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头发有些凌乱的清秀少年坐在牢狱中的一角,青色的衣衫被染上点点斑驳,看似狼狈,但那双眼睛却雪亮无比。
在少年的身边,还坐着一个鼓着腮帮子的少女,红着眼眶看着席地而坐的少年,小声嘀咕着,“苏瑾你这个白痴,你这个傻蛋,我们两个人被抓也就罢了,你还眼巴巴的过来送人头,现在好了,我们三个都被抓了!”
苏瑾面对牢壁,有些漫不经心,似是对被捕入狱毫不在意一般,懒散的开口,“你慌什么,不慌。”
“不慌?你都要死了还不慌,该不会是让蒋寄柔打傻了吧!”笛音儿一惊一乍的匆忙起身,摸了摸苏瑾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感受着两者一样的温度,喃喃出声,“不会吧,真打傻了。”
苏瑾白她一眼,打着呵欠就窝在墙角补觉去了。
从早到晚,她连片刻都没闲过,与傅云霄的一战更是消耗尽了她的体力,此刻得闲,她只想补一觉恢复些真气。
她不知瑾言得没得到自己被捕的消息,亦不知楚逸轩那里的情况如何,她只能保证,蒋寄柔暂且还不会对他们动手。
毕竟自己的身后还牵扯到异梦阁,在明确自己能带来多大利息之前,蒋寄柔还不敢轻举妄动。
算了,还是不想了,恢复体力要紧,如若不然,蒋寄柔一旦抽风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她将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苏瑾屏息凝神,气沉丹田吐纳着聚沉在肺腑中的浊气,周身之上似也升起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四散的真气也慢慢聚回丹田,修复着筋脉的破损之处。
从外人看来,苏瑾就如同真的睡着了那般,守在门外的人打量了半天,也没发现异常,又熬了一阵,才打着呵欠走了出去。
“走了,老三。”那人捏着肩膀,对另一个狱卒摆了摆手。
被唤作老三的那个狱卒一听,当即眼前一亮,回头又看了看被关的几人后,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你走吧,太后吩咐得看好这几人,若有人跑了,我们就都不用活了。”
“没事,我保准这几个人跑不了,两个半死不活的臭小子,一个被散了内力的丫头片子,就算再厉害又能翻起什么风浪,别操那没用的心了,快走吧,再不走我们又没时间快活了。”
“你说的也对……”被称作老三的狱卒想了想,也大步流星的跟了上去,左右这几人也跑不了,还不如趁现在讨个清闲。
就算他们真的恢复实力逃跑了,也能让他们在死前潇洒一回,不愧。
角落里一个消瘦的少年,面朝墙壁躺在那里,似乎对两人之间的互动毫不在意,左手一根手指被齐根砍断,宽大的衣袖下只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四指,伤口上用一条粗布草草的缠了一圈,依稀还能看到从伤口处渗透出来的血迹。
这伤口本来是已经结痂了的,但经过刚才的争斗,还未等愈合就又重新撕裂开来。
待两人走远后,本应睡熟的苏瑾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无声的翻身而起,待看到江黎潮红到不正常的脸色后,心向下沉了沉。
“江黎……”
听到苏瑾的声音后,江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姑娘,您来了,她……怎么样了……”
苏瑾看着坐在自己身后的笛音儿,瞳孔一震,霍然转头看向江黎。
伸手在江黎眼前晃了晃,可他的眼睛却始终无神的看着上方,如同在大海中迷失了方向一般。
抿了抿唇,沉声道,“她没事,已经睡下了。”
“她没事……就好。”江黎悬在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下去,脑袋无力的偏向一旁,沉沉的昏了过去。
而那根空空的手指却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苏瑾的眼睛。
笛音儿也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待听到苏瑾的话后,猛然睁大了眼睛,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觉了呢。
一骨碌的爬起身,刚想要反驳的时候却看到苏瑾对她摆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顺着苏瑾的视线向下看去,也看到了江黎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灰暗而无光。
笛音儿咬了咬嘴唇,感觉心里酸涩的难受,“他的眼睛……”
说了四个字后,她就再说不下去了,想起曾经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她就感觉呼吸都有些钝钝的痛,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的话,他也不会变成这样。
少女抬起头,定定的看着苏瑾,“你一定要治好他的眼睛,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行,哪怕把我的眼睛给他都行,只要能治好他的眼睛。”
拳头收的越来越紧,哑声道,“求你……”
苏瑾有些诧异,笛音儿与江黎一向水火不容,现在竟会说出“求”这个字,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看着彷徨不安的笛音儿,忽的扬起了嘴角,调侃道,“你为什么想要救他,对你来说,他死了不是更好吗?”
