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司曜率先反应过来,沉声说:“该怎么救还是怎么救!”
医生一听他这语气就吓了一跳,况且他开口了,事情就没得商量的余地,他点头,“是,席先生,我知道了。”
他转身和那护士一同进了手术室,叫人给程子言打了一针,让她陷入麻醉的状态,这才使得手术继续进行。
GEVAT站在手术室门口,双手扶着两扇门,神情无措得像个孩子,声音沙哑又哽咽,“子言,子言……”
他以为她死了自己会开心的,可是真的听到那几个字,却仿佛被人剜心一样,痛得话都说不出来。
“席司曜,你快叫人进去救她!快点!”他忽然转身,一把揪住席司曜的衣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席司曜眼尾抬了抬,冷眸扫过他惊慌失措的脸,“现在着急了?要她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现在?”
其实,GEVAT和程子言都是极端的人,爱一个人,得不到就想毁了。
曾经,程子言对自己是这样,如今,GEVAT对程子言,亦是如此。
如果他们能好好相爱,那会是一件幸事。
只可惜……
GEVAT眼底的光亮瞬间全数幻灭,他看着席司曜,看着夜清歌,缓缓地往后退,最后闭上眼睛,如同一只受伤的兽,痛苦地低吼。
夜清歌心里闷闷的,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她扯了扯席司曜的手,对着他摇摇头,低声说:“你叫人救她吧,好不好?”
不论程子言曾经对自己做过什么,此时此刻,她都已经不怨不恨,就此放下。
席司曜凝眸看着她,最终摸了摸她的头,说:“好,我叫人尽全力,但是最后的结果,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程子言现在已经一心求死,就算医生用尽了全力,救活了她,又能怎样?她的心已经死了。
——
手术之后的夜静谧得可怕,这也是夜清歌在医院这么多天以来,觉得最难熬的一个夜。
前几天她还在医院看到过程子言和GEVAT同进同出,那模样比她和席司曜还要亲密,他们只是恋人,而他们却是夫妻。
如今……
一个术后还昏迷不醒,一个已经失了灵魂,心碎一地。
两个孩子都在席司曜的病房里,她一个人在原来的病房,静静地坐在床边,面对着窗户,微微一抬头,可以看到天际的星星,一点一点的,不是很闪亮,却给人以光明的感觉。
身后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问,因为她的心里很明白。
她并没有开灯,也没有告诉别人自己就在病房,这样的情况下,还会进来的人,除了席司曜,没有别人。
他应该没有拄拐杖,所以脚步声听上去十分凌乱,越是靠近她,就越是急促。
最后,他伸手,将坐在那里的人拉了起来,紧紧地抱住。
“怎么不开灯?”席司曜在她耳边低声问,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自己的不安,因为他的呼吸太过凌乱,太过着急。
夜清歌轻轻地闭上眼睛往后靠去,倚着他的肩头,再睁开眼睛,看星星。
有人说过,人这一辈子,一定要和心爱的人相拥看一次星星,那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此时此刻,夜清歌就觉得很幸福。
花城是个特别的城市,它的冬天的夜,极少会有星星,今晚,真是个特别的夜晚。
她缩了缩自己的身子,往席司曜怀里的更深处靠去,声音懒懒的,像是倦极了,“司曜,你看,星星是不是很漂亮?”
席司曜眼角一跳,心底绷着的那根弦愈发紧了几分,似乎下一秒就会断裂,他将她的人转过来,借着窗外的天光看着她,“你怎么了?”
如果说是程子言的事触动了她,那么现在她应该是悲伤的,而不是现在这般平静,甚至是在甜蜜。
夜清歌却是摇了摇头,轻轻地环住他的肩膀,如同刚刚他在她耳边低喃一般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你还在怪我选择你没有选择兰姨吗?”
