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相宇双手揣在裤兜里,斜斜倚靠在墙上,从落地玻璃窗俯瞰这个城市。大街上人潮涌动,像蚂蚁一般。
其实人是这般渺小,当你觉得强大,是因为有权有势,有足够呼风唤雨的能力。哪天一不爽气,抖上一抖,就会影响股市的涨跌。
一切能力消失了,其实就是这么平凡。甚至,还有能力呼风唤雨的人,便会在你的心上踩上一脚,表示存在。
此刻,也正是这样的情形。黎华庭一句话,就阻碍了时相宇的贷款申请。人家只道是父子闹别扭,也没当回事,但总归来说,还是要卖老人家的脸面不是?
贷款成了泡影,公司却已经筹备起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黎华庭开始在经济上围追堵截,混了那么几十年,总是有些办法。
“还在烦贷款的事儿?”艾沫惜泡了杯咖啡,递到他手上:“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再想办法。”
时相宇笑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在想那个项目的可行度有多高。黎华庭想逼我,借此逼祝慧星女士,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不会让他弄垮我。”神色歉然:“沫沫,对不起。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一个像样的婚礼和蜜月,就忙成这样了,还让你陪我吃苦。”
他很少说得这么正经,眸光深邃,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吸进他的瞳孔。
“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她很认真,仰头与他对视。他那么高大,站在她的面前,像是撑起了她的一片天。
她拉他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脑,看他们曾经蜜月时拍的照片。
大多是他给她拍,各个角度,各种表情。
在广场上放鸽子的样子,风吹来,发丝飞扬起舞,她笑得那么灿烂。
在夕阳下,她坐在一个大大的人工湖边,看鸟儿低低飞翔。
在防空洞里,有一个二手货市场,全卖的从世界各地收集而来的古怪玩意儿。她挑得很认真,什么都喜欢。
在意大利特色的建筑群前,她“耶”了无数次……
每一张照片,都生动而鲜活,甜蜜的笑容情不自禁流淌。那些偷拍的照片,也无一不是洋溢着蜜一般的笑。
这让时相宇的心很安定,再多的钱,也买不来这样的幸福。所以他不急,一点也不急着挣钱。
他是镇定而稳重的,对所下的每一步棋,都很谨慎。他不是赌徒,不需要赔上明天,不需要一夜之间暴富。
他不需要,沫沫也不需要。这就足够了。
一张照片一张照片翻过,他与她并排坐在沙发上。他伸手揽过她,嘴唇吻上她。
好半天,才放开。
谁也没说话,时光那么静谧。
他的镇定让她心安,她的温顺让他幸福。春天都已到了,阳光还会远吗?
树枝发出新芽,春水碧波荡漾。爱情,已经开花结果。命运其实已经待他们无比恩赐,不必等待三十年,就能相守相依。
她忽然笑起来,眼睛骨碌碌地转:“一头母牛,加一头公牛,猜三个字。”这是他们第一次确定要正式恋爱时,她考他的问题。
他很得意地回答:“两头牛。”像是他自己想出来的答案。天知道,那时候他的答案是“我爱你”。
他赖皮地讨着好处:“我答对了,你要奖励我。”
“你要什么奖励?”她明知故问。
“拆骨,吃掉。”他说着话,已经开始行动,将她抱进卫生间。
她矫情地推拒:“呜,不要。”
他的身子热起来,忘记了烦恼,什么都比不过眼前的软玉温香,天塌下来,都等办完这事儿再说。
小夫妻的打情骂俏,你情我愿,被他们演绎得春光旖旎。
他的喉头一阵紧似一阵,目光冒出火来。
她眉眼盈盈,光洁粉嫩的肌肤。
她的衣裳一件一件被他剥掉,却留了薄薄的胸衣,似遮似掩。
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风情,全身上下,每一寸,掩的,露的,都光芒夺目,灼人心肺。
他的唇角眉梢喷薄着灼热的气息。
销魂蚀骨。便是这样的滋味。
他的眼睛晶亮,目光柔和下来,不再急色,而是带着温润的气质,温存而缠绵。
他的指尖划过她的身体,细细摩挲,带着满足而幸福的情绪。
