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宫中夜变皇子野心
一连三个月过去了，转眼间就到了金陵城的冬日。
空气里的寒风不像北方的朔风，似刀子一般刮在人脸上，绞得人生疼。
这里的冬天，天气总是湿冷湿冷的，那股子寒意似乎总想往人的骨子里钻。
这三个月来，金陵城里平静的好似那护城河的水，没有一丝波澜泛起。
朝中的文武百官们都是照常上朝，下了朝后再钻回被窝里暖和暖和，睡个回笼觉。
今日空中难得出了太阳，一个裹着棉袄的老大爷，端了小凳摆在自家门口贴着墙根处坐着晒太阳。
老大爷眯着眼睛，晒着暖和和的阳光，咂巴着嘴道，“今儿个真是个好日子。”
街上一个身穿黑衣的剑客恰好路过老大爷面前，听到这话后，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
因为过了今天，明天的金陵城里兴许就要改朝换代了。
老大爷恍惚间听到有人重复了自己方才的话，睁开了眼睛。
可是他眼前空荡荡的一片，哪里有什么人啊？
莫不是自家方才听错了？
皇宫中，寒风凛冽下，后宫的妃嫔们也不再出远门了，她们一个个的都窝在自家的寝宫中，双手烘着暖炉不愿意出门。
今年冬日天寒，很多地方的百姓储粮不够，难以过冬。各地的寒潮冻害频频发生，连累明年的麦子怕是要减产了。
为了处理这些堆积如山的政事，皇帝一直在他的书房忙到深夜。
在书房里草草用了晚膳后，皇帝出了书房门，打算今夜去到皇后的宫中休息。
宫道之中，四名太监前后提着灯笼，将皇帝护在最中间。
因着皇帝自己说想要走走，所以太监们也就没去唤坐撵。
从御书房去往皇后宫中的路不远，只需拐过一处偏殿，再穿过一个小花园就到了。
漆黑的夜里，幽黄的烛火透过灯笼纸，洒在凄寒的地面上。
皇帝走着走着，在穿过偏殿到达小花园处的时候，他忽然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就在此时，十几道暗影从四周蹿出，将连同皇帝在内的五人团团围住。
一名太监见状大声怒喝道，“大胆！尔等是何人，竟然敢在皇宫之中放肆！”
这个太监话音刚落，只见几道飞镖瞬间从四处袭来，这四人连忙护住自家身边的皇帝，却没提防这飞镖是朝着灯笼袭去的。
随着飞镖“嗖嗖”而过，四盏灯笼中的烛火应声而灭。
此地瞬间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一时间，四周的空气变得无比的凝重而有粘稠，沉闷到让人透不过气来。没有人再说话，皇帝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黑暗中，他能感觉到保护自己的四个太监都被那些黑衣人引走缠斗了。
这时，有两只大手从他身后袭来，此人先是按住了他的双臂，再用绳索将他捆绑住，并用一方棉布塞住了他的嘴。
这个人用力将他拖拽着，不断的往小花园旁侧的太液池走去。
此时正值隆冬，那太液池深约数米，池水冰寒刺骨。
两人到了太液池边时，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一股子深重的寒意扑面袭来。
这个出手将皇帝束缚住的人，硬生生的将还在拼命挣扎中的皇帝拖到了池子边上，然后将人猛地一下推进了寒冷的池水中。
他知道，他只需在此等上半个时辰，皇帝就会彻底被冻死或是溺死在这太液池中。到时候他就下水去将对方身上的绳子和口巾取掉，伪造出一副皇帝深夜独自出行，结果却因为天黑行至太液池边不慎落水而亡的假象。
只要皇帝一死，按照高祖留下来的宗法制度，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就是大皇子。
天寒地冻中，可怜的皇帝还在水中拼命的挣扎着，然而他的挣扎终究是徒劳的，最终他的身子还是渐渐沉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具肿胀的尸体开始在水中渐渐上浮。
这个留在太液池的人，脚步一点，如蜻蜓点水一般将人从水上捞起，然后动作迅速的将死去的皇帝身上的绳索和口巾去掉，然后又将人重新丢进了池中。
做完这一切后，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黎明到来之前的皇宫中。
过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后，远处的东方终于开始泛白了，太阳从地平线处升起，向大地挥洒着它的光和热。
因着今日是休沐，文武百官不用上朝，一时间竟无人注意到宫中的圣上竟是不见了踪影。
后宫的妃子们倒是相互打听了一下，确认圣上没来自家寝宫后，最终认定圣上昨夜定是去了皇后宫中，只不过没人敢去皇后那里确认此事。
此时，大皇子已经从宫外乘马车入宫。
他今日入宫是为了拜见自家的父皇母后，看望一下这两位。
就在他路过一处偏殿，即将拐过小花园的时候，忽然改变主意说要去太液池边看看。
领路的太监倒是不疑有他，照旧跟在大皇子身边。
可谁曾想，一群人来到太液池后，却是发现池中昨夜溺死了一个人！
待到仔细定睛一看，大皇子更是吓得不轻了。