“才不是!”笛音儿“蹭”的站起了身,“我虽然讨厌他,但不代表我是个恩怨不分的人,他为我断了一指,瞎了眼睛,我再盼着他去死,那我还是不是人了!”
她笛音儿行的直坐的正,从不干亏心事,况且,她早已经打心眼儿里把江黎当成伙伴了。
“噗嗤一一”
笛音儿义愤填膺的样子让苏瑾突然笑出了声,挑眉道,“若我说江黎没有瞎呢,你打算怎么办。”
“若他瞎了的话,我就养他,到时候再风风光光的给他找个媳妇,再……”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声音,怔怔的看着苏瑾,“你刚才说啥,他没瞎?”
“我有说过他瞎了吗?”苏瑾不答反问,半晌后,放开了搭在江黎脉搏上的手,“虽然没瞎,不过也快了。”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苏瑾撑开江黎的眼皮看了看,心下了然。
云雾花是一种香中带毒的花,对于有内力的人起不到任何威胁,比如她,又比如笛音儿,但对没有内力的人来说,却会损伤到大脑的神经,比如江黎。
断指引发的高烧进一步催发了云雾花的毒性,并逐渐蔓延开来,压迫了江黎的视觉神经。
此毒虽不难解,但江黎的情况却不得不让其拖到了现在,如果不是今晚她也出现在这里的话,他的一双眼睛可能真的就保不住了。
她被关进来的时候,身上所有的东西被蒋寄柔搜走了,包括一直以来都带在身上的银针以及凤兮剑。
不过幸好云雾花的毒性不强,单只用内力就能将其化解,至于凤兮,她一定会从那个老妖婆手里讨回来。
天未亮之际,天牢里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走在前头引路的是昨晚那两个狱卒,紧随其后的是高傲如斯,眉眼如媚的蒋寄柔。
“哀家的提议,苏大夫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昨晚想了一夜,想来想去都感觉太后的想法实在是妙啊。”苏瑾吐出叼在口中的枯草,“就是不知道待事成之后,太后会给我什么好处呢?”
“好处?”蒋寄柔不屑的低低笑了两声,“若是你以前就臣服于哀家的话,哀家说不定还会保你荣华富贵,但现在,保你不死就是哀家最大的仁慈了。”
“哎呀呀,太后未免太小气了些。”苏瑾咂了咂嘴,贼兮兮的笑道,“不过,也不是不行。”
晃了晃紧锁着的狱门,呲牙笑道,“这里说话不太方便,你叫他们把我放出去,我们再讨论如何无声无息的将人送进异梦阁中。”
“放你出去,呵,你又想耍什么花样。”蒋寄柔冷哼,明显不信苏瑾说的话。
“您老人家看我现在浑身破破烂烂,内力全失的样子,还哪有胆子敢耍花样,不过就是想保住一条小命罢了。”苏瑾眨了眨眼睛,眼底里似乎都写满了真诚。
探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黑暗里虽埋伏了几个功力尚可的人,但似乎傅云霄却未在其中。
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离开蒋寄柔身边,但对她来说却是个绝顶的好机会,带着江黎与笛音儿,从那几个蛰伏之人的手下反控制住蒋寄柔,也不是没有胜算。
“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蒋寄柔听着苏瑾的话,嗤笑了一声,对身后的狱卒摆手道,“开门,放苏大夫出来。”
“太后果然好气度。”苏瑾俯在蒋寄柔耳边低声道,“要想打通异梦阁的关系,我们可以这样……”后面的音调越说越低,愈发让人听不清晰。
蒋寄柔还在全神贯注的听着,丝毫没有察觉到苏瑾眼中的冷光,只觉腹部一凉,下意识的就攥紧了手心。
只听“砰然”一声,苏瑾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而被蒋寄柔包在黑布里的凤兮也闪过一道流光。
与之同时,远在异梦阁的青梧剑也似乎争鸣了一声,而它的主人正应对着眼前之人的攻击。
这次袭击异梦阁的又是影门,可怪异的是,无论他们怎么查,查到现在也只能查出来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