肚子,不知拉了些什么出来,毛茸茸的,还能动。就这样我活过来了,许多街坊临居都病死了。从那以后,在这街上买过东西的人,说不准哪个就会得怪病,后来也没人敢再来,这街也就彻底败了下去……”
说到这里,老人停了下来,一语不发地盯着门外的渐渐变小的雨。魏大虎突然觉得刚才啃在嘴里的面包不是滋味,胃里一阵作乱,却见老人眼睛依旧盯着门外,却古里古怪咧着嘴,道“这都不知哪年哪月的事儿了,吃吧,没事儿,不会肚子疼……”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笑,看看天外,雨势已渐渐转小,刚准备道别,却听那老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再坐坐。”说罢,便悄无声息地掀开蓝花门帘走了进去,再无消息。
“喂,喂。”连叫两声,却不见人应答,盯着那道一动不动的蓝花旧绸布门帘,总觉得一种怪怪的感觉紧紧绕着自己。这轻飘飘的绸布门帘却纹丝不动,魏大虎自己都不敢肯定刚才是不是看见老人掀开这道帘子进了门。
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魏大虎觉得总觉得在那道门帘后藏着什么秘密与自己有关,这种感觉越来越强,却连自己也说不清究竟为什么。
哪怕被当贼,也一定得去看看!魏大虎迅速下了决心。
踮起脚,猫一般轻灵地走过去,悄悄掀开蓝花旧绸布门帘向内窥去,见一条窄窄的走廊连着三个房间,都关着门。走廊里静悄悄的,仍是一片死寂,看不到老人的踪迹,仿佛刚才跟本没有人进来过。
大着胆子,魏大虎轻轻走进那道走廊。
走廊有些暗,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湿气,比起外面的屋子,这里更为寂静,不仅连雨声似乎都在这里消失掉,仿佛连时间和空间都在这里模糊。一个稀奇古怪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涌上了魏大虎的心头,或许,自己正在从人世间走向一个阴暗潮湿的幽冥世界。
伸手推推过道两边的门,都推不开,走廊尽头那间房却是虚掩着,仿佛专门为自己留着。轻轻一推,老旧的门轴“吱呀”一声响,魏大虎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不受控制般随之猛跳了下,自己甚至能听见“砰通”一声微响,就在这一瞬间,魏大虎突然觉得一道目光从屋里冲出,直直地盯着自己,背上立即炸出一层毛毛汗。
等了片刻,却没什何动静,即没人出来,也没人发声,魏大虎再把门缝推大些,感觉盯着自己目光自右边的墙上而来,便径直瞧去,一瞧之下,不由神魂俱飞。
右边的墙上挂着一个像框,像框周围还围着一转黑绸布,上面结成老大一朵黑绒花,很显然,是一张遗像。
而像框中的人,一脸皱纹的皮肤松答答挂在骨头上,形容瘦削,半秃的头顶围着稀稀疏疏几径干枯的白头发,眼睛下垂着松答答一团皮肉,仿佛两个大口袋,混浊的眼光正从镜框中盯着自己。
是刚才那个老人。
一时间,魏大虎觉得自己有些透不过气来,胃里一阵闹腾,似乎有什么东西翻到嗓子眼,干呕两声却没吐出什么,脑中却一阵发晕,不由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自己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肺叶张开闭拢的声音,“呼哧、呼哧、呼哧……”
正在这时,淙淙雨声中传来一重一轻的脚步声,仿佛两个人,声音极为清晰。脚步声至门前戈然而止,一个女人极为惊讶的声浪穿过透明的空气迅速传到魏大虎耳朵前。
“咦,这门怎么开了?”
“你走前别又忘了锁好。”
“怎么会,我记得清清楚楚,听到锁响又推了推,推不动才出去的。”
“别是有贼偷东西。”
两人正说着,听声音来人已经进了门。魏大虎回过头去,正好见到那道蓝花门帘被掀开,一个烫染过的头露了出来。如自己所料,那女人见到家里竟然有人,显然大吃一惊。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魏大虎心道我说了你能信吗,一时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苦笑道,“阿姨,说实话,我也不知怎么进来的。”
那女人眼中敌意更深,指着魏大虎道,“你先出来!”
魏大虎走出门帘,见到那女人旁边站着一个少女,长发垂肩,剪水双瞳,身材纤细,容颜清丽,让魏大虎奇怪的是,这个少女看上去似乎有些面熟。
跟魏大虎打了个照面,见到“贼”竟是一个看上去阳刚中透着英气的小伙子,那名少女也有些**。
“说,到这里究竟干什么,是不是想偷东西?”那个烫过发的女人怒气勃发地指着魏大虎。
魏大虎一肚子窝囊气,还是陪着笑脸,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在这里遇到的事情讲了一遍,只是隐去了东蒲路173号的事情,只说自己为避雨和老人聊了会儿天。
“编假话也得编圆些”那女人依旧一幅的气呼呼样子,“我爸尸体上星期刚送去火化,哪有死人陪你说这半天话的道理。”
魏大虎灵机一动,突然想起自己买面包时,老人把钱锁在柜台后一个抽屉里,便说了出来。那女人半信半疑,打开抽屉,果如魏大虎所说,一个空盒子里放着两个一块的钢蹦儿,一张纸钞中间贴着透明胶的纸钞。
这个装钱的纸盒子明明在昨晚被倒空,今天自己还没开门做生意,眼前的小伙子确实不像在说假话。
那女人突然掀起蓝布门帘,魏大虎听见一声压抑的哭声,“爸呀,你有什么没了的心愿干嘛不说给我听,要说给个外人听?”
魏大虎尴尬地站在当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抬眼却见那个少女睁着一双秋水般的明眸狐疑地打量着自己。
难道这事儿还不算完?
正觉头皮发炸,那少女突然开了口,声音竟如幽谷鹂声,优扬动听,“你是B大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