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弟啊,你真是个呆子。www.yawen8.com”
“姐姐,你在说什么?我不清楚。”
“哦?小雪啊,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嗯……被风吹的。”
旦无奈,他知道刚才的一幕全被这名正在偷笑的丽人窥到了,也不再做隐瞒,和她一起并肩来到石栏畔。
殿堂之下一队队金甲红袍的亲卫队士兵正巡逻在神法学院之中,学院对这一百名随帝兰而来的亲卫队员表示了充分的理解,任他们在学院之内布防,巡视。
一道白衣丽影跨上一匹白马,身后的绸缎披风亦是白色,她朝旦与帝兰所在的露台上望了一眼,原本隐在宽大兜帽下的面容显现,被雨后清光一照,分外明媚,分外娇美。
姐弟二人在栏畔并肩望着那道马踏落叶而去的白衣丽影,各自沉默不言。
“姐姐,你为什么说我是呆子?”
“那些好事的贵族们这些年都在传你身边有个小美女刺客,是你的小情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可是我以前跟她真的没有什么啊!”
“现在不是有了?”
“姐姐……”
帝兰止住笑,不再打趣她的弟弟,女人最是了解女人,她看着那道马踏落叶远去的身影,目光有些复杂道:“你的性子一向平淡,可对那些流言蜚语漠然处之,但她却是一个女孩子,光明兄弟会之人向来最注重名声,你让她如何自处?”
“还有,你这次受伤之后,我明显觉得你们两个之间有些什么东西改变了,我也不知道那个改变是什么,但是我能看到一直以来她对你的好感,你这个小混蛋,还非要等到人家一个女孩子先表示出来,你不是呆子谁是呆子?”
旦的眼神有些迷茫,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经意间,竟然忽视亏欠了泰勒如此之多,不禁有些歉疚。
他看着帝兰说道:“姐姐,你说,我们这些人应该有爱情吗?”
帝兰听到这个问题亦有些迷茫,其实不只他们,很多与他们有着类似身份的人都有这种迷茫。
出生便无比高贵,笼罩或者家族或者皇族的荣耀与光环,但随之而来却也是自己无法掌控的命运,这不知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悲伤。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们是幸运的,因为我们有一个很好的父皇,想来他应该会让我们有吧,其实你我都已经这么大了,他还不着急帮我们安排婚事,这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帝兰虽然平时作风雷厉,但毕竟是一个女子,对于美好的爱情,总有着无尽的向往。
“是啊,父亲是一个很好的人。”旦说道,姐弟二人相视一笑,像他们这类人,能够有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利,是非常宝贵的。
帝兰离去,她最近暂时留在神法学院,旦认为寒冬城附近的魔法飞行器失事事故与他遭到的刺杀可能有些联系,帝兰也要调查旦被刺之案,神法学院离两处事发点都很近,这里无疑是最佳的场所。
旦依然留在空旷的露台之上,静赏枫花秋林与落叶。
其实他与泰勒在陵园一战之前,只是很好的下属关系,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平时挂在面上的那副冷漠,并不是真实的他,他其实是一个很友好很善良的人。
帝兰公主与他一样,自从旦七岁、帝兰九岁之时,他们的母亲逝世之后,姐弟二人总是喜欢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在人前显露情绪。『雅*文*言*情*首*发』
但就像很多人长相丑陋但是心灵至美,很多人有若愚痴其实大智大慧,很多人面色冷漠其实内心柔弱。
旦与帝兰,也许就是最后一种。
旦对他的每个下属都很好,比方说徐伯,比方说他永恒塔里的那些宫廷侍从,比方说……以前的泰勒。
也许是旦没有发觉他与泰勒之间,存在已久的那一丝情愫,也许是他以前觉得,那只是一种良好的友谊。
但自从那日他坐在英勇广场上晒太阳,看高塔,等泰勒……
在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似乎错了。
因为他等泰勒等了很久,真的很久,他从上午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下午,他是一个皇子,一个大陆上最强大帝国的大皇子,从来只有别人等他,没有他等别人。
但他还是等了,因为泰勒从来没有迟到过。
他不仅等了,还等的很担心。
有些像当年七岁时,他担心母亲病情的那种担心一样。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泰勒是在他十四岁那年,那一年,这一代光明兄弟会的领导者带着他最得意的徒弟来到永恒城觐见皇帝陛下。
那一年的那一天,还是一个小少年的旦,正在愁着怎么摆脱自己屁股后面那一大坨皇家亲卫队。
他在街上忧郁地走着,走着,然后一个小姑娘撞到了他。
他很礼貌的对那名穿着奇怪白色衣服的女孩子道歉,然后便离开。
接着他发现自己父皇送自己的一块名贵玉饰不见了。
他很愤怒地去追那个小姑娘,带着一屁股皇家亲卫队去追。
本来那名白衣小姑娘已经消失了,旦没有追到,正无比遗憾伤心的准备回永恒塔。
但是,走到一半,小姑娘居然自己回来了。
正值青葱华年的少女站在熙攘人群之中,穿着一身白色的奇异服饰,布料和款式都很少见,连着衣服的兜帽有些像法师们爱穿的兜帽长袍,但风格却绝不相同,旦从来没有见过。
少女的手中握着那枚纹有美丽蔷薇花印记的玉饰。
旦上去质问她,为什么她要偷他的玉饰。
白衣少女偏着头,宽大的连衣兜帽里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你是旦嘛?”
