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左清矿难(1 / 1)

飞机飞至青城需一个半小时,叶珣毫不客气的靠在父亲肩头上睡着了。叶启楠看着他酣睡的模样心里一暖,让他做一个寻常的父亲,有权利舐犊情深,有机会放下手中凌厉的家法,这让他感到满足,哪怕只有一小时。

瞿副官从后面的机舱进来,眼前的情景着实令他一愣,就见叶启楠对他做了噤声的手势,他只得用手势报告飞机即将降落的情况。

叶珣被喊醒,对父亲腼腆的笑笑,随众人下了飞机。

叶琨已经带人在机场候着,飞机一降落,便小跑上停机坪迎接父亲,他躬身,低眉敛目道:“父亲一路辛苦。”

“嗯。”叶启楠应了一声往外走,叶珣走在后面,只觉得他一见到叶琨,顷刻之间好像变了个人。

叶珣从进家门开始便十分勤快,接过父亲手中的军帽和手套递给梁管家,又为他一粒粒解开军装纽扣。

大太太打趣他说:“一个星期不见,珣儿似乎长大了!”

“长大了?”叶启楠对大太太说话,却挑眼看着叶珣:“无事献殷勤,他那是心里有鬼!”

五太太不禁莞尔,对他说:“方出去六七天,这是怎么惹着你爹了?”

叶珣垂首,没精打采的叹气。

“琨儿,”叶启楠吩咐一直候在身边的叶琨,“一会去书房,把这几日的军务跟我交代一下,公文军报,拣要紧的也一并送上来。”

叶琨应是,去北楼准备去了。

“三少爷,”叶启楠换了鞋、净了手,阴阳怪气的对叶珣说:“您请吧。”

叶珣就这样被父亲“请”进书房,他知道父亲下手不会太狠,但不免铁了心给他一个教训。

叶珣从门后找出藤条递给父亲,倒是有些轻车熟路的感觉,忽闪着水亮的眼睛,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裤子脱了。”叶启楠抖抖手中的藤条,发出嗖嗖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我不脱,”叶珣摇头,“二哥一会要上来。”

“脱不脱?”叶启楠沉下脸来。

“不脱!”

当叶琨来到书房抬手准备敲门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叶珣的哀嚎声,他感到来的不是时候,抱着一沓文件在门口迟疑,却听门内传来父亲低沉的声音:“琨儿,进来。”

平时在家里要守着父亲的规矩——轻声慢步,叶琨自认上楼声很轻,加之三弟不停的狼哭鬼号,父亲竟然依旧听的出。

想着也不敢迟疑,连忙推门进去,见叶珣躲在写字台一侧离父亲最远的角落里泪眼朦胧的揉屁股,叶启楠手里拎着藤条,正喝令让他过来。

“放那儿,”叶启楠手中的藤条指指写字台,整整衣襟坐到沙发上,又指指远处的叶珣吩咐他,“把他给我捉过来。”

叶琨无措,从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父亲的命令又不得不遵从,只能硬着头皮过去,拉拉叶珣的胳膊:“怎么惹父亲生气了,还不过去认错!”

叶珣苦着脸,往父亲身边凑,叶琨用膝盖磕磕他的膝弯,叶珣会意,到父亲身边跪下来,挑眼看看父亲,又低垂下脑袋不语。

藤条兜风而下,抽在裹着西裤的大腿上生疼,叶珣呜咽着伸手去揉。

叶启楠用藤条指着“手拿开!”

叶珣紧紧捂住腿上的伤口,泪眼朦胧的求饶:“珣儿知错了,爹饶命。”

“我要你命了?!”叶启楠又气又笑,拉住他的胳膊,愣是给拎到腿上趴着,藤条夹着风声抽上去,边打边训:“打你是让你记住,今后再干这没脑子的事,加倍罚!”

