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云宗占着方圆百余公里的一整片山脉,一万余妖物魔修说起来很多,但分散开来,却并不见得很密集。浮苏悄悄地坑掉几只妖物后,找棵树跳上去察看四周的情形,但见不远处有人过来,浮苏问流光是人是妖是魔,流光被她问得烦时才吐出两个字来——光头。
顿时间,浮苏便已傻眼,她有想过会遇上七星,但没以自己会遇上光头,准确地说是滔天。乘云宗是七星曾经的师门,乘云宗也出过叛变的弟子,那是就算要灭师门,也要亲自来看看的主,浮苏觉得七星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乘云宗倘若要灭在眼下,七星不会不来。
不过,她是真没想到,七星没遇上,反而遇上滔天。浮苏掩藏行迹的法器来自苍诘,挑的最好的,安安心心猫着倒也不怕被找出来。再说,就算找出来浮苏也不怕,只是……只是没到真正一点回头可能都没有的时候,浮苏不想对他动手。
黑暗之中,滔天驾一片滚滚乌云而来,修长的身上罩着一件宽大飘逸的浅为色长袍,腰间以玉带钩相扣,垂下几缕天青流苏,端是风流姿态。在浮苏的记忆里,光头有头发的时候,还是个青葱小少年,嫩得跟春天里刚发出来的第一茬韭菜芽苗一般,随意一折都能沾满指嫩生生的初春香气。
但眼前之人,不可谓好看,样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气势,随意行止便如坐高台,临天下众生。光凭这股姿态。便足以令人不禁生出几分赏慕来——如果不是滔天的话。
不过滔天这副样子。浮苏却是一看就来气:“借着我家光头的壳子。扮成这上哪都能勾引几个小良家,这壳子老娘用过的,旁人想都不许肖想,多看一眼都是占我便宜!”
流光:……
“你还是好好猫着吧,你又不想揍他,再说揍他还浪费灵力呢。”流光生怕浮苏心思浮动,把滔天给招来,不是打不过。而是浮苏现在还没到能下得去死手的地步,光头现在也真没到最坏的时候,也不需要下死手。
“知道了。”浮苏怏怏不快地收声,默默地看着滔天打眼前过。
山间晚风乍起,将滔天飘逸宽大的长袍吹得如同一片日落之后,天际渐淡去色彩的一抹轻云。长发只随意挽在脑后,不听使的滑落几缕在颊边肆意撩来绕去,浮苏忍不住咽口唾沫,光头若将来持续这样的装扮,想来会比滔天还要可口。
“流光。你记起天宸的长相了不?”浮苏忍不住好奇。
“不要期待,沉渊、白逊雪、庄蕴元。随便挑一个都比宸君好看十倍百倍。宸君论样貌真就一寻常人,再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修为高深才最要紧。当然,要能跟苍诘似的,长得又好看,修为又高深自然更好,可你没小鹿那么好命嘛。”流光忍不住嘴欠起来。
默默翻个白眼,浮苏继续看向滔天,反正壳子是她的,里边装的暂时不是她的人,以后自然还会换成她的人。滔天想都不要想占着她的人去睡别人,如果他敢,她不吝把祸根先阉掉。
流光默默一颤,异端果然彪悍。
就在滔天快要过去,浮苏要松一口气时,滔天忽然驾云折返,就停在浮苏猫着的树下。这是一株开着嫩黄小花朵的树,浮苏就抵着满枝桠小花朵坐在树叉上,嫩黄的小黄朵带着很清甜的香气,是浮苏喜欢的味道。本来还觉得自己挺会挑地方,滔天一来,浮苏就恨自己为什么要挑这颗树,简直没有比这更蠢的选择。
“下来。”
浮苏:我才不下去。
“秦浮苏,老夫知道你在上面,怎么,斩杀吾子,连老夫的面都不敢见上一见。”要说滔天对丹渠就没有用过心,滔天真正把无情冷血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不带一点折扣。因此,丹渠的死,对他来说,不过就像是死了一株门口常见的花木一般。当然,花木总是他的,该算一算账。
浮苏一点也不想下去,但既已被叫破,却也没想着能就这么躲过去,撤去法器,浮苏一跃而下,带着满树纷纷扬扬的嫩黄小花朵落地,落地时小黄花朵落满一身。衣上裙上,发间眉眼间,似都沾着嫩生生的小黄花朵,肤白若雪,眼泽如潭,便是滔天这般无情冷血之辈,也不得不心生赞美——虽样貌平平,倒不妨其仍可贯以美之一字。
