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前,当围困安加尔斯克城堡的那队骑兵突然撤离后,伊万总管真是好一个欢喜。那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托木斯克的援军到了,围困自己的野蛮人、无论是布里亚特人或是其他什么人,都知难而退了。当他亲自登上城头观望的时候,才发现撤走的只是一部分,城外还有一百多号士兵严阵以待,那两门矮壮的火炮也还在!
夜里,实在忍耐不住的伊万,亲自挑选了十名哥萨克骑兵,趁着月黑风高悄悄出了城堡。之所以亲自上阵,并非他骁勇善战,也不是一马当先,而是想早一点一鼓作气、求得解脱罢了。
结果可想而知:一开始顺风顺水,根本看不到任何博格达士兵。就在他们以为顺利脱险之时,敌人可怕的弓箭、火枪不期而至,伊万身后留下了四名手下的尸体,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囚笼”之内。此后,伊万就强迫自己静观其变,只等着城外的远处真正出现督军大人派来的大部队给自己解围了。
昨天,大部队终于出现了,然而却是人家城外军人的援军!俄罗斯人连个毛都不见!
今天一早,一个衣着滑稽的中国人,名叫什么“佟国玺”的,这是他自己在城堡下通报的,居然领着一个波兰人主动找上门来!伊万总管只好接待了他们,而且从波兰人卢卡什的口中得知了托木斯克的彼得队长和他的手下已经当了博格达皇帝俘虏的事情。
在他惊慌失措的时候,中国将军告诉他。眼下城外有五百人马,全是清国的“八旗”,也就是正规军!中心意思其实毫无悬念——就是投降!
不投降,又能如何呢?
表面上看,双方兵力对比是500:50,但这只是人数的简单对比而已。那次半夜突围,虽然没有成功,但对于伊万总管来说。还是有收获的——城外围困自己的敌人,军事素养极高!
从一开始的悄无声息,任由自己打马狂奔,到一俟进入包围圈之后突然发动进攻;从精准无误的羽箭远射,到密密麻麻的火枪射击;从酣畅的杀戮到戛然而止的放归,所有这一切,只能说明安加尔斯克城堡已经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了。
伊万在来到叶尼塞斯克之前,曾经在沙皇的禁卫军中任过职。之所以选择远遁西伯利亚,其实就是为了逃避去年开始的俄波战争【欧洲三十年战争的一部分】。他清楚地记得。1654年7月,自己所在的禁卫军在亲王亚科夫.切尔卡斯基等人的指挥下占领了俄波边境要塞别雷和多罗戈布日,并开始围攻斯摩棱斯克的时候。所谓训练有素的四万多俄**队也没有打出如此整齐划一的战斗!
哪怕是散漫的战争。都让伊万.伊万诺维奇.波雅尔胆战心惊,所以才要花费重金买通了亲王身边的重臣,逃也似的来到这个遥远的地方寻求一时的安宁。可谁承想,可怕的战争还是会主动送上门来!
打是打不过的,就算手下这五十名城防兵能够拼死一战也不行,更何况现如今他们早已是一盘散沙了。昨天。还有两个哥萨克人擅作主张打开城门,风也似的逃向对面的中**队投降去了。
守也一定守不住,攻也攻不得!城内原有的铁匠兼做炮手的,造不出城晚不出城的,偏偏在清兵围困之前出去采伐冶铁用的木材。一定是有幸做了人家的俘虏了,自此杳无音信。弄得现如今空有两门城防炮在城头上晒太阳,却很难发出任何有效的射击!不到两俄丈高的安加尔斯克城堡的城墙,在那些远远树立起来的高大的攻城梯面前,简直就像是一个小沙堡,不堪一击。
如此分析下来,投降就成为唯一的活路了。但关键是投降之后,我还能不能回到托木斯克——那里可有自己的家产!一旦成了俘虏,博格达皇帝会不会像沙皇一样喜好蓄奴呢?自己原本还想好好和中国人谈判一番,以求体面地让出此地,保全自己的身家财产和脸面,但这个趾高气昂的清**官彻底断绝了自己的最后一点奢望!
怎么办?或许什么也不做也是一种办法,或许不远处的其他两个城堡还会前来增援,或许圣母玛利亚只是和自己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或许这原本就是一场难醒的噩梦……
在万般无奈之下,伊万总管最后一次行使了自己安加尔斯克最高军政长官的权力——打开了城内最后一个还有存货的库房,将里面所有的伏特加酒悉数搬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夜狂饮,酩酊大醉……
那一夜,城内所有的士兵都忘乎所以的畅饮着平日难得一见的伏特加烈酒,醉生梦死的氛围笼罩着整个城堡。伊万总管自己一个人又怎么能喝完那十多箱的好酒呢?趁着他意乱情迷之际,亲兵们偷出了好多来和自己的兄弟们分享。就在伊万总管的卫队长将要失去最后一点意识之前,他听到门内的总管大人似乎在高呼着什么。他似乎在哭喊——
早知道有今日,我为何要来安加尔斯克?我还不如继续留在瑞典学习枪械修理呢!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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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安加尔斯克城头上落下一只粗杆儿羽箭,一看就是城下清军所为,箭头上还明晃晃挂着一个小布袋。守城的射击兵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将布袋子连同长箭一起送到了伊万总管的办公室。
被吵醒的伊万,宿醉之后十分恼怒这个不长眼的士兵的鲁莽,极不耐烦的将那杆羽箭扔到一边,亲手将小布袋中的东西倒落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哗啦啦——”两枚戒指在桌面上弹动了几下,也就十分消停的趴在那里了。
“纹章戒指[1]?”伊万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酒劲也消散了大半。他忙不迭一把抓起其中一个戒指,仔细观察起来。
“巴尔古津堡失陷了!”