“记住了,记住了。”叶珣挣扎着滚下地,这尴尬的姿势太过窘人。

叶启楠按住他的肩膀,又往大腿上不轻不重加了两鞭:“起来,回房思过去!”

叶珣带门出去,叶琨脸色突然变得凝重:“父亲,左清县煤矿发生了瓦斯爆炸。”

左清矿区是叶琨辖下的驻地,叶启楠一怔:“什么时候的事?伤亡情况怎样?”

“前天。”叶琨说:“军队救援时,弄断了电缆造成短路起火,引燃了木棚、煤层,伤亡数十人,还有一百多矿工和三十二名官兵被困在井下。”

叶启楠蹙眉翻看着递上来的资料,指指桌上的茶盏,叶琨不比叶珣有眼力,这种事没人支使叶琨通常是想不到的。接过叶琨递上来的热水,叶启楠脸色稍缓:“去过现场没有?”

“司令部离不开人,所以……”叶琨话未说完,突然对上父亲的眼睛,目光灼灼,不禁心里一颤。

在父亲面前,他总是低眉敛目的回话,不得不承认父亲的目光十分有震慑力,那种不怒自威浑然天成,并且父亲看见他总是怒气腾腾,他没有叶珣那样讨巧的本事哄父亲开心,只能尽量少说少动别让怒火蔓延了。而现在父子俩一站一坐,叶琨居高临下,如何敛目也避不开父亲灼人的眼睛。

叶启楠面色平静,目光却依旧锋利,他点点头,像是自语,声音却十分冰冷:“没去过……”

叶琨退后半步垂手跪下,盯着眼前的地板不敢再言语。

“这是干什么?公务分不开身,倒有闲功夫在这跪着。”叶启楠的声音陡然严厉:“等我抡鞭子赶你去呢?”

叶琨被喝的浑身一抖,忙起身告退:“父亲息怒,叶琨这就去。”

叶启楠出门,就见叶珣戎装齐全急匆匆冲下楼去,在家里敢这么冲来撞去的也只有他了。

“站下!”叶启楠喊住他,“干什么去?”

叶珣手一背,手里拿的东西藏到身后:“去司令部干活啊,好几天不去,桌子上文件肯定堆成山了。”

叶启楠冷哼一声:“挺能得瑟,打的不疼是吧!”

叶珣背后的手一紧,堆笑讨好:“怎么不疼,都肿了。”

“手!”叶启楠朝他身后努努嘴。

叶珣伸出左手,右手依旧藏在身后。

“叶珣!”叶启楠连名带姓的一喝,叶珣赶忙将右手伸出来,手里捏了个牛皮信封。

自从发现叶琨书里夹着的船票之后,叶启楠似乎有了心里阴影,看见信封就觉得头疼,谁都要离家出走似的,直到看清信封上写的是法文,这才明白叶珣又要给他法国的女朋友真信去了。

“哦,假公济私。”叶启楠拿捏的看着儿子。其实这比要离家出走更让他头疼,他不反对叶珣的恋爱,毕竟这是他过去生活的一部分,叶珣当初说过一句话他一直持肯定态度:接受眼前这个儿子,就要接受他的全部,包括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兄弟,更包括他的所有的感情。只是叶琨那边一个爱比尔够叫他头疼的,爱比尔是中美混血儿,蒂娜是红俄罗斯贵族,叶瑄身子不足难以生育,叶珉身体不好,年龄也太小,如此一来,下一代岂不是见不到完整的中国孩子了,家族大业何以传承?

叶珣这边却更加着急,眼见两年之期早已拖延了第三个月上,蒂娜的来信字里行间透满了伤心欲绝,叶珣晃着父亲的胳膊:“爹,我想去法国。”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叶启楠反而骂不出口,望望走廊的天花板,咬牙切齿吐出一句话:“真是好孩子,还知道跟爹说一声。”

怎么不学学叶琨也买张船票跑路?!叶启楠从没这么郁闷过,儿孙愁啊!

