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计较莫愁这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尽管我始终觉得她看起来那么年轻。她身上的光环及她的谈吐显示了她的心理年龄并不幼稚。这让我钦佩。
莫愁并没有御姐型的暴露,她的举止端庄得体,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体味,是一种隐忍而成熟的魅惑。
这种女人,她给人的感觉圣洁而权威,使得你只能尊重及仰视,而不容有一丝一毫的亵渎。使得你不得不用仰视的目光看她,用尊敬的口气与她对话,虽然她尽量使自己显得亲和,但自身的尊贵气质是无法掩饰的。
她用一种委婉的、说教式的、居高临下的方式告诉我,我跟她之间有着难以跨越的距离。同时,她也在告诉何静,只有何静这样的小萝莉会欣赏我这种不入流、被社会主流遗弃的小人物。
她可不屑一顾、视若未见、不放在眼里。
我能感觉这种轻视的韵味。
我欣然接受。
我谁呀?我不过是个从农村来到都市、流落街头的小流氓、市井混混而已。被人轻视,没什么可纠结可凌乱的。
小时候看《神雕侠侣》,当我看到杨过被轻视、奚落,然后自己内心的落寞、凌乱及消沉的情节,我为他感到遗憾。
何必那么纠结呢?
哪有人前不被嫌哪有人后不嫌人的呢?自己的现实就是不如人,认了得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轻视去吧。
我平静着自己的情绪,用极为平静的口气问莫愁:“莫愁姐,你是个有学问的人,你能告诉我,一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男孩子,如何才能实现从贫穷到富裕的超越?”
莫愁沉吟了。
夜色深沉,我分辨不出她在用什么样的眼神打量我,但我感觉得出,莫愁在研究我,在思考该怎样回答我的问题。
好一阵,莫愁问我:“你是想问:如何才能成为有钱人,是吗?”
我回答:“是的。”
我觉得我的提问应该表达得足够清晰的。
从贫穷到富裕的超越,没有钱怎么超越?难不成用知识用学问去超越?这不是废话吗?
莫愁开始展现她的高论了:
“人们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总是舍本求末,总在问题的边沿纠结、徘徊、心力交瘁。
“想要解决问题,必须找到问题的根本、明确问题的核心。
“如何从贫穷到富裕的超越,这是个概念没有明确的提问。我可以理解为精神上的超越,也可以理解为物质上的超越。
“所以我需要了解,你是想要知道精神上的超越还是物质上的超越。”
哦!原来如此。我是个没有文化的人,我不懂得提问的技巧。连提个问题,都犯了概念上的错误。
真悲!
我想说“抱歉,我不懂得提问”。没等我开口,莫愁继续高论:
“人们要实现物质上的超越,并不是太难。
“实现物质上的富裕,似乎跟学识没有太大的关系。
“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自己运行的轨迹、有其自身运行的规律。
“捡破烂的,不需要有学识,他们只要做到勤俭,不怕脏不怕累,不顾世人的舆论,经年累月地坚持、一条道走到黑,终了,这些人大部分能实现自己物质上的超越,跻身于富人的行列。你应该耳闻过前身是从农村进城捡垃圾的,后来在城市里购房定居办企业的,这种列子并不鲜见。
“摆摊卖菜、60岁高龄的老太婆,找到经营菜生意的规律,实现了自己物质上的超越。后来在捐助希望工程的善举上,一出手就几十万,这些列子你应该在报媒、电视新闻上见过。
“没上过学念过书的农民工,因为自己的勤奋得到建筑老板的赏识,老板把自己没时间精力去打理的一个小五金店经营权无偿转让给了他,这个来自农村的青年用心经营几载,实现了物质上的富裕。