随即,伊万惊呼一声,扔掉手中的那枚戒指,再抓起了另一枚……果然,片刻之后,他无力地歪倒在自己的椅子上。喃喃自语道:
“巴翁托夫斯克堡也完了……完了,都完了……”
房间里形影不离伊万的两名亲兵,以及那名送信的射击兵,闻听此言反而是如释重负一般,对即将到来的“完蛋”充满了一种解脱似的轻松……
一点不错,在乌恩其和雅儿碧希的分头带领下,两个全员齐装的牛录分别在两个汉军佐领的配合下,清军只用一天时间就各自攻下了这两个规模更小的城堡,分别俘虏了二三十人。通过降人卢卡什的解说。济度知道了罗刹人是用戒指在封腊上盖戳来替代印玺作用的,颇似中国的火漆封缄[2]。于是几位将军还是在一番调侃之后,起获了两城主管的纹章戒指。并用快马给担任主攻任务的汉军参领佟国玺送了过来。
唯一没有如愿的就是雅儿碧希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还会回来和本家兄弟佟国玺一起攻克安加尔斯克。但深思熟虑之后。济度决定由石廷柱的镶蓝旗汉军独立承担这个任务,只不过将佟国玺一个参领下辖的六个佐领【牛录】都调了上去。抛开散落各处的汉军不论,将近一千人的汉军围困小小的一个城堡,足见济度的志在必得,也突显关键时刻给石廷柱立功机会的用意。
济度的打算是,歼灭罗刹人主力部队。蓝拜应算头功。对峙罗刹方阵,济席哈也功不可没。一场大仗下来,唯独石廷柱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功名。同时,初战剿灭罗刹五百主力,再战拿下两个主要城堡。如果汉军再能“不战而降”剩下的这个唯一的、也是最大的一个城堡安托尔斯克,那可就是十全十美了——有硬碰硬的实战。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献城!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那支羽箭射上城楼不足一个时辰之后,安加尔斯克堡城门洞开,伊万.伊万诺维奇.波雅尔带领手下五十余人的队伍,出城投降了!
几乎与此同时,一封早就准备好的八百里加急捷报正通过刚刚建立起来的乌兰乌德昂邦章京辖区的驿路,马不停蹄的向南边的京师飞奔而去……
(本章完。因为是弘毅第一次写战争情节,十分不熟练,情节也很拖沓,错误之处一定不少,还请各位书友海涵了!)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纹章戒指,也叫做印章戒指,演化为族徽戒指。在3000多年前世界上还没有戒指。古埃及统治者日常要用印章盖印,以示自己超然的身份和地位,那个印章就是身份的象征。权贵们无论到哪儿去,都要随身携带印章。不过印章随身携带总怕遗失,而且既然代表权力和身份,便要显示出来。为此他们便将印章索性套在手上,后来逐渐演变成戒指的形式。那时当权者大多为男性,所以最初戴戒指的应该是男性,而不是女性。但是印章的款式似乎太单调,于是古人就将它加上图案、雕刻花纹巧加设计,越来越豪华。戒指在宗教中更有代表性。在天主教中,罗马教皇所戴的戒指是最有名的,戒指的宝石上刻有圣彼得在船上拉网捕鱼的雕像,在教皇签署重要的教会文件时将它当做图章。教皇去世后,这枚戒指也要毁掉。
据此,欧洲贵族逐渐兴起使用自己的族徽戒指,兼做印章戒指了。其主要的用途是:欧洲古代写信封口用的是火漆,为了防止别人偷看内容,就用自己家族独有的戒指,在火漆上盖上独有的印记,收信的人受到信时可以检查信件封口的火漆是否完整。后来随着发展,每个贵族或家族都会有自己独立和特殊的徽章,随着火漆退出历史,这种戒指成为标志自己出身或家族归属的一种标志戒指,不再有使用价值。
[2]火漆封缄,是一种用点熔火漆、滴于信函(物件)封口,结硬前钤印,防范被拆的封缄形式,是古代竹筒、木牍封缄的延伸与发展,是特定条件下的历史产物。火漆,亦名“封蜡”,又叫“封口漆”。以松脂、石蜡、焦油加颜料混合加热制成块条状,一般呈红色或棕红色,也可按要求制成蓝、白等特殊颜色,遇热则软,面粘,专供瓶口、信件封粘之用。封粘时,用烛火引燃火漆,于熔成稠状瞬间滴注于需要封粘之处,在将待凝固之前加盖印章,冷却后留下清晰钤记图案。既美观又能有效地防止私拆。此外,火漆还应用于鸡毛信的鸡毛粘合,以防鸡毛脱落。火漆封是相对于“粘土封”的封缄形式,火漆章是适用于火漆封缄条件的一种钤记,为便于观察与检验,常以机关单位名称或标志阴文镌制。棉纸封随着制纸工艺的发展和纸质的提高,信封由多层改为单层,沿用至今。火漆封明、清时期官民之间均皆盛行;民国时期沿用于政府机关,民间则较少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