倒是她,一记媚眼飞过来,很难得,很少见。伸手解他的衣扣,一粒一粒。
敞开了衬衣,他的胸膛裸露,性感得令人窒息。
那种慵懒的任人撩拨的姿势,令得艾沫惜的心不受控制地乱跳。
她的手放到他的皮带上,“喀”一声,皮带松开……
她呢喃出声,迷蒙的眼睛,已经染起了一层淡淡的雾:“相宇,抱我。”
她主动而娇气,软软的音色,在他耳边像轻风一般吹过。
鸳鸯浴,同床共枕。
生活如此惬意。这是她要的生活,完全匹配,随心所欲。她的家,她的男人。多好。
她已经习惯了有他的日子,只要是他,忙也好,闲也好,只要是他就好。
半夜醒来,她蹭了蹭,发现旁边空空如也。
她穿了睡衣,起身,蹑手蹑脚。
书房的门,虚掩着,透着灯光。从门缝看进去,他还在忙碌。
她默默的,去厨房给他煮了碗面,没放辣椒,照例有个黄澄澄的煎蛋。
端进书房,香味立刻就飘进时相宇的鼻子里。他伸了个懒腰,摸摸肚子:“好老婆,真的有些饿了。”
她笑盈盈的,一副满足的幸福样儿:“出来吃,别把汤洒在文件上。”
“遵命,夫人。”时相宇穿着睡袍,腰带有些松散,重新系了系,跟着艾沫惜走出书房。
“还有多大的资金缺口?”艾沫惜随意地问。
“你别管了,这些小事儿就留给我来操心。”时相宇淡淡一笑,轻描淡写。
“我是想看看我能不能想想办法。”艾沫惜眨眨眼睛,很开心的样子:“这个家,我也有份的,你不能把我当成外人。”
时相宇心里一热,眸光深邃了几分:“一会儿我们一起看资料,我说给你听。”
艾沫惜猛点头,走进他的世界,永远和他一起,这是她想要的。
公司还是设在A市。
那个项目的其他合作者,全都在A市。况且这里毕竟是时相宇根基最深的地方,最重要的,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
次日,悄无声息的于冬青冒泡了,并且这次的泡冒得比较大。他拿了一张卡给时相宇:“黎总,啊不,时总,这里是一百四十三万,给你。”
时相宇两口子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虽说这一百多万杯水车薪,抵不了事,但也算是好大一笔钱了。这小子从哪里弄来的?
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他讷讷的:“我听说时总现在经济有困难,我,我就自作主张把餐馆转让了。现在那餐馆地段好,转让费翻了好几番,再加上这两年的营业额,一共是一百五十三万七千六百四十二块五毛……”
时相宇差点被口水呛到:“需不需要精确到这个数?”
“需要。每一笔收支账目,我都有详尽记录。我把零头拿去又开了个小馆子,剩下的全都拿过来了。”于冬青真是老实得过了份,却,无尽可贵。
当时相宇是高高在上的黎大总裁时,还不能特别清楚的感受到被回报的情谊。此刻,竟是心中眼中一热,情绪奔腾得如女人一般矫情。
“做得好好的,生意正好,干嘛非要转让掉?我当时开这个餐馆,就是为了让你有份好的收入,贴补家用。”时相宇并没表现出欣喜若狂,而是惋惜不已。
于冬青仍是老实木讷,却很会说话宽人心了:“等时总赚了钱,再开大的也不迟,让我先去磨炼磨炼。”
时相宇拍拍他的肩:“小子,好样的。有你这样的兄弟,我曾经做的那些事,值了。”
锦上添花算不得好,雪中送炭才让人记忆深刻。尽管这本来就是他的钱,但当时他开餐馆投入的时候,就没想收回来。
他只是一心一意想给于冬青留点活计,让他养家糊口。这可倒好,全数还给他了,还赚了一倍多。
“金银花呢?”艾沫惜冷不丁问了一句。
“走了。”于冬青说这话时,长长松了口气。
“为什么?是不是为这钱的事儿?”艾沫惜并不看好这一对,也不喜欢金银花,只是关心而已。
于冬青无奈地笑笑,他那点情史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来让人笑话。他和金银花早就不在一起,但金银花始终不放手,仍旧给他的父母打电话,谎称他们在一起。
说到底,她就是没死心。眼看着餐馆的生意越来越好,艾沫惜成了大明星,肯定看不上这点小钱,那餐馆的钱还不就是于冬青的吗?
她约莫算了一下,于冬青手上至少有好几十万哩。她能把这个财神爷放走么?显然不能。她把吞掉的钱尽数还了回来,争取良好表现,还换了手机卡,不再跟那些男人联系。
表决心,表忠心,表恒心,什么心都表完了,于冬青无动于衷。
金银花不信,铁棒还能磨成针哩,搞不定个于冬青?切,小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