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没见过眼前这人,但从他挂在腰间上的吊坠可以辨认出,他是当朝丞相一一傅云霄的人。
果不其然,在自己频繁出入蒋寄柔那里后,傅云霄终于坐不住了。
“我劝苏大夫说话还是注意点,我的主子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为首那人转动着手腕,不屑的勾着嘴角,虽说着客气的话,但语气里却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傅丞相有请,苏大夫还是和我走一趟吧。”
“我正猜着阁下是何人呢,原来是傅丞相的人,幸会幸会。”苏瑾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拱手对那人作揖,“阁下下次记得早点表明身份,不然我看错了主人,打错了狗可就尴尬了。”
为首那人听着苏瑾的话,脸色霎时间变得铁青,他哪能听不出来苏瑾的意思,对方分明是在嘲讽自己狗仗势欺人。
“苏大夫真是长了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希望你在主子那里也能这般伶俐下去。”
“这是自然。”苏瑾眯眼笑道,眼底一片从容。
这人是奉傅云霄之命前来,定是想在不惊动蒋寄柔的前提下将自己带走,若是大肆声张的话,想必他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般甚好,自己也可以正大光明的索赔了。
苏瑾扶起地上气若游丝的小德子,待发现他大多都只是皮外伤以后才暗暗松了口气,玄色衣袖掠过间,一枚丹药送进了小德子的口中。
这药虽不能马上就治好他,但最起码可以缓解他伤口上的疼痛。
“苏大夫,奴才……”小德子半睁着眼睛,想抬手接过药丸自己服下,挣扎了两息之后,却根本没有抬起手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的任由那枚药丸顺着自己的喉咙滑下。
说来奇怪,这药本是没有任何温度的,却不知为何,在吃下去的一瞬间,竟从肺腑之中升起了阵阵暖意,四通八达流淌至全身,连同着他的心都灼的滚烫。
想起自己在最后一刻为了保命松开了手,就感觉无比羞耻,幸好苏大夫没有看到,如若不然,自己又有什么脸面继续留在这里。
其实小德子不知道的是,刚才他松开手的那一幕,已尽收苏瑾眼底。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绝对的威胁面前,人性往往是经不住考验的,而他能在自己回来之前,拖住对方这么长时间,已经很好了。
毕竟自己只是让他守好这里,并没有让他为此搭上性命。
若他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放这人进去了的话,那才是真正的后患无穷。
而小德子的悔悟,自然也没能逃过苏瑾的眼睛。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苏瑾看着愧疚万分的小德子,粲然一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宫女,将小德子交到她的手中。
恪尽职守,懂得悔改,又怀有一颗感恩之心,小德子此人,可用。
站起身,走到为首那人面前虚晃一招,就在对方以为苏瑾要出手攻击他的时候,却见她手里出现了一个算盘。
伴随着玉珠上下拨动的声音,苏瑾的声音也泠然响起,“阁下打伤了我的人,按理来说也应该有所交代,我也不与你讨还,一口价,一百两黄金。”
啥?
为首那人瞠目,当即楞在了原地,再也不复刚才那般气焰嚣张的模样。
就为了一个阉狗,这混小子竟然狮子大开口跟自己要一百两,重点还是黄金,她是穷到几辈子没见过钱了吗?
先不说自己不愿意给,就算是愿意给,也拿不出一百两……黄金……
以自己那微薄的俸禄,简直就是开玩笑!
自己不愿意把事情闹大,怕传到太后的耳朵里,故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他,就连他明嘲自己是狗,自己都咬牙忍下了。
现在他还好意思提出这等无理的要求,未免过于欺人太甚了!
当然,他不知道,苏瑾欺的就是他。
“不过是一只阉狗罢了,还不值得让苏大夫大动肝火,想必苏大夫也不想因为一只阉狗与主子闹僵,不是吗?”
阉狗?
原来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是这么侮辱小德子的。
苏瑾沉吟了片刻,将算盘放进怀中,眸中流光溢彩,轻笑道,“阁下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想必傅丞相也不想因为一个下人与太后闹僵,不是吗?”