纵是叶珣这样的眼色,不联系上下文也难以琢磨出父亲的意思,父亲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他头皮发麻,却只能装糊涂问:“爹同意了?”

“再议!”叶启楠将信封扔在叶珣怀里,扔下两个字往楼下走,走了两步回头唤一声愣在那里的叶珣:“跟我去司令部,左清发生矿难,你二哥已经赶过去了。”

司令部里仿佛人手永远不够,叶珣忙的晕头转向,一下午接了无数个电话,经手无数封电报,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

“总司令办公室,您哪位?”电话铃再一次响起的时候,叶珣索性一面摘抄文件一面歪了脑袋夹着话筒接听。

听到话筒那边的声音,叶珣停了笔,不确定的问:“爱比尔吗?我叶珣。”

爱比尔来电话是要找叶琨,听声音能感到她的情绪很低落,叶珣犹豫着跟她说清叶琨的去处。

“不不,他临走前嘱咐我给你去电话来着,事情一多我就忘了……真的,我不是哄你……他没有在刻意躲你,事情紧急,东西都不及收拾就走了。”叶珣连蒙带骗哄慰着那头赌气的爱比尔,心里盘算着二哥回来非让他请吃饭不可。

女人都是难伺候的主,可算结束了通话,叶珣已经急出一头冷汗,突然发现父亲脸色阴沉站在身后,只顾接电话,没发觉他什么时候进来。

他知道这种时候越描越黑,索性权当没看见,绕开父亲到门口的写字台埋头继续整理文件。

落地窗外阴云俯压着大地,忽而一道闪电将阴暗照亮,闷雷滚过,风雨交加。大雨又慢转急,从彤云低锁的空中俯冲而下,似要将整个人间吞噬。

叶启楠盯着密密麻麻的雨帘,心里说不清的压抑,偏偏今年雨季来的太早,三日来连天阴雨,矿井难免渗水,这会给救援带来更大的危险和困难。

昨夜突然梦到小时候琨儿,小小的身子缩在摇篮里,藕节似的嫩白的小腿不停的乱蹬,突然开始咯咯的笑,眉眼都挤在一处。老爷子将琨儿从摇篮里捞出来,抱在怀里亲亲蹭蹭,举高高,小叶琨在空中手舞足蹈笑的更欢。老爷子突然叫他到身边,做主把孩子过继给他这个“叔叔”,并逼他跪下发誓,好好待孩子,教养他成人。叶启楠咬牙发誓,心里却揪拧的难受,把他的孩子过继给他,他是该哭还是该笑。低下头,发现叶琨竟然在他自己的怀里,他双臂勒紧了怀里柔软的孩子,不是想抱他,而是恨不能掐死他,他的小脸因为呼吸不畅变得通红,却一直在笑,笑声越发清脆响亮。

叶启楠从梦中惊醒,拭了把额角的冷汗,心神不宁,再难睡去。

“爹。”叶珣来到二楼小客厅,看到父亲正对着窗外发呆,想起用早餐时父亲心不在焉的神情,不免担心,从厨房搜罗了些甜品上来看看。

叶启楠看着儿子手里的奶油冰激凌直蹙眉:“多凉啊,你那胃还想不想要了?”

叶珣嬉皮笑脸想要反驳,却见梁管家带着叶琨的副官徐亮匆忙的奔上楼来。梁秋是家里的老管家,不是遇到紧急的事情是不会如此失态的,这让叶珣有些不祥的预感。

“慌手慌脚的,成什么体统。”叶启楠故作冷静的训斥。

“司令,二少出事了!”肩膀和裤脚已经湿透的徐亮也顾不得敬礼,喘着粗气禀报:“他执意随我们一起下矿,三天三夜不曾合眼,瓦斯中毒晕倒在矿井里了,谁知部分矿井突然坍塌,连同抢救的人一同被埋在底下,怕是……没救了。”

窗外的空中一个闷雷隆隆滚过,令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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