旦有些奇怪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答道:“是我。”
然后少女往大街上撒了一大把金币,恩,是的,就是一大把金币,金灿灿,黄橙橙的金币,仿佛那些金币在她手中不是钱,只是小孩子玩的纸花一般。
街道上的人们顿时疯狂的哄抢着从天而降的财宝,将旦和他的侍卫们冲散了。
然后少女拉着旦就跑。
旦惊愕地看着拉着自己的奇怪白衣少女,难道堂堂曼华帝国大皇子……在永恒城里被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绑架了?
“你做什么?你先偷我的东西,现在还想绑架我么?”旦真的是哭笑不得。
“看你的样子不是很想摆脱那群侍卫么?我帮你啊。”少女的声音有些狡黠俏皮。
直到今天,旦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相信那个他看不到脸的女孩儿,他只记得当时那个女孩儿露在宽大兜帽下的粉色嘴唇笑得很可爱,从那双可爱嘴唇里发出的声音很好听。
然后他就任由她拉着他在永恒城里穿街过巷,飞檐走壁,他自幼身体薄弱多病,被她折腾得可不轻。
白衣少女拉着旦跑到一处矮巷里,她一把拉下头上的连衣兜帽,露出一张稚嫩清美的面容,可是那明亮宝蓝色眸子里闪烁着的兴奋光芒却令旦一阵不寒而栗……
少女对着前方一个服饰风格跟她很相似的男人说道:“导师!导师!你快看你快看,这个就是旦哎,他真的长得好漂亮的,我把他偷过来了!”
旦已经累的快晕了,此时听见这个小姑娘说自己是被她偷过来的,差点真的晕了过去。
那个穿着一身白衣与银质轻甲的男人,满脸黑线的看着他们。
此时,满城的皇家亲卫队员们,已经陷入疯狂之中……
后来,旦听说那个“绑架”自己的小姑娘正准备进行入世修行磨练自身,光明兄弟会的大导师准备让她帮助军方做事,旦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向很少请求父皇的他,去请求父皇将泰勒留在自己身边。
旦以为会遭到父皇严厉的训斥,和一堆之乎者也的啰嗦,没想到父皇居然笑了笑,然后便答应了!
之后,便有了帝国大皇子整日与皇家亲卫队在永恒城里捉迷藏的故事,流传在永恒城的大街小巷里。
那一段时光,可以说是旦七岁之后最快乐的日子。
少女拉着皇子穿街过巷,飞檐走壁,跃墙渡河,除了各种欢乐与惊险之外,还让他自小病弱的身体健康了不少。
不知道父皇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允许自己胡闹的?旦有些有趣地想道,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
这几日旦笑的很多,因为他最近日子过的很是闲适。
他笑着笑着,竟是笑出声来,在露台上仰天大笑。
他自小跟随蒂娜大师修炼魔法,十分勤奋刻苦,还有其他属于皇子的各种课业,他亦是十分认真。
这一代的帝国皇帝有贤帝与文帝之称,在政治之上贤德开明,在家教之上却很是严厉,自小以来,旦都是在学习中度过的。
毕竟,他是帝国未来皇位的,唯一顺位继承人。
而成年之后,他又开始在父皇的安排下,参与帝国新一代各式战争机器的建造监督,生活亦是很忙碌。
但是这几天,因为受伤,因为与泰勒之间,那种帝兰所说的变化,旦过的很是安逸闲适又幸福,所以他的笑容也很多。
虽然贵为帝国皇子,但他是一个没有接受过爱情的人,他不知道该怎样来迎接这种变化,所以只好用笑容来缓解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还有心中的那种犹豫。
是啊,他的确有些紧张,他看到泰勒为他煮药会笑,看到泰勒为他揉受伤的腿会笑,连看到泰勒为他倒水都会笑。
害得泰勒一阵以为他是不是被魔晶炮轰傻了,差点把蒂娜大师喊过来为他诊治。
因为泰勒这辈子都没看见过旦在一天之内笑过这么多!