为首那人心中一惊,他本想用傅云霄的身份来压制苏瑾,让她知道自己到底有几分几两,却没想到,苏瑾会搬出太后,反压了他一头。
而事实也真是如此,若这混小子执意要对自己动手的话,主子也定然不会因为自己与太后翻脸。
他娘的,这混小子不愧是能讨得太后欢心的人,花花肠子果然一大堆,怪自己粗心大意小看了他。
还是主子英明,一眼就看出了这混小子心机深沉,不能再继续留之。
缓了缓神色,抿唇看着苏瑾道,“在下刚才只不过是与苏大夫开个玩笑,还请苏大夫不要放在心上。”
苏瑾点头,表示理解,下一秒,那人就看到了伸在自己面前的手,“苏大夫,你这是……”
“钱啊,一百两黄金,我的记忆有点特别,只要看见钱,立马就能忘,钱到忆失,童叟无欺。”
苏瑾捻了捻手,笑的一脸温和,却不知在那人看来却是无比猥琐,让他恨不得一刀砍了那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的爪子。
这分明就是明晃晃,赤裸裸的威胁,还是叫他不得不打碎牙齿和血吞的威胁。
权衡了一下利弊,松开握紧的拳头,沉声道,“那一百两黄金我明日会派人送过来,苏大夫现在还是和我走一趟吧,若是耽误了时辰,主子怪罪下来,其怒火可不是你我二人可以承受的。”
“也对,傅丞相怪罪下来,我还有太后保佑,但你就难说了,哎,怎么办呢,我这人还有个毛病,就是只有亲眼看到钱才能放心。”苏瑾皱紧了眉头,一脸为难。
她大概粗略的算了算,以这人这么多年的薪资,再加上傅云霄给他的赏赐,加在一起,也能凑出来个百八十两黄金。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能乖乖把钱送过来才怪,别说自己了,就连鬼都不信,想诓自己,别说门了,连窗户都没有。
为首那人看着极其不要脸的苏瑾,咬牙从怀里摸出一打银票,啪的一声拍在她手上,“这些加在一起足够一百两黄金了,苏大夫大可以放心。”
掂了掂手上的银票,苏瑾脸上的笑愈发灿烂了,刺得那人眼中布满了血丝。
娘了个西皮的,亏得是一百两,还不至于让自己穷到只剩下一条裤衩。
“苏大夫,现在可以跟在下走了吧。”
心满意足的苏瑾,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脚步也利索了,满面红光的扬声道,“走!”
一路上,为首那人一直在算计着怎样让苏瑾出丑,以报被欺诈之愁。
但无论他说什么都能被苏瑾轻松化解,故而也就不再自讨苦吃。
瞥了一眼神清气定的苏瑾,嗤鼻冷哼一声,不过是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混小子罢了,既然惹到了主子,就别想轻易脱身了。
………
刚踏进丞相府,苏瑾就被人半请半推的引进了傅云霄的院子,很显然,他们已经等她很久了。
“主子,宽平把苏瑾带来了。”
傅云霄看了一眼淡定自若的苏瑾,又将视线落到宽平的身上,沉声问道。“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带来。”
宽平顿了顿,偏头恶狠狠的盯着苏瑾,连声音里都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主子有所不知,苏大夫的觉意大得很,派奴才在门前阻拦不说,任凭外面发生多大的动静都能充耳不闻,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大夫根本就不在屋里呢。”
傅云霄眸中似有一道流光一闪而过,对宽平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是!”宽平依言起身,背对着傅云霄对苏瑾无声的做了一个口型:你的死期到了。
他走后,屋里就剩下了傅云霄与苏瑾,随着两人视线的碰撞,空气中逐渐弥漫出了一股火药味。
“苏大夫,我们之前见过。”傅云霄沏了一杯茶,推到苏瑾面前。
而苏瑾奔波了一夜,连口水都未曾喝过,此时正逢口渴,也不怕对方下毒,端起就是仰头一饮而尽,喝完,还不忘赞叹道。“好茶!”
不得不说,傅云霄这里尽是些好东西,就连沏的茶,都是千金难求的碧玉春。
算起来,自己刚得的那一百两,就只够喝这一口的。
砸了咂嘴,看着傅云霄道,“傅丞相感觉身体怎么样了。”
听到苏瑾的话,傅云霄的眼神一瞬间就冷了下来,沉声道,“无妨。”
他身体里有毒素的事情只有自己知道,此毒罕见,从未曾想过竟会被苏瑾看出来。
而苏瑾那句意味不明的话,也让蒋寄柔对他起了疑心,这也是他多日以来都未曾进宫的原因。
只因,她不想见他。
只因,他不能把真相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