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即使夜已深,流淌着优雅地背景音乐的一家餐厅仍旧灯火通明,虽然只有稀稀疏疏的情侣来光顾,但这也算是为他们营造出了一种别样情趣。
“看来是打扰到你工作了,这么晚还叫你出来,真的是很抱歉啊。”杜萍的声音柔柔的,一改往日淡淡的语气与疏离。
“没有没有,我是刚下班。”史蒂芬摘下脑袋上的鸭舌帽,有些紧张,“老师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杜萍今天穿的一件棉的V领黑色连衣裙,但在这种天气下还是穿得太少。她微微一笑:“我有点饿,然后想找一个人能出来陪我吃饭,但想来想去,有时间愿意陪我的也只有你了。”这句话说得有些意味不明,还存有一丝暧昧。
史蒂芬不敢多想,他答应过银八咲的,这么想着他便放松了:“老师想吃些什么?”
“你呢?”杜萍察觉到史蒂芬的态度明显有些变化。
“我刚吃过饭,不怎么饿,老师你吃就好。”史蒂芬道。
杜萍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笑得更柔弱了:“那怎么好意思,我叫你出来一起吃饭,莫非还要你一个人看着我吃不成?那样我会吃不下去的。”
史蒂芬想想也是,便招呼服务员过来:“我要一份法式黑椒牛排。”
服务员衣着黑色的正装,微笑着说:“好的,一份法式黑椒牛排。请问女士您需要吃些什么?”
“也是牛排,我要生的。”
服务员微微一愣,但随即道:“为了您的健康着想,您可以选择一分熟到全熟的牛排。生的牛排会有很多细菌。”
杜萍微微皱眉,但还是松了口:“一分熟的。”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礼貌地俯首,便退了下去。
“老师怎么约我来这家餐厅?好像这里都是情侣来的地方吧。”史蒂芬打破尴尬道。
杜萍今天罕见地没戴眼镜,脸上的妆容也明显是仔细处理过的,化上了淡淡的妆:“不可以么?这么晚了,有许多餐厅都关门了。”
“可以可以。”史蒂芬又问,“老师什么时候搬走?”
杜萍搅着面前的咖啡,看似不经意地问:“你希望我搬走吗?”
史蒂芬微怔,如果不是在花氏公寓晚上的那出,他还会误认为杜老师是不是对自己也有点意思,他心里对自己有些嘲讽:“当然不会,班上的许多同学都舍不得你,比如说……傅靳之。”
杜萍一愣,心理不悦,但表情依旧风轻云淡:“我问你呢,你希望吗?”
“老师这话什么意思……”史蒂芬终究还是不懂了,她怎么了?
“你希望我搬走吗?”杜萍又问,再次抬头,眼眶里有些湿润。
史蒂芬不知所措了:“杜老师,你、你怎么了?”
“我……失恋了。”杜萍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他沉默。
杜萍疑惑地问:“怎么不说话?”
“杜老师,如果说我们没有经历公寓的那一晚,我大概可能会天真的以为你对我有感觉。但是,老师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却不得不让人多想,半夜将自己的学生叫出来,到全是情侣的餐厅里吃饭,又对自己学生说自己失恋了……”史蒂芬笑得很无奈,“杜老师可不可以不要玩我了?”
杜萍猛地起身,打翻了服务员手中端着的两份牛排。伴随着盘子尖锐的碎裂声,她的双手托着史蒂芬的下颚,身体越过餐桌,俯身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史蒂芬不敢置信地看着杜萍的举动,震惊之余他猛然想到了银八咲。还没来得及推开杜萍,她便已经离开了唇上的接触。
她双手撑在餐桌上,V领敞开,身上散发着幽幽的芳香,这完全是在勾引人们犯罪!
“小姐……您……”服务员想说什么,但杜萍却抢先让他闭嘴。她精致的小脸微微一偏,黑色的瞳孔无声地盯着服务员,纤纤玉手伸出食指抵在自己的红唇上:“嘘,别说话。”
服务员脸一红,识相地退下了。
“杜老师……”史蒂芬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觉。
“别叫我老师,叫我杜萍。你毕业了,我也辞职了,我们不是师生了。”
“不,杜老师,你是我的老师。”史蒂芬不想再让银八咲失望,他相信银八咲的,他说不让自己跟杜萍在一起绝对有他的道理。
杜萍觉得有些伤心:“你不喜欢我了么?史蒂芬。”
“不……老师我想我今天还是先走了。”史蒂芬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了。
杜萍眼里闪过一丝戾气:“你不能走!说,你还喜欢我。”
史蒂芬皱着眉头,他感觉到杜萍的无理取闹:“杜老师,如果你是因为自己失恋了想找人安慰,我并不是个合适的人选。因为自己心里很难受想找别人替代你心里的那个人,我觉得我做不到,老师这么玩我,我受不起。”
史蒂芬的耳边闪过嗡鸣,脑袋突然很疼。
他的瞳孔骤地收缩,诶?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在餐厅?还有……还有杜萍,为什么会在这里?
