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凝芷不禁愤愤道:“都怪那个宁静如,早不害人晚不害人,偏在太后生辰上做手脚,害了自已原是活该,害得我……”一想到大好的机会就这样失去了,一抹痛惜与愤恨自眼底浮现,久久挥之不去。
“本宫倒是很欣赏宁静如,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活得清清楚楚。她不过跟你一样,想在窦涟漪的手里分一点宠而已,都是可怜人。”安景凉叹了一声,“你呀,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学着争取。”
杨凝芷被她一鼓励,不禁精神一振:“怎么争取,还请贵妃娘娘教教臣妾。”
噗哧一声笑了起來,安景凉接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本宫倒是想教你,可是本宫不也一样活在窦涟漪的阴影下吗,如何能教你?你看着吧,等她的孩子诞下來,到时别说你我了,只怕连皇后也得看她的脸色行事,罢了,罢了,各自认命吧。”
真的要认命吗?
杨凝芷万分不甘心。
“唉,本宫这双腿最近老是酸得很。”安景凉蹙着柳眉往榻上一歪。
“许是这几日忙的,臣妾替您捶捶。”杨凝芷十分乖觉地上前,捏着拳头小心地敲打起來。
安景凉极是受用地哼哼着:“不错,沒想到杨美人还会这一手,以后本宫若是身子不爽了,便找你捏捏。”
“那是臣妾的荣幸。”
女人温柔地笑着,谁也猜不到她的内心是多么的酸涩,这一刻,她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即便不可能获得皇上的宠爱,也要在这宫中拥有一席之地。
附子粉事件虽告一段落,却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皇上为保险起见,严命窦涟漪待在关睢宫,尽量少往外跑。
“闷死了。”
这天,夏若桐又來看望她,窦涟漪抱怨不已。
“皇上也是关心则乱,后宫多少人羡慕着呢,姐姐就别得了便宜卖乖。”夏若桐一边绣着小衣,一边直言不讳。
窦涟漪伸了伸舌头,“我再也不说了,得亏是你听到了,换作是别人,只怕又心生怨恨。”
“所以说,宫中无论是说话还是行事,都得前思后想,一不小心得罪了人,自己都不知道。”夏若桐也感慨道。
噗哧。
窦涟漪忍不住笑出声來:“听你这口气弄得好像比我还了解这后宫似的,别忘了,我來的时候,你还在娘亲怀里撒娇呢。”
“姐姐还真别在妹妹面前托老,虽说你先进宫一步,依妹妹这段时间观察,姐姐的性子一点都沒变,人太直,心又太善,若不是皇上一心维护着,只怕早就万劫不复了。”夏若桐不由蹙了秀眉,真心替她捏着一把汗。
手头的虎头鞋面,最后一针绣完了,窦涟漪掐断线头,长舒了一口气,将鞋面亮给夏若桐看,颇有些得意地问:“怎么样?”
“姐姐的绣工真是一绝。”
话音刚一落地,门口响起柔柔的一声:“桐姐姐不够意思,一个人來,也不叫上妹妹。”
“唉哟,她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窦涟漪拍着心口,招手叫她快点进來。
杨凝芷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问:“窦姐姐不会嫌我吵吧?”
“这叫什么话,你和桐儿,我什么时候嫌弃过,最近老是呆在宫里,我还觉得闷得慌,巴不得你们來陪我呢。”
夏若桐睨了來人一眼:“你呀,这小心眼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大家姐妹一场,几时跟你见外过。”
“是,原是妹妹说话不当,妹妹这厢陪礼了。”杨凝芷拿着腔调,还煞有介事地福了一福。
“陪礼了,陪礼了。”
身后忽然传來摹仿之声,听上去怪怪的,唬了屋里两人一跳,心想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学主子的话,再一看,窦涟漪不禁惊喜出声:“咦,好漂亮的鹦鹉。”
“快拿过來。”
杨凝芷招手令底下人将一只鸟笼提了过來,“妹妹知道姐姐闷,特意叫人寻了它來,好给姐姐解闷,來,给娘娘请安。”
“俪嫔娘娘吉祥,俪嫔娘娘吉祥。”
这只鹦鹉全身洁白头戴金黄色的冠子,高贵如鸟中皇后,又这般伶俐聪明,窦涟漪当即喜欢上了:“妹妹有心了,见过不少羽毛艳丽的,白色戴黄冠的还是头一次见。”
“这叫葵花凤头鹦鹉,极难寻來的珍稀品种。”杨凝芷颇是得意地介绍道。
这名字也雅致,窦涟漪一边逗弄一边又问:“那它会些什么话?”
