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的寨坐落在大漠之中。
司徒邙驽着马慢悠悠的与唐笑并肩走在官道上,六大神门的总宅除却叶家,都无一例外的坐落在城镇之外,或是风雪之里,或是深山之中,或是断崖之上,又或是荒原之内。
神医方家,就在这片无垠的荒漠之中扎根,远离了风水宝地,也远离了各国的利益要塞。
它坐落在这片大漠之中,为各国的交谈与伤病的生还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条件——这里没有高低之分,也没有敌我之谈,一如既往的,杀人可以寻找理由,而救人从来都无需因果。
方家也因此而受人尊敬着,直到方袭这代,声誉才开始慢慢下滑,现已落在了神坛的边缘。
唐笑正想着这方家的相关事情,被司徒邙一声轻唤给拉回了神智:“唐笑。”
司徒邙顿了顿,待唐笑扭头看向他的时候才开口继续说道。“唐笑,你知道的吧?关于唐无情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说?”唐笑听后也有一些茫然,她看着面前的这个面熟的男人,反问道。“我知道什么?”
“我父亲曾经谈过你。”司徒邙开口说道。“他说他年少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叫做唐笑的女子,可惜那个时候他所描述的模样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大不相同,可那是我便有了怀疑。”
“这也是你为什么要与我同行的原因之一?”唐笑听后思索着反问道。“因为怀疑我到底是不是那个唐笑?”
“是的,但当初我是怀疑的,毕竟那个时候你对于大陆一无所知——甚至傻的可爱。”司徒邙点头承认道。“实际上,唐笑,你说愿意去等唐无情这件事情,也许真的没有那么必要。”
“为什么?”唐笑不解的反问道。“为什么不能?他刚才很显然是能记起我的,可到底是什么让他那么痛苦,我只需要找到这个然后治好,便可以回到最初。”
“你回不去的。”司徒邙摇了摇头,闻言也是遗憾的叹息道。“唐无情这几年,纵然你最后使他想起了你,想起了他当年爱的那个女子唐笑,他也不再是你的唐无情了。”
“为什么?”
“如果说当年在义湘城外的唐无情还有着烺的温暖,那么如今的唐无情,也就只剩无情二字了。”司徒邙惋惜的叹道。“这些年,他经历了很多事情,他也曾经拒绝过,可你知道是什么让他挺下来了么?”
“什么?”
“他爱你。”
司徒邙深深的看着唐笑,如此说道。
“他爱你,但他知道像他那样,根本保护不了你。所以他主动去了试炼之渊,在生死线上挣扎着,磨锋了他的刀口,一步一步踏着他人的血肉成长到了如今的地步,只因为他爱你。”
“可这已经不同了。”
“他爱你,所以他想变强去保护你。”
“可他忘记了代价,如今的唐无情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天真烂漫的男孩了,即便是他想起了他曾经有多么爱你,但现在压在他肩头的责任与义务,他也做不到全心全意的那般去爱了。”
“用句文人墨客的酸话,叫做……。”
“他的初心,已经负了。”
司徒邙一句一句的叠着话语,平常的口气陈述着赤裸的事实,她曾经的那个男孩已经走了,而最可笑的却是……他的动力是他爱她,而她的动力,也曾是她爱他。
但到了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
唐笑苦笑了起来,是的,关于这个她的确已经知晓了,但还是那一句话,她不想说出口,她还在期望着事情有着转机,让她做的这些消极的准备都化成可笑的黑色妄想。
可她没有妄想,现实也不曾欺骗过她。
“唐笑。”司徒邙看着苦笑着的唐笑,心中也是百般的堵。“知道为什么我与方恨还能认出你,而唐无情却在你说话后,才认出你么?”
“因为他已经忘记了我的模样是么?”唐笑抿了抿嘴,心口针扎一般的疼痛。“他只记得他爱着一个叫唐笑的人,其余的……模样,性格与灵魂,他都忘记了,是么?”
“……我很遗憾我将要承认这个,但是……是的。”司徒邙敛了眸子,点了点头。“唐笑……唐无情他……你忘也忘了吧,这对你们任何一方都是好的。”
“你叫我怎么放手?”唐笑苦笑着,话语中终于带有了哽咽的声音。“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现在你叫我忘记,那我将一无所有……。”
“你是仙。”司徒邙也不忍看着这样悲伤的唐笑,在他的记忆力,唐笑这个姑娘似乎永远是开朗的,即便面对着苦难与折磨,即便面对着这个她不熟悉的世界孤立无援,她也是能够做到强颜欢笑的。
而如今,这个仿佛铁打的女子也终于流露出了柔软。
司徒邙心口堵着慌,扫了一眼方恨,也就不再言语了。
方恨见状,则是暗叹了一声,接手了司徒邙的活计——相比之下,他经历的更多,也将感情隐藏的更深。
“唐笑,你是仙。”方恨如此劝道。“人的爱情向来都是轰轰烈烈的,但仙不一样,仙拥有着更漫长的生命,你有足够的时间去忘记唐无情,在开启一段崭新的爱情,那并不难,相信我。”
方恨诚恳的握住了唐笑的手掌,冰凉且毫无生气,他心下一惊,连忙运功暖了过去,给人护住了心脉,嘴上不停的劝解着。“唐笑,仙人两别,你要想开些,你还有责任没有完成,你还有关爱你的人在等着你……。”
“我的责任……”唐笑有些凄惨的笑了起来。“方恨,你甘心么?”
唐笑转头看向了方恨,她没有将问题挑明,可聪明如方恨也一定了解唐笑在问些什么——你甘心么?你甘心在混沌里空度了那么久,到了最后才发现尽孝错人了么?
“……。”方恨听后愣了愣,他有那么一秒的停顿想要去劝她,劝她不要再想写虚无缥缈的事情,宿命要你做的,你昧着良心去拒绝,也没有任何过错。
可他做不到,他做不到昧着良心去不报这血汗深仇,他即便是心知肚明,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唐笑也是如此,她心知肚明着这一切的结果将会是失望的结局,可她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她要争,她要斗。
而这将带走她很多的东西,多到唐笑自己都有可能承受不来。
可她是唐笑。
她咽不下这口气,就要让天地陪她一起劳苦着。
听起来很不讲理,可她降生的时候、对大陆一无所知的时候、被人强制抓走的时候,又有谁给她讲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