“杜老师,你怎么在这里?”史蒂芬问。
杜萍原本低着的脑袋缓缓抬起来,瞳孔散发出的红色光芒缓缓褪去:“史蒂芬,你忘了吗?是你约我来这家餐厅吃晚餐的啊。”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史蒂芬很疑惑。
“没事啦,你不是有话想对我说么?”杜萍温柔地一笑,“现在说吧,这里没有其他人的……也没有,银八咲。”
史蒂芬想了想,鼓起勇气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杜老师,我不想让你搬家!我很舍不得你,虽然你只教了我半年历史课,但我仍旧很舍不得你,作为学生我不该有这种想法,但毕竟我们年龄相差并不大,我也不是小学生,我知道……我,喜欢你!”
杜萍一惊,随即她道:“史蒂芬……你……”顿了一下,她将惊讶转换为微笑:“你是认真的么?”
史蒂芬郑重地点头:“是的,我没有开玩笑。”
“那,其实老师也……”杜萍的语调很平缓,仿佛势在必得的一样。
“史蒂芬!”门口的声音很突兀,打破了情侣之间暧昧的情趣,史莱尼走了进来,不悦地看着史蒂芬:“这么晚也不回家,你交女朋友了?”
“爸,我只是在这吃晚饭而已,肚子饿了。”史蒂芬尴尬地笑了笑。
杜萍对外人突然的插嘴很不开心,但听到时史蒂芬父亲的时候,她绽放了最美的笑容:“是史蒂芬的父亲么?你好,我是他的朋友。”
史莱尼打量着杜萍,多年的社会经验,一看这个女人就知道不简单:“嗯你好,现在很晚了,我先带史蒂芬回家了,他妈妈有事要找他。”
“啊,是么?”杜萍有些不自在,“你们先走吧,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好了。”
“这么晚你自己回去不要紧么?要不我送你吧?”史蒂芬下意识地说。
“虽然前些时日我住的地方出现了诅咒之子我很害怕,但是你妈妈有事要找你,你还是回去吧,不用管我了。”杜萍背起皮包,轻轻抹掉泪水。
史蒂芬有些不忍心:“爸,有什么事不好说的,我先送她回家了。”
“你!”史莱尼看着远去的两人,烦躁地锤了一下桌子。
“先生你好,这是刚刚两位客人的账单,请您付账。”服务员走了出来,礼貌地对史莱尼说。
史莱尼没有看账单,只是将一张金卡扔了过去:“刷卡。”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微笑地退了下去。
花氏公寓。
“你不上去坐坐么?”杜萍说。
“不用了,我妈还等着我回去呢。等等,我记得之前我送你来过这的吧?”史蒂芬问。
杜萍笑着说:“哪有,你记错了。”
“但我觉得这里好熟悉。”史蒂芬说,他指着座椅那一块,“好像在这里发生过什么。”
“没有哦,你不要多想了,可能是你太累了吧。”杜萍说。
史蒂芬微微叹气:“但愿。”
“周四,你有空吗?”杜萍问。
“怎么了?”
杜萍将垂在脸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后:“来我家帮我整理一下家具吧,下周我就要走了。”她又道,“整理完后,我们去花氏旗下的游乐园玩玩好么?我想在这里留下一些我们的回忆。”
史蒂芬想了想:“好,周四我请假。”
这个周四与往日本该是一样的,但不同的是,这一天,恰好是圣诞节。人们都得为死去的人祭奠的日子——黑色圣诞日。
银八咲按下夏寄家的门铃,过了一会,夏寄衣着白色的睡衣打开了门,她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你哥在家吗?”银八咲问。
“不在。”夏寄道,“昨天他回过一次家,好像在家写了一封信,我问他,他说是寄给你的吧?”
银八咲叹气:“我知道了,你哥有跟你说关于花氏公寓的那场杀人事件吗?”
“好像提起过,你先进来吧,外面太冷。”夏寄道。
银八咲愣了愣:“好。”他还是第一次单独来夏寄家。
“我家有点热牛奶,我给你倒一杯你暖暖身吧。”夏寄说着进了厨房,里面传出玻璃杯的响声,“哦对了,史蒂芬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有工作,而且我和夏佐君的事情也不想让他知道。”银八咲说。
端来一杯热牛奶,夏寄坐在椅子上:“是吧。哥哥跟我说过,虽然现在局里并没有对外公开那个事件的凶手,但是弑妖局的人已经确认这名诅咒之子为雌性,而且是会掌控时间的那一种,不好对付。”
“有什么推测?”银八咲问。
夏寄说:“根据验尸检测,已经确定几名死者为凌晨死去的,你想想,大半夜的不睡觉一群男人跑到花氏公寓的花园里干嘛?”