那太液池上浮着的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是谁？为何看起来这般眼熟啊？
“来人，快来人啊！快去给本殿下将水面上的那人捞起来！”
“是，大皇子！”
当大皇子身边的一人跳下冰冷的池水将水中之人捞上来的时候，此处已是聚集了不少宫女太监了，就连皇后娘娘也闻讯赶来了此地。
被捞上来的这人，穿着只有圣上才能穿的九爪龙袍，脸部虽然因为被水浸泡有些肿胀，但是依然能够看出脸部轮廓来，这个人就是当今的皇帝。
确认了死去之人正是自家的父皇后，大皇子顿时眼眶发红，一下子跪在了自己的父皇身边，嚎啕大哭起来。
“父皇！您这是怎么了啊？儿臣今日刚要来宫中看您啊！为何您竟然不慎落入了这太液池中啊？”
他哭着哭着又愤而看向了周围跪了一地的奴才，怒声骂道，“你们这些狗奴才都该死！难道父皇走夜路的时候，你们就没有人跟着他吗？但凡父皇身边能有盏灯笼照着路，也不至于……”
这话说到后头，大皇子又是一阵哭嚎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皇后，此时整个人却是浑身发冷。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亲生儿子，看着他为自己的父皇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心中却是一片彻骨的寒意。
要知道就在前几日，大皇子进宫的时候，还和她谈起过皇位顺位继承人的事情。
她十分笃定的告诉自家儿子，按照长子继承制，若是圣上不在了，能够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人就只有自家亲生的这个儿子。
那位侧妃所生的三皇子，根本就没有夺嫡的机会。
当时她还怕儿子听信外面的风言风语，说什么圣上服食了神丹能长命百岁，所以她再三告诫自己的儿子，一定要有耐心。
只要他不行差就错，这皇位迟早会落在他头上。
可眼下才过去几天啊？
这冰天雪地里的，皇帝他忽然就坠湖身亡了？
这般时间上的巧合，实在是由不得皇后不多想。
没过多久，皇帝昨夜不慎坠入太液池溺毙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宫中。
宫外听闻此事的三皇子，也是面色大变，他立即派人备车，火速赶往宫中。
要知道现在父皇突然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那能够继承皇位之人又是谁？
等三皇子赶到宫中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来迟了。
因为朝中的一些文武大臣竟然比他还先一步到达皇宫，而且这些人提出按照宗法制度，皇帝一旦殡天，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就是由皇后娘娘所出的嫡长子，也就是当今的大皇子殿下。
虽然大皇子至今未被封为太子，但此次圣上驾崩，他也将一步登天，直接登基为帝！
皇帝寝宫中，大皇子和三皇子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二人，隔着无数官员，远远的对望了一眼。后者从前者的眼中清楚的看到了野心得逞的喜悦，前者则是从后者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面临大臣们恳请自己登基为帝的再三请求，大皇子假意推脱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他自己也知道装谦逊、表孝心都装得差不多了，是时候顺理成章的坐上那个自己梦寐以求的位子时，整个皇帝的寝宫之中忽然变得一片宁静。
大皇子此时正在握着一位老臣的手说着话儿，后者还在劝诫他一定要做个明君，他则是一脸认真的点着头。
可忽然间原本周围有些闹哄哄的动静全部都消失了，他也就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了前方。
这一看却是吓得他当场腿软。
只因此时此刻站在他正前方的那个大活人，赫然就是今晨被发现溺死于太液池中的皇帝陛下！
这怎么可能啊？父皇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他明明……
在与自己的父皇四目相接的那一刻，大皇子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的父皇，对方那双眼睛中的睿智和寒意告诉他，他的父皇根本就没有死。
在皇帝的目光逼视之下，大皇子终是软下膝盖，徐徐跪在了地上。
这寝宫中的其他人，早在皇帝出现的第一时刻就下跪了。
在大皇子下跪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每个人心中都清楚，皇帝突然“死而复生”，大皇子预备登基，这皇宫里今日恐怕是要有天崩地裂的大事即将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