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情都要有一个结果,于燕南渡是,于沈断天是,于辰无决也是,于万物都如是。
于云不归也亦然。
这位东洲公认的智者同书千阳站在昆仑不灭天之上,身后背对着的群山已恢复了往日的安宁,这本就不是一次天崩地裂的事情——准确的说,唐笑的努力让那些天崩地裂的未来消弭。
虽然唐笑不曾这么自夸过,虽然几乎没人能看出来,也没有人会为之感谢唐笑所做的一切,可云不归记得,唐笑的所作所为,是好是坏,云不归都记得。
应该有人知道这一切,然后心存感激。
云不归如是想着,远眺着群山,徐徐开口问道。“书千阳,你还记得我在最初的时候,说过什么么?”
书千阳闻言一愣,他奇怪的看向了身旁的老者,略微思索了一番,说道。“星辰移位,耀彻东方。九子连环,命格天定。”
“是了。”云不归缓缓的接上了书千阳的话,轻叹道。“唐笑是属于修仙者的,可她却一直想要到武侠中去,也许她的命是属于武侠的,属于那个有血有肉,敢爱敢恨的人间的。”
“云老是指,顾念之的魂魄强迫唐笑留在修仙者之中此事?”书千阳听出了些许的门道,揣测着开口。“如今顾念之去了,只留唐笑一人,可如今唐笑又何去何从呢?她已经在修仙之世了,逃不开,也躲不掉,更无处可去。”
云不归闻言长长一声哀叹,他转身看向了身旁的男人,直视着他的双眼默然许久方才开口:“书千阳,你可知为何你现在能站在这里,看着昆仑与轩辕的战火如此平淡的熄灭么?”
“在下愚钝,望云老点明。”书千阳闻言左思右想,虽是有一两点自觉,但他却冥冥中以为云不归意不在此,便也不再开口言说自己的观点,转而请教了云不归。
“我们欠唐笑的东西太多。”云不归如是说道,语气沉重。“你却不承认。”
“我不承认何?”书千阳挑眉,闻言便知晓了云不归所言何事,他不外乎是想要一个结果,一个对唐笑好的结果——可书千阳也知道,最开始利用唐笑最深的,不是别人,就是他云不归。“唐笑不是顾念之,她的命途已然结束,这世上并非所有人在成长上是一帆风顺的,叫她自己再去闯一片天地也未尝不可。”
“唐笑拖住了徐轻尘,你该承认这事情。”云不归从容的反驳道。“不论唐笑到底是为了谁,或是为了什么,她拦住了徐轻尘,将他的所有关注点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么,为何唐门会灭,为何方家会亡?”书千阳打断了云不归的话,轻笑一声。“云老,有些事情是自作孽不可恕的,你又何必想方设法的去弥补——或者说,您问心有愧?”
“……。”云不归暗中握紧了拳头,他眺望远方,那里传来了沈断天踏破虚空的灵气,也传来了燕南渡入魔的噩耗,他想起了之前自己同燕南渡的约定,他必须要走一趟。“书教主,我们有缘再会。”
书千阳被云不归这么突然的告别言给弄得咋舌,他扭头看向了准备离去的云不归,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做任何的挽留,只是单纯的点了点头,言语道。“云老好走,山高水长,我们来日在叙。”
云不归点了点头,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不灭天之上的景色,御风而起,循着唐笑的气息就离开了昆仑主峰。
不灭天这座神塔的故事算是结束了,在那之后的一切,都属于昆仑的命数,而云不归,也不会再来到不灭天之上了,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是时候断开了。
曾经的他一直是拒绝的,拒绝接受命数,想要活的自由一些,想要活的比谁都自由,可是到头来云不归却发现,天地之间只他一个人的感觉糟糕透顶,所以他找到了纪无涯,想和他谈一谈。
但纪无涯却没有给他过多的选择,他离开了,留下了云不归一个人,背负着曾经的冲动与不该,继续的活着。
对于云不归来说,到了这个地步的时候他发现了,到头来他想要的并不是什么长生不死,也不是什么独步天下,他只是想要活着,或是活过的证明。
至于像沈断天所追求的力量,像书千阳所追求的权利,像唐笑所追求的爱情,对于云不归来说都是过眼的浮云,来的时候就接受,去的时候也坦然。
他只是想要一份友谊罢了,可这份顿悟云不归懂得太晚太晚,他蒙受云家的传承做了东洲的智者,且不曾有半刻看懂自己的所求,他深陷其中太多太多,如今唯有以死方才能解脱。
可在此之前,云不归要去找唐笑谈一谈,将她的心结解开,叫她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云不归想着想着,他便到了唐笑的面前。
“沈御寒,我和你港哦,这个米饭吧,要这么玩……。”
“很显然按你那么玩,这米饭就吃不了了。”
“咦?不应该啊,按理说他不应该是可以做成锅贴的吗?”
“你又在哪想的奇葩料理?”
那是一片宁静的村庄,远离繁华的城市,远离纷争的中心,几所农户盖了土房,旁边有一片密林与一汪山泉,村子依靠着林外搭建,并在村外的阔野上耕种了一片麦田,取之自然,用之自然。
没有唐笑想要的绿林酒肆,也没有唐笑想要的青竹沙沙,但在云不归看来,唐笑过的非常惬意。
云不归的神色暗了暗,他降了云头,静悄悄的进了村口,来到了唐笑的门前,扬手叩响了木门。
在木门叩响的那一瞬间,云不归猛然的想起了当年的场景。
一个落魄的孩子在一个艳阳天里,饥饿的叩响了山林中那扇未知的房门,随着吱呀一声木门展开,他看见了他的师父——
那真是,相当久远的故事了。
“谁啊——?”
“云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