旦有时候用来舒缓压力的方式很奇怪,似乎他笑的越开心,就代表他压力越大。
就像那天在英勇广场上,他等了好久,还是等不到泰勒,所以那天他也笑了很多次,不是因为帝辰皇子写的书好笑。
他很担心泰勒,这种担心似曾相识,有些像当年七岁时他担心母亲的病情一样。
旦是个很干脆的人,既然一直等不到,那便不再等,去找。
他启程去了神法学院,因为之前他派泰勒去寒冬城附近,调查那场奇怪的魔法飞行器失事事故。
他知道她知道他喜欢走骑士陵园那条幽宁静谧的林间小路,她也跟着他走了很多次,所以她也很喜欢走,如果她要回永恒城,那么肯定会遇到的。
结果果然相遇,然一相遇,便是两场连环刺杀。
这也是旦为什么怀疑林间、陵园两场刺杀,与那场飞行器失事事故有关,因为确实有些太巧了。
不过,管他呢!他现在在想泰勒,他的心中全是她的金发,她的蓝眸,她的白衣,让那些什么刺杀阴谋都见鬼去吧。
他觉得自己说不定要谢谢那个刺杀自己的人,因为正是这场刺杀,让他终于明白了内心的想法。
在墓园碑林之间,与刺客骷髅们相遇相见相对,他本可以选择让泰勒化为林间那道魅影,掩护他逃走,凭他高深的魔法境界,他相信自己能够安然到达神法学院。
但他没有那样做。
因为他知道那样泰勒可能会受伤,更可能会死。
他不想泰勒受伤,更不想她死,他先前已经看见泰勒受了一次伤,他很心疼。
所以他用出了老师给他的魔法卷轴,老师说过那个卷轴最少在他四系魔法皆为贤者之时才能用,不然会很痛苦,甚至可能会死。
但他依然用了,如果非要泰勒死掉,他才能活,那还不如自己和她一起死好了。
在魔法烟花降临之时,他将泰勒护在身下,拼命的维持着那一叶孤舟不倾瀚海之中。
毕竟他不想死,他更不想泰勒死。
旦想起在狂风波涛之中,泰勒那略带水雾的眼神,又笑了起来
旦又想起帝兰到访神法学院那日,泰勒害怕二人亲昵的场面被人撞见误会,而从自己身旁像个小兔子般逃走的样子,又笑了起来。
旦接着又有想起她刚刚在自己唇上,那温柔羞涩的一触,笑得更开心了。
然后他终于从回忆之中惊醒。
他发现自己的脸庞好僵硬,自己抚着石栏的手好冷,他恐惧的发现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笑了多长时间了……
“你看那小子,不就亲了一下吗?高兴成这样儿了,笑了这么长时间。”莱德大魔导师手抚着长长的胡子叹息道。
丽雪大魔导师说道:“你个老不修,当年你不也是这样。”
莱德大魔导师很干脆的不要了老脸:“哪有哪有,哪把年子的事儿,肯定是你记错了,不是我,不是我,肯定不是我!”
撑着拐杖的徐伯瘸着腿一把推开正在耍老赖皮的莱德大魔导师,吧唧吧唧抽了两口烟斗,看着殿堂上的那道人影,叹息道:“哎,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我这辈子都没看见殿下笑过这么长时间。”
旦从回忆之中惊醒,看着下方一队队巡逻的皇家亲卫队那透过金色头盔传来的怪异眼神、以及对面那三个正在对自己挥手的无良老家伙,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他发现原来自己真的笑了好久好久,急忙遁入身后殿中,逃之夭夭。
他刚刚笑的很开心,不是因为他压力很大,而是他真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