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狄大营边上的赵家院里,夕阳下,阿音气鼓鼓的看了他一阵,听见外面依旧议论纷纷的,听见赵翼道:“其实,他们就是好奇,想知道以后南疆的主人究竟是如何的。”
阿音一怔,紧了紧手心,终于站了起来,外面一下就沸腾了。慕无尘有些担忧的看着她:“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阿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啊,这些是我的子民啊,有什么好怕的呢。
不怕,不怕。
门口的村民看见阿音终于走了过来,身边跟着赵家的大牛,纷纷往后退了退,有些紧张的样子。
“大家都静一静,王爷有两句话跟大家说。”赵翼站在前面挥了挥手,扬声说道。
几十来号人,闻言纷纷安静了下来,看着一个小丫头站在门口,一双眸子在夕阳下晶亮。
“各位父老乡亲,我叫秦雪音,你们可以叫我阿音,是你们的王。”女子一身青色的襦裙,未施粉黛,青丝垂肩,未施粉黛,站在那里小小的,后面的人垫着脚也未必能看见她的天灵盖。有小孩子已经迫不及待的爬上了长辈的肩头,就要看个清楚。
“天呐,这孩子多大啊,这样一看十五六吧。”
“我瞧着差不多,未出阁吧。”
“没听说成亲了,不然不是应该一起回来么。”
“让一个孩子袭爵,还是个小姑娘……”底下议论纷纷。
阿音手心紧了紧,就怕这样一清二白的站在众人面前,啥也说不出,什么政绩也没有。
“小姐姐好漂亮!”一个小丫头喊道。
“像天仙一样。”有小孩儿附和,几个孩子一时间说的也十分的热闹。
有妇人喝道:“小孩子懂什么,闭嘴!”
阿音瞧着,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知道自己年纪尚轻,大家伙儿心里也是犯嘀咕,不过好在侯爷这些年来对南疆贡献颇丰,在京中也得了陛下的嘉奖,是个值得好好学习的长辈。我会跟侯爷好好学习,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让大家失望就是了。”哎呀,这都说的什么呀,还不得已拍了秦夙的马屁。
这厮在后面指不定得意成什么样呢。
底下安静了一瞬,有人喊道:“王爷今年多大呀,成亲没有呀。”
“……”阿音笑道,“未满十七,还未成家。”
“有心上人了么?”又有人问道。
这都是在关心些什么啊。阿音扯了扯唇角,无奈道:“有……”话音未落,就听见秦夙有些阴鸷的声音,略沉道:“好了,都散了吧。”
“侯爷。”有人喊了一声。
众人见他出来,纷纷行礼:“给侯爷请安。”
“给侯爷请安。”
阿音站在那里,微微挑眉,看了秦夙一眼,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什么不高兴的:他故意的,非要让我看看他才是真正的南疆之主。
“我不过是带她随意走走,你们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秦夙挥了挥衣袖,便转身拉着阿音回去了。
阿音被他碰到,身体僵硬了一下,差点儿忍不住出手了。听见身后赵翼正劝着大家散去。
“大家也是看着热闹热闹,娃儿别害怕才是。”赵老伯笑道。
阿音点了点头,抽出了手腕:“没事儿的。”
“我瞧着侯爷疼着娃儿呢,什么不会的,以后都会会的。”
“……”阿音扯了扯唇角,看着秦夙那耷拉着的脸,“爷爷说的是,小叔叔一向疼爱我呢。”
“哼。”秦夙没有理她,径直转身走了。
阿音瞧着,他是去摆弄那株紫夫人了。听见慕无尘在自己耳边说道:“他故意给你的下马威。”
“闭嘴,烦着呢。”
慕无尘撇撇嘴,原本还想问她方才说的心上人是谁呢,被这么一冲,只能作罢了。
“老婆子,收拾一下屋子,给娃儿们休息了。”
“哦。”
入夜之后,起了风,阿音临窗而立,斜斜的看了一眼窗外,有云渐渐遮住了那夏日璀璨的银河。夜色下,秦夙匆匆的出来,将那株紫夫人抱回屋去了。
看来他还真是稀罕这花儿。
“娃儿,睡觉了。”婆婆抱了薄被子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家伙。
“就来。”阿音将长发束在在脑后,看见牛娃儿,不禁笑道:“你今晚跟姐姐睡了?”
牛娃儿看着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听见赵婆婆笑道:“那屋子里三个男人咧,太挤了。”
阿音笑笑,随即愣道:“怎么三个呢?”不是应该四个么,慕无尘,秦夙,赵翼还有……
“你爷爷去厨房睡了。”
“怎么能……”
“没事儿。”赵婆婆找了干净的被褥给阿音铺上,阿音见状连忙上前帮忙,听见她道,“都是老爷儿们,他一个人睡厨房反而安生。”
阿音瞧着牛娃儿已经跳上床蹦跶了,便也不置喙主人家的安排了,毕竟也不好叫谁睡到这屋来。
“婆婆,那个紫美人带回去了,能活的了么。”阿音钻进被子,赵婆婆睡在外侧,牛娃儿睡在他们中间。两条被子,他在他奶奶的被子里,可是还是不好意思看阿音。
赵婆婆吹了灯道:“不好说咧,不过当年侯爷夫人有没有留下什么法子,就不知道了。”
阿音默了默:“婆婆能教教我怎么种茶花么。”
“娃儿喜欢。”
“我怕小叔叔回头养死了,冲我发脾气呀。”阿音半开玩笑道。
赵婆婆笑笑:“娃儿孝顺呢。”
“还好,全京都都知道我要给他养老送终呢。”阿音笑笑,听见婆婆在夜色中慢慢的说着。
外面渐渐地起了风,后来阿音只记得自己是伴着雨滴声入睡的。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同别人一道睡过,或许很小的时候她爹抱着她睡过,但是有记忆以来就没有了。
原来,一家人挤在一起,是如此的温馨。阿音想着想着,天就亮了,一睁眼,赵婆婆已经起床,不知道去哪儿,可是自己怀里却多了暖融融的一团儿。
阿音一愣,掀了被子,发现牛娃儿不知何时睡到自己怀里来了。不禁失笑,正欲喊他,却听见他喃喃道:“娘亲……”
原来,他昨天那么别扭,是因为想娘亲了。阿音看着他,眸子不由得柔了柔:他娘去世的时候他还是记得的吧,不像我什么都不记得。真不知道,是不是从不记得,就不会思念执着了。
就像自己这样,就像秦夙那样。
阿音轻轻给孩子盖好,恍然间察觉,原来她是在秦夙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