“如果他们的家就住在花氏公寓呢?”银八咲说。
“不,死者的身份无法确认,而且也没有家属报警,大概是一群流浪汉,或是没人管的街头混混。”夏寄说,“所以他们住在那里是肯定不可能的。”
银八咲点头:“所以,大概是那一群人准备趁着夜深人静偷偷进入豪华的小区,但是运气太差,撞到了诅咒之子?”
“嗯,这是其中的一条推测。”夏寄说。
“花氏公寓是一个治安很好的公寓,怎么可能会有外面的人混进来?”银八咲问。
夏寄说:“假如门卫是醒着的,那公园里发生的杀人经过他岂不是都看到了?”她说,“所以,死掉的人里面还有一个人是门卫。至于他为什么将混混放进花氏公寓,可能他是混混的同伙也说不定。”
“也可能是凶手闯进公寓将前来阻挠的门卫给杀害了吧?”
夏寄说:“因为在门房里还有一个摄像头,但那是专门监控出行车辆和门卫活动的,所以公寓里面发生的事情完全拍摄不到。
“局里的人调出了门房里的摄像头发现,有一个时间段,明明没有汽车出入,门卫却将门打开了,虽然摄像头拍摄角度对那个进来的‘东西’是死角,但只有这里才可以解释那群人如何进来的。”
“嗯。”银八咲若有所思,“我有个想法,假设那群人事先就约好来到公寓,然后向住户行窃,或许诅咒之子恰好也在那个时间来到公寓,他们碰到一起了才导致这个惨案。也许那名诅咒之子就是花氏公寓的住户呢?”
“有很多种可能都被设想出来了,局里的人将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保留了下来,你说的这个假设就是保留的其中一条。而且弑妖局已经有了嫌疑人。”夏寄说着拿出了一个单子,“给你看你还别不信,这个人咱们都认识。”
银八咲不做声,其实他早猜到是谁了,但还是想确认。
“弑妖局的人猜测可能这名诅咒之子就是花氏公寓的住户,查了当晚的出入记录,果然,锁定了几名凌晨左右回家的住户。”夏寄将单子递给银八咲,“其中一名,就有杜老师。”
果然,单子上面记录了五名晚归的住户。
“然后他们扩大范围搜寻,找到了五名住户的当晚行踪,于是,嫌疑最大的锁定为杜萍,杜老师。”夏寄深呼吸,“接着调查到,当晚杜老师和史蒂芬上了一辆的士,而弑妖局的人员找到了那名的士司机。当时他只说,依稀记得那名女性长得非常美、喝醉了,扶她上车的男人称她‘杜老师’。”
夏寄喝了一口牛奶:“一系列的事情串起来,我们大致可以将故事推断出来:
“喝醉的杜老师被史蒂芬扶着坐的士回的家,史蒂芬走掉后,紧接着那一群混混进来准备调戏美丽的杜老师,假设杜老师是诅咒之子就将他们杀掉了。试想,如果不是诅咒之子,她又如何能够淡定自若地在第二天来到花氏餐馆吃早餐呢?她不是应该请假,安抚自己当晚受过的惊吓呢?而且,只要是普通的女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报警或躲在家里啊。”
银八咲安静地听着夏寄有条理的推断那晚的事情经过,好似当晚发生的种种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银八咲的眼前完全呈现,自己就像身临其境一般。
“我有一个疑问,夏寄你,是怎么知道第二天杜萍来过花氏餐馆吃早餐呢?”银八咲探究地盯着夏寄。
夏寄一怔,心里有些懊悔怎么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呃……我、我一直在跟踪杜老师,想找到她的可疑之处。”
“不愧是夏佐君的妹妹。”银八咲微笑,并没有打算深究,“你不去做弑妖局工作还真是可惜了。”
夏寄松了一口气,道:“毕竟我还是女孩子,不怎么习惯血腥的场面,跟着他们一起破案我会吃不消的。况且,我跟你讲的这些有一大部分都是我的推断,没有实际证据证明杜老师那晚杀了人,调查这么多还是没用。”
“谁说没用的?”银八咲笑,“真相早就藏在了剧情里。”
夏寄微惊,道:“怎么说?”
“你的脚还好么?”银八咲没回答,只是转移了话题,“那天实在对不起。”
夏寄知道银八咲不愿意说,也不打破沙锅:“我那天真的是吓坏了,太失态了,闯入你家还随便乱动你家的东西,我觉得我才应该道歉,受伤也是罪有应得。”
银八咲双手捂着牛奶杯:“你言重了,地下室里的诅咒之子的尸体,其实就是它杀掉我的父母。这么多年了,就如你习惯空荡的大房子,我习惯我阴森的小屋。”
夏寄疑惑地问:“怎么不喝牛奶?怕我下毒啊。”
“不会,我只是很讨厌牛奶的味道而已。”银八咲说,“我暖暖手就好了。”
“其实我认得你地下室里的怪物。”夏寄突然说,“史上最强的诅咒之子,朱玖。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