“你想干什么。”浮苏充满戒备,手中流光已经在握,随时准备给滔天来一剑尝尝鲜。
“看在令尊面子上,废去你三成修为既可。”纵再不看在眼里,丹渠也是他的血脉,再者,滔天目前还需压着天宸和景唤,暂时还碰不得浮苏。所以滔天今日,并不打算要浮苏的命。滔天的最终目的,当然是浮苏的命,一旦浮苏身死,不论是天宸还是天宸的下世,都无法再兴波澜,只会随着他一道彻底堕入玄冥,沦为魔修。
三成,浮苏一分一毫都不想损,冷笑看向滔天:“行啊,看看谁要谁三成吧,你占了我男人的壳子,我还没跟你算帐,你倒有脸来跟我算账。不愧是玄冥之始祖,光是脸皮的厚度就足以称霸玄冥了。”
滔天懒得跟浮苏耍嘴皮子工夫,伸手就从袖中掏出一柄通体泛着乌光,仿若天幕下最暗时的一片星海一般,碎碎地铺满整个剑身。浮苏一看,哟,耍剑的,比剑么,谁怕谁呀。在自己最有信心的领域里,浮苏一点也不怵,反而十分期待这一战。
而滔天一见浮苏手中的剑便眯起眼来,似乎对流光的来路相当了然于心一般,张嘴便道:“天道之剑,原来你便是天命之女。”
浮苏:不行,现在在掐架,不能生好奇心,回头问流光问流光,咱不能向敌人低头下问,问什么都不行。
“你管我手中是什么剑,管我是什么人,只要知道凭你的剑打不过我就行。”浮苏说罢,直接就是真源剑意入体,一缕微弱的光芒进入滔天体内,滔天在怔惊之中有些许猝不及防。
“老夫说废你修为,便废你修为,谁道非要打得过,愚蠢之辈。”滔天轻蔑不已地看向浮苏。
被这眼神一罩,浮苏立时便心头火气,尤其是这壳子还是她家光头的。披着她男人的壳子,还来看不起她,真是租房住不交房租,还辱骂东主,是可忍孰不可忍:“耍嘴皮子算什么本来,有本事使出来呀。”
浮苏一边挥剑,一边心中琢磨,是否有方法让滔天也心神失守,滔天到底是魔修,肯定有可以钻的空子。只要找到这个,就可能找到让天宸重新出现的办法。眼前的人仿佛就是一个双重人格患者,一正一邪。噢……不,是三重人格,三合一啊!
一剑挥出,浮苏立刻转身驭剑便跑,她既不想伤这具躯壳,也不想现在就跟滔天对上。打不赢就跑是策略嘛,不叫缩头乌龟。不过,滔天的速度比她丝毫不慢,浮苏也实在不能跑远,万一再碰上别的妖物,她可不觉得自己能在夹攻下还好生生脱身。
“怎么办,流光!”
“你不伤他不就行了,揍趴他完全可以,上寂灭剑意,七分足矣。滔天抵挡得住,不过能给他造成点麻烦,可以拖住他,你好跑。”流光也不觉得打不过就跑有什么不对,这缘于它前后两任主人,都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典型代表呀。
于是浮苏又一个转身,剑意泛泛而出,在剑底形成一团淡淡带着光芒的黑雾,仿若天上的星河一般。浮苏现在对自己剑意的变化已经见怪不怪,剑意既成,她便要继续跑路。不过,跑到一半,回头一看滔天如临大敌地抵抗着,她反倒不想跑路了,而是驭剑飞行到滔天身后,琢磨琢磨从乾坤镯中掏出一根木棍,运转沧海剑意,照着滔天后脑勺麻溜无比,手熟无比地砸下去。
滔天一阵惊愕,在他的惊愕还没散去之前,那木棍已砸了他满脑袋金星。浮苏在滔天慢慢转过身来,看向她的愕然眼神里,“哼-哼-哼-哼-哼”地拖着长音冷笑,然后吐出一句话来:“我是乘云宗弟子,打闷棍下黑手暗地里坑人阴人,我宗门上下个个都是一把好手!”
流光:你这样黑乘云宗,真的好么。
寂灭剑意完全可以拖住滔天,滔天就没想过浮苏还会回过身来给他来这么一棍,也没想到刚才逃得比谁都快的浮苏还会折返。惊愕过后,滔天眼前一黑,差点被寂灭剑意凝聚成的黑雾给吸进去。还是浮苏生怕光头三魂六魄也被灭掉,才一掌拍散寂灭剑意的黑雾,待她拍散黑雾时,滔天正以倒栽葱的姿态往一片乱石中砸下去,这要是砸着,肯定要破相。
浮苏只得赶紧去捞一把,将人扔一块巨石上,浮苏还研究了一下这壳子长上头发后和光头时到底哪个样子比较好看。比来比去,浮苏还是觉得光头比较好一点,虽然长头发比较好看,但可以当一千瓦灯灯光使的光头……咳,睡起来更有情趣。
“情趣个毛线,还不赶紧走,他很快就会醒。”(未完待续。。)