“姐姐想要它说什么话,不妨教教它。”杨凝芷抿嘴一笑,故意卖起了关子。
她歪着头想了一下,便试着教它第一句,犹怕它听不清楚,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叨:“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不想鹦鹉欢叫着,一下子学会了,喜得夏若桐也跃跃欲试起來:“皇上坏。”
话音一落,鹦鹉便跟着复述,不仅一字不差,居然还摹仿着人的口气:“皇上坏,皇上坏。”
“是谁在说朕坏?”
门口蓦然传來一声,吓得三个女人花颜失色,其中二人哗地跪倒在地:“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玄寂离抢上一步,将正中一位将将屈下膝去的人扶了起來,微轩了眉头:“你有了身孕,不是叫你别动不动下跪吗?”又扫了旁边两位一眼:“你们也起來吧。”
“皇上进來也不叫人通传,吓坏我们了。”窦涟漪一想起方才那句,心有余悸,偏偏鹦鹉不解人意,又新学了一句,不停地在一边欢叫:“皇上坏,皇上坏。”
玄寂离在桌边的团凳上坐下了,偏头盯着它,似笑非笑地问:“这一句谁教的?”
“臣妾。”
“臣妾。”
两声齐出,窦涟漪不安地低了头,夏若桐慌得又跪了下去,沒出声的那一位也好不到哪里去,绞着衣角,身子不停地晃,好像随时会倒下去似的。
“那你先说,朕怎么坏了?”玄寂离别过头,盯着贴在自己自畔的女人问。
衰啊,他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这个时候跑來,窦涟漪吭哧了半天,索性腮帮子一鼓:“皇上悄沒声的进來,就是坏了。”
“喔,的确是朕的不是了。”
男人不着情绪的一句,令另两个女人愈加地着了急,饶是夏若桐素日胆子也算大的,也不禁埋怨她口无遮拦,若是惹怒了男人,头一个跑不掉的便是自己。
“唉呀,皇上,臣妾说着玩的,您还当真了。”
窦涟漪怕万一连累了旁人,竟是依在他的肩膀上,拖着他的手扭着身子撒娇不已。
娇态可掬,令他的心荡了一荡,却强压着抽出手,脸色一沉:“一边去站好。”
呃?
窦涟漪愣了一下,往常这招很管用的,怎么今天不灵了呢,莫非真生气了,一边猜测着一边默默地退开一步。
“你说,皇上坏在哪里?”
这次将视线投向跪倒在脚边的女人,他的声线甚至有些慵懒,如春日的风懒洋洋地吹拂在人身上。
“皇上,皇上……”夏若桐却不敢被他的表象所迷惑,字斟字酌地,终于一咬银牙,闭着眼睛道出一句:“皇上许久未來,害臣妾茶饭不思,难道不坏吗?”
话一出口,别人倒沒什么,窦涟漪头一个吓了一跳,她是下了多大决心,才能说出这番违心的话來哟。
哈哈哈。
皇上突然纵情大笑,笑毕,双手伸向窦涟漪,握着她冲另外两个女人道:“若这样算,皇上的确坏得很,你起來吧。”
“皇上,您吓死臣妾了,不信摸摸看,臣妾的心现在还慌得很。”
窦涟漪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那样旁若无人,又至情至性,也只有深爱的人之间,才能如此亲密无间,自然地流露心中所想,所思,所感。
夏若桐默默地起身,若是嫁了徐怀玉,自己与他也会这般恩爱。
杨凝芷看得心也酸了,眼也涩了,皇上,虽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他甚至至始至终都沒看过自己一眼。
“好啦,朕看也看过了,不打扰你们姐妹聊天了。”玄寂离站了起來,走了两步突然回头:“朕一走,你们不会又在背后骂朕吧?”
唬得三人一起摇头摆手:“不敢了,不敢了。”
“哼,别人不敢朕还信,就不能信你。”他拿眼睛睨着窦涟漪,“等会朕若是打一个喷涕,便唯你是问。”
你打喷涕关我什么事?
窦涟漪正想质问,突然想起其中的典故來,民间有种说法,若是有人在背后骂一个人,那个人便会不停地打喷涕。
“好啦,好啦,臣妾不敢了。”
她又好笑又好气地推着他往外走,唇边,早已忍俊不禁了。
将他送走,窦涟漪还好,那二人俱是长舒了一口气。
“姐姐与皇上的情意真是令人羡慕。”三个人重新落了座,杨凝芷将心中的酸涩好好地藏起,一脸艳羡地开了口。
沒得到皇上宠幸的女人在后宫什么都不是,窦涟漪知道她苦,便拍了拍她的手背:“慢慢來,相信皇上会看到你的好。”
“妹妹不作指望了。”眼神一黯,又想起太后生辰那晚,他抓着自己的手赞她字写得好的情景,那样难得的机会,一旦失去,只怕再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