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空抹了一把下巴上的血,回头对肖旭笑道,“我无事。”
而此时离半刻钟的时间还剩下一半。
“别逞能了,只要你把翎羽交出来,我现在就可以放了你。”视线瞟向肖旭,“包括你身后那个女人。”
“不用阁下操心了。”净空轻笑,抬起握剑的手,“能跟她死在一起足以。”
“冥顽不化,不过也好。”为首那人讽刺的勾起唇角,“左右你也断了一臂,实力大不如前,就算我杀了你,主上也不会说些什么。”
他正笑着,胸口突然一痛,整个人就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碰的一声撞在身后的石壁上,五脏六腑都如同移了位一般,痛的他扭曲了一张脸。
“你……你居然偷袭……”为首那人断断续续的开口,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阁下这句话就说错了。”楚逸轩云淡风轻的拂了拂衣袖,抬眸看了苏瑾一眼,闲闲的勾起唇角,“我这不叫偷袭,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你!”那人气的眼前一黑,直感觉气血翻涌,他不知道这世界上竟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听着某阁主的话,苏瑾嘴角一抽,她说这话怎么这么熟悉,这不是她刚才说的话吗……
楚逸轩看着无语的直翻白眼的苏瑾,唯恐天下不乱的又补充了一句,“娘子,你说为夫说的可对?”
“对对对。”苏瑾贼兮兮的呲牙一笑,“您老人家说的都对。”承认了他的话,就等同于承认她的话,能不对吗。
“老大!”
与苏瑾对掌的褐衣男子看着飞出去的人影,心里咯噔一下,他老大是什么水平,没人比他更清楚了,怎么会……
更何况眼前这两人的实力本就不如他,怎么会把他们逼到如此地步,单单那一点聚阳草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提高内力。
“你骗我们!”他瞠目对苏瑾怒吼,心中翻涌而起的骇浪久久不能平静,他没想过,他们这几人会隐藏实力。
“我一没骗你钱财,二没抢你媳妇,你说我们骗你什么了。”苏瑾眯眼笑道,看似气势凌人,却不知她现在的内力已经隐隐的亏空了。
这一战下来,估计还得恢复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到最开始的状态。
“敢伤我老大,我要你死!”褐衣男子赤红着眼睛扑向苏瑾,誓取下对方项上人头。
对方也不强接,只是虚晃一招就退开了数丈远,擦下唇角上的红线倒数道,“三,二,一……”
“你……”那人刚想出声讽刺,喉咙突然咕噜一声,紧接着就发出一声低吼,本来气势汹汹的人下一秒竟栽倒在地上,从口鼻之中不断往外溢着乌血,俨然是中毒之象。
谁也不知,苏瑾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下毒的。
此时,正好半刻钟整。
“解药给我!”瘫坐在石壁上的为首那人瞳孔霍然一缩,挣扎着起身,向苏瑾嘶吼道,“解药给我,你们可以带着翎羽走!”
“啧啧,阁下怕是还不明白你现在的处境。”苏瑾挑了挑眉梢,“现在不是你们愿不愿意放过我们了,而是我们愿不愿意放过你了。”
抓起在地上不断痉挛的褐衣男子,笑道,“当然,我们是不可能放过你们的。”
手掌霍然用力,褐衣男子紫着脸色,挣扎了片刻,渐渐安静下来,看向为首那人,最后低低的唤了一声,“老大……”
苏瑾眼中闪过几丝复杂,这些人不仅知道了净空藏身的位置,还知晓了肖旭的身份,如若不除,后患无穷。
“你这毒妇,我要了你的命一一”为首那人拍地而起,带起一阵飞沙走石,俯身几欲贴地而行,向苏瑾席卷而来。
苏瑾笑不出来了,天知道以她现在的真气已经无法承接对方这一招了,只听“噗嗤”一声,在那人即将到达苏瑾眼前之时,他的胸膛突然穿出了一只手掌。
那人缓缓低头向胸前看去,刚想要开口,那手掌猛的又收了回去。
“啊一一”
瞠目之间,那人的身体越发膨胀,肚子高高隆起撑破衣裳,上面的血管也清晰可见,隐隐的带着断裂之势。
“不好,他要自爆!”苏瑾心下一惊,手腕一转,指间赫然多了几枚银针,挥手就向眼前那人飞射而去,轻微的“噗嗤”声里,那人的肚子渐渐瘪了下去,松弛的肚皮铺在地上,里面隐约流动的是血混合着被震碎的内脏。
而另一边,净空在多人的围剿下,身上布满了伤口,苍青色的衣衫被血染的暗红,整个人如同从血里捞出来的一般,自手臂顺着剑尖嘀嗒坠落,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
他已经撑了一刻钟了,现在已经到极限了,甚至连挥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剩下那三人看着一个一个倒下去的同伴,早已杀红了眼睛,再看到为首那人与褐衣男子相继被杀,更是怒不可遏,快速结阵,从三面向净空围攻而来。
“哎……”净空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等了半晌,脸上忽然喷溅上一股温热。
昏迷之前,他看到了三人倒下去的身影,以及从三人背后走出来的楚逸轩,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她没事了。
苏瑾扶起肖旭,对楚逸轩高声道,“楚逸轩,过来帮忙!”
