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雪花还在不断飘着。
菱形的、六边形的、各式各样的雪花片不断的落在泥土地里，不知不觉间堆成了薄薄的一层。
小山坳里头，几十个裹着棉袄的青壮们正在七嘴八舌的商量着事情。
“今年的年成不错，肥羊们可以宰一顿了。”
“不错，也是时候该动手了。兄弟们的刀子都搁了好些年了，再不动刀子，那刀口可就要生锈了。”
“那咱们就还是挑洛家村、莫家村、李家村这三个离得近的老地方动手？”
“可以，还是按老规矩办吧。”
“城里头最近的风声怎么样？风头紧吗？”
“一点动静都没有，城里头的那些个总督还是什么都督的，都在那儿热火朝天的闹革命，要割皇帝佬儿的头呢！哪有什么闲工夫来管咱们？要我说啊，咱们就该趁这两天动手！趁热打铁，把那三个村子一窝端咯！”
说话的这人是个满脸胡子拉渣的大汉。
他这话一出，其他土匪们也是纷纷意动。
一人接话道，“俗话说，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兄弟们东西早就备齐全了，要不就趁着今夜动手？”
其他人瞅了瞅天色，这大雪下的家家户户都躲在屋子里头了，确实是个打劫的好时候。
这几十人经过一番合计，最终决定今天晚上抄上家伙去到村子里头打劫。
这群人商量完了事情后，约好了晚上碰面的时间地点，便各自散去了。
夜幕时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莫家村，白家院子。
冬日夜长，吃过晚饭的白家三人坐在堂屋里头烤着暖和的火炉，火炉上头还烤着玉米粒和番薯瓜，飘荡出一股子食物的香气。
三人闲聊了好一阵话，都是说的白实生如今在城里过的有多光鲜的事情。
白家夫妇更是期盼着自家进城享福的日子，这会儿心里头热乎的很。
一旁的白秀娟听爹娘说什么城里头高大俊秀有钱的好男儿多了去了，心里头对进城后的日子也是多了几分期待。
这期间，三人颇有默契的没提到前两日被他们扫地出门的林姝母女三人。
似这地冻天寒的时节，那母女三人若是找不到人家收留，兴许这会儿已经都被冻死了，连尸首也叫山后头的野狼给拖去吃了。
这三人说到兴头上，一聊就聊到了深夜。
约莫快到子时的时候，空中不知哪里来了一大片乌云，一下子就遮住了月色。
整个莫家村，在这片漆黑的夜幕下，显得无比宁静。
可这份黑暗中的宁静里又透露出几分阴森恐怖之感。
屋子里头，白秀娟张口打了个哈欠，起身和爹娘道别，她要回房休息去了。
可她刚打开屋门，却一下子看到十几道黑影呼啦啦的从墙头翻过来，涌进了自家院子里。
她立即失声大叫了起来，“爹！娘！你们快来啊，咱家院子里头进贼啦！”
听到女儿的喊叫声，白家夫妇连忙赶上前来查看。
这两人刚一瞧见这十几个人手里头拿着大刀棍棒的，立马就想起了前些年来村里扫荡过土匪。
白正远此时脸都被吓白了，他颤抖着声音喊道，“关门！快关门！这是土匪！土匪进村了！”
一听说来的是土匪，他身边的白连氏和白秀娟登时都被吓得浑身发软。
浑身提不上劲，关门就不要想了。
眼见着危险降临，白正远自己鼓起劲来，赶在这群进了院子的土匪冲到门口之前，伸手将门关上并插上了门栓。
他刚把门闩好，外头“轰”得一下传来了撞门声。
白正远看着眼前被撞的砰砰砰乱响的大门，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恐惧着后退了几步。
在他身后，白连氏和白秀娟这会儿已经被吓哭了。
两个女人都红着眼睛，躲在眼前的这个男人后头。
就在白正远四处打量着屋子，想找找看有没有能用来防护自己的东西时，外头撞门的土匪突然出声了。
“里头的人听着，咱们这帮弟兄们来这里只是为了求财！只要你家掏点银子出来，咱哥们就放你们家一马，听到了没有？”
“没错，咱们来就是为了钱的，只要你肯给银子，我们就不烧你家院子！”
听到外头的这些说话声，想着先前那些进村的土匪确实不杀人，白正远便壮着胆子回道，“你们找错人家了！我们家没银子，你们上别家去吧！”
要知道，他和白连氏都是那种抠抠索索到了极点的人。
这群土匪以为自己拿着刀子上门来，嘴皮子一翻就想让他们给钱？
门都没有！
听到白正远的回复后，外头的人猛地踹了一下他家堂屋的大门。
“姓白的，你糊弄谁呢？你家没银子？你家祖上可是做过地主的，给你留的银子也不说多，一坛子银锭子总是有的吧？”
一个土匪也接话道：“就是！你糊弄谁呢！谁不知道你们家的儿子都被送去省城里念书了？你还敢说你家没钱？”
“姓白的，你今天要是不拿出五十两银子来，你信不信咱哥们十几个立马就放火烧了你们家！”
五十两银子？！
白连氏心中大震，她立马扭头看向白正远道，“当家的，咱家哪有这么多银子啊！就算真有，这钱咱也不能给！我就不信他们这群人夜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等会儿村正会不带着村里的壮丁来救咱们！”
一旁的白秀娟弱弱的开口劝说道，“娘，咱们家住的有些偏远，这会儿也不知道其他人家是不是也被这群土匪给劫了。咱家手里头要是真有钱，不如就花些钱来买个平安吧？”
白正远听到这里，却是摇了摇头。
“不行，这钱咱不能给！不给钱兴许还能保住命，真要是给了，叫这群人贪得无厌起来，那才要人命呢！”
见自家爹娘都不愿意掏钱，根本说不动，白秀娟只得无奈的低下头来。
可忽然间，她感觉有一股子冷风正从外头吹进来。
她顺着这冷风的源头望去，却见自家的大木窗外头，正闪动着几个黑影。
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白秀娟立刻大叫了起来。
“爹，娘，他们在撬窗子，他们在撬咱们家的窗子啊！”
随着她的这声喊叫落下，那扇年久失修的老木窗应声摔落在了屋子里头，摔成了一个粉身碎骨。
紧接着，一个穿着青黑色棉袄的男人，从半米长宽的窗户外头直接翻了进来。
他刚一落地，后头也跟着翻进来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土匪。
见着这一幕，白家夫妇彻底的目瞪口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