席司曜身子一僵,愈发觉得不对劲,正要拉开她,却被她抱得更紧,而后,她继续说:“席司曜,我不怪你不能理解我,毕竟,那是你的亲生母亲。”
“你到底想说什么?”席司曜忽然低声地吼了起来,将她的双臂紧紧钳住,强行将她的人拉开。
果然,她的平静是假装的,她在哭,她在难过。
他觉得心疼,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她逃避,伸手开了灯,而后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现在不是我在怪你,是你在怪我,怪我不能理解你。”
夜清歌摇头,那神情凄凉得让人心惊,“我不怪你,不怪……真的不怪你。”
看到GEVAT那样伤害程子言,我是多么庆幸,我选择了你从而失去了兰姨,你也只是怪我,而不是恨我。
席司曜,我真怕你恨我。
你可以伤害我,可是我却该死的不想看到你伤害自己,一点也不想。
看到程子言的昏迷不醒,看到GEVAT的万念俱灰,在看看自己和席司曜,什么隔阂都不在了,我们还相爱,这就是幸福。
她在席司曜开口之前吻住他的唇,将他所有想说的话都吞下去。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说,只想拥抱他,亲吻他,以此让自己知道,她的阿曜哥哥,还好好地在她身边,这就够了。
——
翌日,程子言悠悠转醒,全身的痛意昭示着她还活着,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夜清歌。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闭上眼睛又睁开,再看到的人,还是夜清歌。
怔了怔,她就笑了起来,很柔软地说着话,“真好,醒来身边还有个人。”
她多么害怕自己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整片雪白的墙壁,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她失去了所有,只剩自己。
可是现在,这个她曾想尽办法要加害的人,却在众人都抛弃她的时候,给她仅有的温暖。
眼眶热热的,没几秒她就流泪了,吃力地伸手握住夜清歌的三根手指头,看着她,哽咽,“以前,对不起啊……”
她很想说点什么表达自己的歉意,让她知道自己真的认识到自己曾经的错误了,可是想来想去,最后却还是只有这么三个字。
夜清歌也是红了眼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看她,只是觉得,她一个人,真的好可怜,尤其……
她没了孩子,且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成为母亲。
她醒来,知道了这一切,那她该多难过,那个时候,她应该很希望有个人在她身边吧。
程子言眨眨眼睛,让自己的视线清晰了一些,那么平静地问:“我的孩子,是不是没了?”
夜清歌心里一紧,几乎立刻就疼了起来,因为失去孩子那种痛,她曾亲身体会过。
她不敢开口回答,只是看着她,一直看着。
程子言便从她的眼神里知道了答案,心尖上剧烈地一疼,旋即被她强制压住,又问:“那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当妈妈了?”
虽然当时被打了麻醉剂,可是医生说的话她还是听得十分清楚,并且都记在了心里。
夜清歌更加难过,眼神也慌乱,不敢看她,咬着唇,在压制自己内心的痛楚。
程子言看了她许久,最后笑了笑,声音却已经是破碎的了,“是我活该,你看,当初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所以老天让我这一生都没有孩子,这一生……我都没有机会听到别人叫我一声‘妈妈’。”
她分明是在笑,可是那笑容却比哭声更让人觉得悲伤,夜清歌已经泪如雨下。
她握住程子言的手,哭着安慰:“至少你还好好的,活着就好,对不对?”
程子言摇了摇头,其实她的心,早就已经被痛苦淹没了,“这样活着,我宁愿我死了,死了多好,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用痛苦,不用自责,不用整天活在赎罪里。”
她在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当妈妈的时候就想死,可是偏偏这些人不让她死。
其实要她活着,更残忍。
但是她知道,这是他们的一片心意,她再也不会同以前那样尖锐,认为他们是在特意报复。
“我可不可以……叫你一声清歌?”她看着夜清歌,怯怯地问,那样子像个孩子,看着都让人觉得心疼。
夜清歌点点头,“可以,当然可以。”
她就笑了起来,温柔婉转地叫她,“清歌。”顿了顿,她又加了三个字:“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在我如此落难的时候落井下石,谢谢你没有记恨我做的那些错事,谢谢你如此善良大度。
但是我,真的没有力气再活下去。
——
其实夜清歌只不过是出去给她买一碗粥,回来的时候床上的人就不见了,她觉得不对劲,迅速叫人去找,最后在她曾经坐过的地方,那个天台,找到了人。
程子言刚做完手术,身体原本就很虚弱,此刻迎风而坐,看上去更加羸弱,似乎风大一些,就会把她吹下去。
“清歌,你来了啊。”她听到脚步声,转身看过来,轻轻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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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嘤嘤嘤……昨天太忙了,来不及写完程子言最后的下场,你们希望她死,还是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