楚逸轩刚欲抬脚,脚步突然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般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除了斑驳的血迹和倒下去的人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楚逸轩一一”苏瑾看着净空的伤势,紧皱起了眉头。
楚逸轩收回视线,眼底闪过一道流光,大概是他多虑了吧……
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倒在地上的三人之一突然勾了勾手指。
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之气,除此之外,静的恍若一切都未曾发生过的样子。
………
肖旭这里大抵已经有半月未见过净空的影子了,自采药之事后,净空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突然间了无音讯。
肖旭虽和平常一样按部就班的生活,但苏瑾还是发现这个清冷的女子似和往日里有些不太一样了,哪怕她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这些日子她一直和净空有接触,那次的突然袭击虽让他捡回来一条性命,却让他断了一条手臂,刀法犀利,再无接上去的可能。
他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却时长盯着空荡荡的袖子出神,眼底里闪烁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但具体在遗憾些什么,怕是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苏瑾看着水满溢出犹不自知的肖旭,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带你去看看他吧。”
肖旭身子一僵,猛然拉回思绪,“不必了,我不想见他。”说完,就径自转身走进了屋里。
不得不说,这两人还真是出奇的别扭,她记得前两日问净空的时候,净空给的也是相同的答案。
将针帘卷好放进怀中,收拾好草药起身。
今天是最后一天给净空治伤了,她与楚逸轩内力恢复的也差不多了,无论他愿不愿意,翎羽他们都必须得到。
………
“你确定你真的不再见她了?”苏瑾转着指间,缓缓抽出银针,他体内的伤基本已无大碍了,但那条手臂她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不见了。”净空看着空荡荡的左臂,突然嗤笑一声,“就我这个样子见到她又能做什么,没有保护她的能力,还要再给她带来危险吗?”
若不是他突然留起头发,若不是他突然暴露身份,若不是他执意跟去采药,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她了。
也许他们说的对,他当真就是个灾星,手上沾满鲜血的人必定会厄运缠身,并且牵连他身边的人,净空敛下眉睫,勾起的唇角带着淡淡的嘲讽。
看着眼前黑丝不再的净空,苏瑾抿唇道,“你的头发……是你自己剃的?”
“对,是我。”净空摸了摸脑袋看向窗外,“我既摒弃了过去的身份,就不应该再留头发。”
“其实你不必这样,那天的事只是偶然,即使你当时扮作一个和尚,他们也有可能会认出你的身份。”
“谁知道呢……”净空想拢拢衣衫,却突然想起他只剩下一条右臂,垂眸笑道,“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我。”
“对了,你那日是怎么让那人中毒的。”净空似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抬眸看向苏瑾。
“在和他对掌时,我用毒针将毒渗进了他的血液。”苏瑾顿了顿,“一刻钟正好是毒发的时间。”
那几人一直感觉苏瑾他们越来越厉害了,孰不知是他中毒已深,毒发导致他的辨析能力和反应能力都愈发下降,不是苏瑾强了,而是他弱了。
“原来是这样。”净空终于正眼打量起眼前这个女子,闪了闪眸光,他好像知道那个孤高狂妄的人为什么会看上这个女子了。
窗外传来一道轻微的“咔嚓”声,净空刚想去看,却突然听苏瑾道,“我来的时候在附近发现了一只野猫,刚才想必是那只野猫发出的声音。”
净空想了想,近几日这附近的确多了一些野猫,也就自然而然的相信了苏瑾的说辞。
“你……真的打算再也不去肖旭那里了?”苏瑾看向窗外,突然猝不及防的问了一句与之前话题毫无相关的话。
“我不想再见到她。”净空看着窗外,眼里闪过决绝。
听着窗外那道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苏瑾眯眼道,“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没必要再说这些话骗你自己。”
“我……”净空闭上眼睛,“我不想再给她带来不幸,更何况,现在的她应该也不想见到我才对。”
疲惫的背对着苏瑾躺下去,淡声道,“三日后我会把翎羽给你,同时……我会离开这里……”
他不会见她的,甚至不会想起她,只有这样,翎羽对她造成的伤害才会降到最小。
听着绵长沉稳的呼吸声,苏瑾转身离开,看着站在远处的黛色人影,心里升起淡淡的惆怅。
“刚才他的话你都听到了,他三日后就会离开这里,你不去看看吗?”苏瑾犹豫了片刻,终是选择开口,“你应该知道他的心意。”
肖旭抓着树干的手骤然收紧,背对着苏瑾淡声道,“人妖殊途,人佛……亦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