“一个从事药物研究的小小科研人员,开发了几款保健饮品,伙同几个懂得企业经营的朋友,利用各种渠道融资,借助媒体的宣传力,大肆投放广告,一夜之间,某某保健食品能延缓衰老治病强身的广告漫天飞雪,不经意间,这人摇身一变,实现了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科研人员变身身家上亿的富豪的飞越……
“我是写小说的,行业使然,各行各业的人我都结识一些。成功的、失败的、得意的、失意的、高贵的、平庸的,我结识了一大片,我深入了解这过好些或成功或失败、或喜剧或悲剧的人生轨迹。
“倘若你了解了各行各业成功人士的成功规律,想要成为一个物质富裕的人,就变得不是太难的事情了。
“所以我认为,要实现物质上的富裕,首先必须给自己一个明确的定位,选准适合自己的行业。这是根本,是核心问题。”
莫愁双手向后撑地,舒展了颀长的双腿。优雅、闲适,即使在夜里,借助淡淡的月色,也能感觉得到她洒脱自由的气质。
莫愁长吁了一口气,继续说:
“选择行业,这样的定位是很现实很残酷的,尤其是对那些不愿放下架子、放下自尊的人来说,尤为残酷。他们不愿正视自身的条件,好高骛远,总心存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整个的思想都是虚无缥缈的。到头来终其一生碌碌无为,自己活的尴尬,也让后人跟着受累。这是那些平庸者最本质的人生规律。
“不懂医道却一心想着开诊所赚钱,这样的想法现实吗?也许你能蒙混一时,你能蒙混一世?一个小小的医疗事故,足以让你倾家荡产,甚至牢狱缠身。如何能实现物质上的超越?
“这些人不愿正视现实,越过自身条件,去做自己力不能及的事情,这不是长久之计,想要真正实现物质的超越,很难。
“所以,给自己定位是残酷的。它要你客观的解剖自己,分析自身的条件,正视自己的现实:如果你的自身条件只能限定你去从事卑贱的行业,你就得正视现实,把自己踏踏实实的置身于卑贱的行业里,去踏踏实实的打拼。
“所以,我们不难总结,要实现物质上的超越,就得深刻剖析自己,分析自身的优劣条件,正视现实,从自身条件出发,为自己的职业或事业进行一个准确而明晰的定位。
“你们认为呢?”莫愁偏过头来迎着我跟何静。
何静一直默然无声,见莫愁偏了头过来,跟莫愁叽歪上了:“莫愁姐对问题的分析鞭辟入里,解决问题得明确问题的核心,我深有感悟……”
我没有留心听俩人叽歪了。
我彻底颓丧。
解决问题,必须明确问题的核心。
要超越贫穷的现实,首先必须准确定位,需要解剖自己,要明确判断自己的优劣条件,要敢于正视自身的现实问题。
说白了,也就是一句话:“你必须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然后滚回你的圈子里蹦跶去!”——莫愁说的不就是这些吗?
莫愁无形中给我画了一个圈,并且告诉我,我应该回到我自己的圈子里去。
我的圈子是什么?
回到我的圈子里,我有什么优越的条件可言呢?
除了有一身憨力,除了年轻,我还有什么?
看来,我需要到建筑工地踏踏实实地表现几年,偶然得到某某老板的赏识,给我一个小五金店经营经营了。我不就是一个来自农村、没有学识没有文化的混青吗?也许,我的未来就应该在哪里。
或者,我还可以挎一个破旧的编织袋,手拿一小钉耙,去垃圾堆里刨垃圾。莫愁不是说捡垃圾也可以致富吗?我是不是也应该把自己置身到那个队伍里去呢?
不!我绝不去做这些事情。虽然这些卑贱的行业可以挣钱,但太委屈自己。
我还没有沦落到非要去以捡垃圾为生、以拾破烂致富的地步。
张子房的电话一来,我就要去从事那个我一无所知的道具工作,虽然时间不长,两个月,但每月3000块的工资,两月我可以挣6000块。
张子房说的“三弯龙爪小叶榕”项目,那是个什么项目?能赚钱吗?如何运作?
即使能运作,我也只不过是跟张子房跑跑腿而已,我又能挣多少钱呢?
唉!管他呢?等吧。
等我做完两个月的道具工作之后,再来给自己的人生做个明确的定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