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了,原本热闹的京都雪夜,一下安静了下来。大雪纷飞的夜幕,将这座皇城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子夜已过,秦夙独自撑着伞走在出宫的甬道上,军靴踏在积雪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样的地方,有什么可待的。男子撑着伞,不削的想着。那双棕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沉了又沉,这几次帮着云墨控制体内的蛊毒,效果甚微。
连他都觉得疲累了,何况是云墨。可是那个看上去柔弱的男人却坦然道,只要他尽力就好。
“尽力……”秦夙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夜空中无端端落下的雪花,深深一叹:我尽力了呀,可是能有什么用呢。
有雪花飘进伞下,落在他的护腕上,慢慢融化。秦夙忽而想,不若云墨早点死了,阿音也早点死心,然后他带着她离开这座牢笼一样的地方,他们回去,回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地方去。
思及此,秦夙指尖微微一紧,忽而想起阿音那双看着温顺却十分执拗的眸子,不禁苦涩一笑:这丫头一定会说,自己漂泊半生,哪里有什么自己的地方,只有云墨在的地方才是家。
还有那个慕贞……
秦夙想起慕无尘,就觉得不是滋味儿,这小子从出现起就让他刺挠。
静静地甬道上,秦夙一时失神,有人悄然靠近,他都未曾发觉。
“侯爷……”
秦夙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出手,好在对方熟识他的路数,不然一定被打伤了。
“侯爷是我,阿望。”秦望一把抓住了秦夙的手腕,他冒雪而来,头发上都是雪花。
秦夙没好气的收了手:“你不是盯着金平年么,怎么进宫了。”说着手里的伞默默的往秦望那边倾了倾。
“金平年今儿一早就匆匆去了东临阁,在那儿待了一天。”
“怎么了。”
“原本也没觉得怎么,他时常都去,可是今天不是出事了么。”秦望上前,很是自觉地拿过了他手里的伞,“那个梁文生被人刺杀了。”
“我知道,小丫头午后就出宫去了。”
“眼下全城宵禁了,在抓那个刺客。”
秦夙缓步往宫外走,不禁挑眉:“怎么的,金平年干的?”
“是不是他我不清楚,但是他那儿今天也很反常。”秦望压低了声音道,“入夜之后没多久,他手下的影人悄悄去了千机府邸。”
千机?秦夙以为自己听错了,回眸看了他一眼:“那个毒医千机。”
“是。”
“我记得他那儿没人住了,早空了。”听说千机有个四姐,在千机死后没多久也销声匿迹了,“他的人去那儿做什么。”
“不知道,我盯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秦夙没有什么头绪:“让人盯紧了,这老东西一定有什么事儿。”
“侯爷放心,我都吩咐下去了。”秦望有些犹豫道,“这事儿,要不要告诉皇后。”
秦夙闻言,脚步微微一顿,回眸看了一眼凤阳宫的方向,他已经走的很远了,大雪之下连宫殿的檐角都分辨不出。
良久,听见他无奈的叹了一声:“先别了,她心烦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等有个结果再说吧。”
“是。”秦望似乎也是意料之中,“侯爷还真是心疼小姐。”
“放什么屁。”
“属下就是这么一说,侯爷是心疼小姐,才迟迟没有问皇帝,南疆的事情吧。”
“皇帝现在那个样子,我瞧着也无什么精力去管吧。”
“不是还有个慕无尘么。”秦望道。
秦夙眉心一蹙:“少跟我提他。”
“属下也是担心,干戚军那边有动静,侯爷当真不管么。”
“干戚军是她的,我管什么,姓李的那小子,离京之前是领了懿旨的,我能说什么。”秦夙冷声道,“她心中有数,要做什么自己会打算。”
“那南疆呢,侯爷真的不管梁家……”
“再说吧。”秦夙背着手,快步的走着,他眼下一个头几个大,只要一想到云墨那身子就觉得自己没用,从前学的都喂狗了。
还是要试试别的办法。
秦望见他不说话了,便也不再追问什么了,眼下他们确实是内外不暇。
“阿望。”良久,听见秦素叮嘱道,“金平年老奸巨猾,你千万小心。”
“属下知道了。”秦望跟在他身后,两人默默的走出了这偌大的皇城。
而秦夙自中宫出来,就一直有人偷偷地跟着他,直到他出了中宫,才悄悄折返。
冷宫。
下着雪,云琦早就睡了。之前她一直觉得这里还好,比上在鬼方的时候跟着齐丹住的那些破烂地方,好的不知道多少倍了。
可是这只要一下雪,化雪就冷的厉害,人也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桑葚,桑葚……”云琦有些气急败坏的坐起身,没有听见什么回应,索性摸黑点了灯,刚要下床就看见伏在桌子上的女子,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桑葚,你这是死了么!”
“没死。”一个少年的声音道,“只是晕过去了。”
云琦闻声一怔,连忙抬手照了过去,那一刻便看见那双鹰眸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不禁蹙眉道:“你怎么来了。”说完便反应过来了,“秦夙又进宫了?”
“嗯。”
云琦闻言,了然的搁下了手里的烛台,若有所思道:“还真是每三日都会来一趟,究竟是为什么呢。”这样偷鸡摸狗的。
殷木奎站在那里,抱着胳膊道:“我怎么知道,不过那个女人今日出宫去了。”
“嫂嫂不在?”
“哼!”殷木奎看了她一眼,冷冷一笑,“有你这样的小姑子,还真是不幸。”
“与你何干。”云琦白了他一眼,“嫂嫂做什么去了。”
“我在宫里,怎么会知道。”殷木奎想了想,“不过入夜之后有禁卫军往外调动,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那个姜忍什么都不说。”
“跟你说了就奇怪了。”云琦还是觉得有些冷,“你去衣柜里看看,有没有被子了,冷死了。”
殷木奎冷声道,“我是听姐姐的,给你递消息,可不是你的下人。”
“殷公子,我这唯一一个下人被你敲晕了,我不使唤你,难不成使唤我自己啊。”云琦抱着被子道,“我要是冻死了,你就自己想办法将消息送去北疆吧。”
“……”殷木奎瞪了她一眼,气呼呼的去找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